“老太太,門外來了個跑腿的,說是郝夫人使來的。咱見還是不見?”
福安院,羅嬤嬤俯在老王妃的耳邊輕聲說道。
老王妃看了她一眼,說道:“讓人在屋外等著,等本王妃弄好了這虎頭小鞋,再去見客。”說完,便又重新低下頭去弄手里的線頭。
她手里正鼓搗著一個嬰孩小鞋的底模,別看她這人大字不識一個,可是這做起手藝活來,可是一點都不比正經人家的姑娘差上半分。她的手很巧,一針一線縫下來,極現細膩的手法。
這針完了邊緣,她才停下來,端著瞧了一瞧,感覺還算滿意。
她招羅嬤嬤過來看看:“羅姐,你過來瞅瞅,我這給小世子做的鞋子,會不會大了一些?”
羅嬤嬤湊過來看了一眼,笑呵呵道:“不大不大!小世子這還沒出生呢,等他出生了,總會是長大的,這小孩剛出生時,腳板可能沒那么大,但過兩三個月,就能穿得上老太太做的小鞋啦!”
老王妃嘆了一口氣,把鞋子放進了籃子里,臉色依舊是愁眉不展的。她唉聲嘆氣道:“昨個兒我和老王爺鬧得似乎過分了些,今晨回想起來,總覺得似乎惹惱了涵兒。涵兒說得對極,那怎么說也是我和老王爺的孫兒,若是將那小鬼打得魂飛魄散,那我們可就沒有孫兒抱了。唉,我還是趕緊把這虎頭小鞋做好,給新王妃送去,只要她肯收下,那便就是原諒我們了。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原諒我們……”
羅嬤嬤柔聲安慰道:“小王妃說話細聲細氣的。看起來是個性格溫和的人,你是王爺的親生母親,又怎么會不接受您的好呢?只要您的心意到了,她一定會接受的。”
“希望如此吧!”老王妃眉頭緊鎖。她怕的自然不是那個新過門的小丫頭,而是自己的兒子。她可一時都沒忘記過,這王府真正當家的人是誰,就算她身為麟王的生母,也沒來由地懼怕自己的兒子,就怕他一個冷眼使下來,她在這王府里的地位就一落三千丈。若是再回到認回兒子之前的苦日子,那她這輩子可就完了!
想想現今的錦衣玉食,再想想以前鄉下的貧苦日子,她更是不能放棄現在的生活了!
所以為了穩固現今在王府里的地位,她勞心勞力。既要打壓下邊的人,又要管得住兒子,為了地位,她現在忍一忍,討好一下新王妃,也沒什么。
她習慣了擺架子去打壓下邊的人,這每每有人來求見她,她都是要磨蹭個半天。才讓人進門來的,如此一來,好像真的能顯得她十分尊貴一般。所有人都只能隨著她的步調走。
在兒子的幾位妃妾里,她最不喜歡的便是郝夫人了。
那云姬雖可惡,也時常擺著公主的架子,可那也畢竟是異地藩王的公主,到了他們大晟皇朝的帝都里,便就做不得數了。她越是端著公主架子,就越是顯得可笑。
可那郝夫人的父親卻是實實在在的朝廷的從一品大官。就住在這帝都城里,和他們麟王府就兩條街的距離。而那郝夫人又十分喜歡有事沒事便就拿著自己的父親出來說說事兒,這便就讓她十分的不歡喜。郝夫人每提一次自己的家世,就好像在打她的臉一般,越是出身低微的人,就越是不喜歡郝夫人這副嘴臉。
所以她決定再讓屋外的人再多等等,她又何必給一個不受寵的官家子女好臉色呢?
自從王婆子垮臺之后,羅嬤嬤便就上位了,成了老王妃跟前的第一紅人。她比不得王婆子機靈、鬼點子多,可是人就務實,老王妃說了,現在她養怕了刁奴才,就想要個踏踏實實、一心只向著自己的奴才,要是這福安院里再多幾個像王婆子那樣的刁奴才,那她以后做什么、想什么,豈不是全都由著別人牽著鼻子走了?
老王妃歇了一會兒,這才讓人放門外的下人進來。
只見來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仆,長相普普通通的,不是很起眼,也從外表看不出他在王府里是什么樣的位分。
老王妃就打量了來人一下,就沒放在心上,問道:“你是何人,來我福安院又是來做什么的呀?”
來人低頭哈腰地陪著笑臉,眉眼之中有種賤氣,他笑哈哈地說道:“小的是錦瑟居郝夫人手下一個跑腿的,名叫阿狗。來福安院,是替我們主子請老太太過去喝茶的!”
“阿狗?”老王妃皺起了眉,道,“怎會有這么一個名字呢?聽著不像是錦瑟居的做派呀!”
這錦瑟居郝夫人向來自視清高,自家的奴才都必須長得好看,名字也要斯文別致,像茹薇、璃茉什么的,就算有什么下人的名字是叫阿狗的,也得重新改個名,叫成昊榮什么的。
只見阿狗面不改色,仍是笑呵呵地說道:“整個錦瑟居里也就只有小的是特例罷了。小的剛出生就克死了娘,兩歲就克死了爹,三歲就克死了姐姐,四歲時把家里面養的貓貓狗狗、鴨鴨全都給克死了,就連一只蟑螂也活不下來。后來阿狗的祖母去找算命先生算了命,算命先生給阿狗取了這個名字,說是賤名好養活。這真的神了!小的自從改名叫阿狗之后,家里面就再也沒有死一樣活物了!小的后來進了錦瑟居,夫人本來也想給小的改名的,后來一聽小的這曲折的身世,于是就不勉強小的改名了。”
“原來如此。”老王妃出身鄉野,鄉民們最信“賤名好養活”了,所以她一聽阿狗這么說,便就信了十成十,也對這“鄉下人”阿狗多生出了一絲好感。她私下覺得,都是出身鄉下的,就不該多加為難。
于是她柔聲問道:“你們郝夫人今日怎么這么有閑情逸致,忽然間想要請本王妃前去喝茶呀?”
阿狗道:“這是主子忽然興起決定的事情。小的也不敢多問。主子有吩咐,小的便就照辦。”
老王妃問:“好吧,那她請我過去,打算是請我喝什么茶呀?這郝夫人能拿得出手的,可從來都不是凡品。”
“這……”阿狗眼珠子轉了一轉。這才回道:“夫人差小的過來請老太太時可沒說那么多,但小的聽說了,夫人新得了一罐好茶葉,據說是朝廷貢品,好喝的不得了呢!”
“朝廷貢品有什么稀罕的?”老王妃不屑地笑了一聲,道:“我兒幾乎每次上朝回來。手里都會有些其他官員塞給他的稀奇玩意,他覺得沒用的便就放在倉庫里了,還對本王妃說,‘若是母親想要,只管拿便是’!”
阿狗道:“這次可不同呀。老太太!您也知道,王爺這次成親,皇上準了王爺十日的婚假,王爺都多日不上朝了,又哪里會收到稀奇古怪的禮物?我們夫人現下得到的是最近進貢來的茶葉,據說是嘰里咕嚕國送來的,是嘰里咕嚕國里有一種被視為圣物的茶樹,百年才長一片嫩葉。今年正逢圣樹長葉,嘰里咕嚕國的人把這葉子摘下來,也就只夠泡一壺的……”
“等等。”老王妃打斷阿狗的話,“你說什么國?”
“嘰里咕嚕國。”
老王妃迷惑地道:“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阿狗嘿嘿一笑,也不解釋,繼續說道:“老太太,你知道這種樹為什么被成為圣樹嗎?”
老王妃搖頭:“不知。”
阿狗道:“就是因為它跟王母娘娘的蟠桃樹一樣,百年才長一次葉子。這葉子雖比不上王母娘娘的蟠桃,可卻也有延年益壽的功效。據說,喝足它泡的一盅茶。就能延長十年的壽命,喝兩盅,就是延長二十年的壽命!不僅如此,那能美容養顏、美白去皺,老太太您現在跟個三十出頭的姐兒一樣,可喝了這神茶,保不準,就能年輕個十幾來歲,跟個未出嫁的姑娘一樣呢!”
老王妃聽后大喜,她現在年紀快逼近六十了,阿狗說她跟個三十出頭的姐兒一樣,本來就讓她心花怒放了,現下一聽喝了茶能跟未出嫁的姑娘一樣,當下就欣喜若狂,激動地站起來,來回走了兩步,喜問道:“阿狗,你說的是真的?”
阿狗點頭道:“自然是真的!錦瑟居里誰人不知我阿狗向來只說真話不說假話的?”
“好、好,我這就去!”老王妃趕緊召羅嬤嬤過來,匆匆忙收拾打扮了一下,著急著便要出門去錦瑟居去喝一喝那神茶。
等出門的時候,阿狗忽然說道:“老太太,您在后頭慢點兒走,小的得提前回去同夫人復命,讓夫人早點準備煮好水,泡好茶,如此一來,您到錦瑟居的時候就可以喝上茶了!”
老王妃想到郝月蟬是個講究規矩的人,他們福安院是隨隨便便茶葉一浸入開水里便就能喝了,可到了錦瑟居里便就不是這樣了,定是有諸多門道在里頭,不能馬虎。于是便就對阿狗點頭道:“行,你先回去吧!”
“謝老太太見諒。”阿狗拔腿就跑,跑的是錦瑟居的方向,卻到了拐角的地方,便調轉了頭朝無名院的方向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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