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好。”夏正浩對夏禱恨的不行。好不容易眼看著要緩和矛盾,被夏禱這一罵,兩邊的關系怕是又降回冰點了。
站不住理,自家兒子還在一旁喝倒彩,老太太沒辦法再胡攪蠻纏下去了,板著一張臉,不耐煩地問夏正謙:“你過來干嘛來了?”說著用手扶著額頭,裝出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希望夏正謙能上前對她噓寒問暖,這樣面子有了,還能摸清夏正謙的底,趁機拿捏他。
可下一句夏正謙的話就徹底讓她破了功:“今天我們路過北街,在一家青樓門口看到禱哥兒摟著個女人出來,這不就把他送回來了。”
“這不可能!”老太太想都沒想,一開口就否認事實,“禱哥兒向來老實,除了學堂哪兒都不去。你莫不是因為祁哥兒狎妓飲酒被打的事,就故意來找禱哥兒的茬不成?”
老太太這態度,盡管在夏正謙的意料之中。但真聽到這話,滿嘴的苦意還是直往他心頭涌。
他也不理老太太,轉頭對夏正浩道:“二哥,你也這么認為?”
“這……”夏正浩猶疑著。
夏正謙和夏禱兩人,他自然百分百地相信夏正謙。夏正謙的性子誰都清楚,而夏禱那個德性,逛青樓絕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但如果他幫著夏正謙說話,這個家里他呆著就不舒坦了。老太太肯定責罵他。大哥和大嫂即使嘴里不說,心里也定然會怪責他。為個不大理會自己的庶弟,這樣做似乎不大劃得來。
可問題是。府里正跟夏正謙緩和關系。自己這么一偏幫不要緊,夏正謙絕對會對他和夏正慎寒心。
思索半晌,他也拿不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只得轉頭問夏禱道:“禱哥兒,你三叔說的可是事實?”
見夏正浩猶豫,又問夏禱這話,夏正謙本來就冰冷的心又寒了一寒。原來。在二哥眼里,自己的為人竟然是不可信的。果然。二哥跟大哥才是一家人。
夏正浩這樣問,誰都想到夏禱嘴里會是個什么答案。逛青樓犯家規,那是要打板子的,夏禱不矢口否認才怪。
但不知夏禱是怎么想的。一刻鐘之前還哀求夏正謙放過他,這會子有遞到腳下的臺階,他也沒順著爬下來,而是十分干脆地承認道:“沒錯,我今天是逛了青樓。”
“禱哥兒你……”老太太大吃一驚。
夏祁則是萬分佩服夏衿。
當時他就反對這個計劃。因為以老太太的偏護,夏禱只要咬死不承認他逛青樓,這件事就只能不了了之。除了讓夏正謙跟夏府決裂得更加厲害一些,沒有別的用處。反而是他跟夏正謙要折騰一次,回去還要解釋一大籮筐的話。
可當時夏衿告訴他。夏禱是一定會承認自己逛青樓的。
他不信。問原因,夏衿又不說。他爭不過夏衿,只得依了她。
想不到夏禱真的承認自己逛青樓了。
到底是為什么呢?
他的好奇心被嚴重地挑了起來。
“祖母。”夏禱無比懇切地望著夏老太太。“當初也是同窗帶我去的,我一共只去過兩次。在那里我結識了一個姑娘。她很可憐的,被父親賭輸了賣到青樓,還帶著個弟弟在身邊要撫養。我想把她買回來做小妾,祖母好不好?”
說到最后,他跑過去膩在老太太身邊。搖著她的胳膊使勁撒嬌,全然沒看到夏正謙聽到“帶著個弟弟在身邊”時。臉色驟然一變。
“胡鬧!”老太太將胳膊一抽,臉色馬上沉了下來,“不許再去逛青樓,更不許提納小妾的事。你再胡鬧,信不信我打你板子?”
夏禱也知道因夏老太爺抱回個孩子的事,老太太對青樓女子是深惡痛絕的。在夏正謙的身世掀開之后,她曾經不止一次咒罵過夏老太爺和青樓女子,還警告他們不許去逛青樓。
但他也深知祖母對自己的疼愛。只要自己堅持,撒潑打滾,哭鬧絕食,祖母定然會同意自己將臻兒接回來的。
“祖母……”他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歡臻兒,不納作小妾,買回來給我作丫鬟也可以嘛。祖母,求您了,您就答應我吧。買了臻兒回來,我一定好好念書,再不往青樓跑,我一定給您考個秀才回來……”
“你想納臻兒?簡直是癡心枉想!”夏正浩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了,指著夏禱大罵起來,“你知不知道一般清倌人的贖身銀子要三、四百兩?你知不知道臻兒是清倌人里都排得上號的,身價比一般的清倌人還要高,五、六百兩老鴇子都不讓她贖身?就你這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子,一文錢也未給家里掙,竟然也敢開口說要給人家贖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夏禱被夏正浩這怒氣沖沖的樣子嚇了一跳,哭都忘記哭了,抬起頭望向夏正浩,神色有些呆愣。
“喂,你干什么干什么?”門外沖進來一個人,指著夏正浩的鼻子就開罵,“就許你一個接一個地納小妾,我家禱哥兒為什么就不可以?禱哥兒沒掙一文錢,你就掙了?看到我們夫妻不在,就欺負我家禱哥兒,老二你可真行啊!”
這人不用說,自然是大太太。
因來的是夏正謙和夏祁兩個男性,屋里又有夏正浩和夏禱接待,她跟二太太就沒有跟老太太進來,一直站在門外聽屋里人說話。這會子見夏正浩竟然罵她的寶貝兒子,她哪里忍得住,自然要跑進來對罵。
夏正浩一向自詡是個斯文人,平日里說話文縐縐,最看不慣大嫂這個潑婦樣兒。剛才夏禱的話也是戳了他的心窩子,他才忍不住說幾句。此時見大太太氣勢洶洶而來,對著他破口大罵,他氣得渾身發抖,正要開口說話,二太太也進來了,對大太太反擊道:“大嫂,禱哥兒小小年紀就逛青樓贖清倌,我相公不過是教訓教訓他,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欺負?還有,我相公怎么就沒掙一文錢了?因他有功名,家里每年少納了多少稅,省了多少錢,這難道不是他掙的?”
“逛青樓?逛青樓怎么了?老二他要是不逛青樓,怎的不光是清倌人的贖身價錢他知道,更是連那叫什么臻兒的身價他都一清二楚?至于說到掙錢,你算算他一年納小妾要花多少銀子?你們家上上下下多少人,每個月吃用又要花費多少銀子?他省下的那點稅錢,還不夠給你家姨娘打首飾裁新衣的。就這兒,還有臉說給家里掙錢,我都替你們臉紅。”
二太太臉紅頓時氣得通紅。夏正浩生性風流,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還不停地往屋里納小妾,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大太太如今拿這個來說事,這簡直是往她心上捅刀子。
可輸人不輸陣,即便心如刀絞,她仍奮勇反擊,只是說出來的話就不經思量了:“我相公納幾個小妾怎么了?那都是家里老太太賞的,又不是青樓楚館買回來的,能花幾個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個月往自己口袋里劃拉的銀子都不知有多少,在外面偷偷買田置地,還私下里開了鋪子,田地鋪面寫的都是你娘家哥哥的名字。就你這樣,還有臉說別人,我呸!”
屋里所有人聽了這話都猛地一怔,轉頭望向大太太,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說什么?你胡說什么?你滿嘴噴糞,老娘跟你拼了。”苦心隱瞞的事竟然被二太太知曉,還這么嚷嚷出來,大太太頓時急了,撲上去就用指甲撓二太太。
“這沒良心的,這沒良心的……”老太太用力地拍著扶手叫著,也不知道她說的是誰。
此時夏正慎從醫館回來了,一進門就看到大太太和二太太扭打成了一團,而夏正浩呆愣在一旁不知勸架,老太太則坐在上首一臉氣憤,嘴里喃喃不知在說些什么。倒是夏正謙父子倆好整以暇,一副悠閑看熱鬧的姿態。他頓時怒火中燒,大喝一聲:“住手!都給我住手!”
見打架那兩人根本不理他,他氣急敗壞的對立在老太太身后的婆子道:“還不趕緊把大太太和二太太拉開?”
下人連忙上前,將兩人分開。
此時大太太和二太太披頭散發,臉也被對方用指甲撓出一道道血印,十分狼狽。兩人都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用眼睛瞪著對方。
“這是怎么回事?”夏正慎喘了一口粗氣,走到老太太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屋里卻是一片沉默,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二弟,你說。”夏正慎點名道。
“就是……禱哥兒要贖清倌人,我說了他兩句,大嫂就沖進來罵我,說我欺負禱哥兒,又說我花錢多,沒給家里掙錢。魏氏說大嫂在外面買田置地開鋪子,寫的是她娘家哥哥的名字,大嫂就跟她撕打起來了。”
夏正浩言簡意賅,倒把話說得十分清楚。說完,他拿眼睛直定定地看著夏正慎。
夏正慎尷尬地咳嗽一聲,一擺手:“你別聽你娘子胡咧咧,沒有的事。那田地鋪面都是我大舅哥買的,用的是他自己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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