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曼在夏家呆了一會兒,等宣平候老夫人從羅府出來時,便派人把她接回去了。宣平候老夫人并沒有像上次一樣,親自到夏家來跟道謝。
夏衿也不以為意。
羅府里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最好大家都當著什么事都沒有發生。畢竟提起這事會對岑子曼等閨秀的名聲不利。而且她也不想讓夏正謙和舒氏知道此事。她相信她有什么事求到宣平候老夫人頭上,人家肯定會幫忙。有這一點就夠了。
那天一整天,她哪兒都沒去,直到快要到晚飯時間,估摸著董巖和于管家快回來了,她才換了男裝去了城南小院。
進了小院,她不自覺地朝那棵棗樹下看去。以往她到小院來時,羅騫往往會坐在那棵樹下喝著茶等她。可如今,棗樹下空無一人。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拒絕了羅騫的感情,羅騫并沒有像蘇慕閑那樣纏著她不放,她應該高興才是,為什么心里會空落落的呢?
“董方,搬張桌子和凳子到這樹下來。”她叫道。
“是。”董方叫了廚房里做事的男仆,將桌子和凳子搬出來,又沏了一壺茶,放到桌上,便退到了廊下。
夏衿坐在樹下,自斟自飲。
董巖他們并沒有讓她等多久,待她喝到第二杯茶時,就聽到門外有“嗒嗒嗒”地馬蹄聲。
董方早已在門口翹首以盼了,看到在門口下馬的人,高興地回身大叫起來:“少爺,我哥他們回來了。”
夏衿連忙站起來,便看到董方和于管家風塵仆仆的進了大門,后面跟著八、九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顯然是把廚子的家人也一起帶了回來。
“這是你們的新東家,快給東家磕頭行禮。”于管家開口道。
那些人紛紛上前行禮。
“董巖,你帶他們去安頓一下。”夏衿吩咐道,對于管家做了個“請”的姿勢,“于管家辛苦來,來,坐下喝杯茶吃些點心。”
于管家也不推辭,跟著夏衿到棗樹下坐下來,連喝了兩杯茶,才開口道:“照著您的吩咐,買了三個廚子,連帶著他們的家人。有兩個廚子的兒子都已成年,平時能炒些小菜;他們的妻子女兒都可以在后廚做幫工,摘菜洗碗都沒問題。”
說著他又把今天的行程和費用跟夏衿匯報了一遍。
夏衿聽了,心里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些下人,可不是她想買就能買到的。這其中還托了好幾處關系,買了好些面子。羅騫花費的人情確實不小。而偏偏,這酒樓還沒他的份,他純粹是在幫她的忙。
這種沉甸甸的人情債,可不是兩句輕飄飄的“謝謝”就能還得了的。
送走了于管家,夏衿又跟三家廚子說了幾句話,吩咐了董巖一番,她才帶著董方回了夏家。
“衿姐兒,你又跑哪兒去了?”一進門,舒氏就拉著她嗔怪道。
“怎么了?”夏衿詫異道。
平時她都是這樣亂跑,舒氏都已習慣懶得說她了。今天怎么責怪起她來了?
“你邢師兄等你好久了,說有問題要請教你。趕緊去換了衣服到前廳去。”舒氏推了推夏衿。
夏衿無奈,只得換了衣服去了前廳。
前廳里,邢慶生正拿著她給的資料,看得入迷。
“師兄,聽說你有問題要問?”她進去在邢慶生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邢慶生這才發現她進來了,他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喏,是這個……”他指著資料上的一段道,“這個我沒怎么看得懂。”
夏衿接過資料看了一眼,便給他講解起來。
邢慶生是個做事很專注的人,而且對醫學是發自內心的熱愛。以往夏衿給他說醫案時,他聽得都極為認真。
可今天不知怎么一回事,夏衿感覺到他明顯心不在焉,她一湊近些,他的神情就很不自然,臉上還有著可疑的紅暈。
是不是舒氏跟他說了什么話了?
夏衿無奈地想。
“……就是這樣了,你好好琢磨琢磨吧。我還有事,就先進去了。”夏衿草草將要說的說完,就將資料遞還給邢慶生,站起來準備回后院去。
“師、師妹……”邢慶生結結巴巴地叫了一聲。
夏衿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著邢慶生。
“你真的很厲害。”邢慶生抬起眼眸注視著她,稱贊了她一句。
夏衿輕揚了一下眉毛,笑道:“謝謝。如果沒什么事,我進去了。”
邢慶生點了點頭:“好。”
夏衿走出院子,望著天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一進后院,舒氏就迎了上來,關切地問:“怎么樣?給你師兄說明白了?”
夏衿瞥她一眼,繼續往里走:“娘,你是不是跟師兄說什么了?”
“啊?說什么?”舒氏裝傻。
“說什么你自己清楚。”夏衿走到門口,轉身對著舒氏,“我知道你關心我的親事。但娘,我才十四歲,而且還是個女孩子。你這樣上趕子去求人家娶我真的好么?你就不怕掉份么?我還不至于差到要你去求人娶我的地步吧?”
“不、不是。”舒氏被她說急了,“我哪有上趕子求人娶你?我就是關心了一下你師兄的親事,關于你的事我可什么都沒說。”
夏衿一聽納悶了:“那師兄今天怎么怪怪的?”
“他怪怪的?”舒氏樂了,“他怎么怪怪的了?”
夏衿翻了一下白眼,進了屋子。
舒氏如今事事順心,唯一要操心的就是一雙兒女的婚事了,哪里肯放過夏衿?追進屋里問道:“快跟娘說說,你師兄怎么怪了?”
夏衿其實挺享受舒氏的關心的。到這里兩三個月,她性格里的“冷”消散了不少,行事說話越來越像這時代這年紀的普通女孩子了。這其中,最功不可沒的就是舒氏關切的嘮叨。
介于這一點,她決定滿足舒氏的好奇心:“他老臉紅,還偷瞄我。”
“啊?”舒氏一愣,“哈哈”笑了起來,“那小子終于開竅了?我還以為他就打算跟醫藥過一輩子呢。”
她坐到夏衿身邊:“我跟你說啊,你師兄……”
“停停停!”夏衿連忙叫停,“兩年內我不想訂親,三年內不想嫁人。你要不是特別討厭我,就容我在家好好過幾年舒心日子。你是過來人你也知道,嫁了人和在家做閨女可是兩碼事。”
這話把舒氏說得心酸起來。
前十四年,夏衿跟她呆在夏宅里,不是被打就是被罵,還老受堂兄堂姐的欺負,可以說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現在好不容易分了家,她可舍不得把女兒早早地嫁出去。
“可是我聽說有不少人上你師兄家提親……”她擔心地道。
在她看來,邢慶生是哪哪都好,做女婿再適合不過了。
夏衿一翻白眼:“沒了他我還嫁不出去了怎的?等我哥考了秀才舉人,你還怕沒好人家挑選?”
舒氏是個沒主意的,只要夏衿給她洗腦,沒一次不成功的。這一次,她又被夏衿忽悠過去了:“這話說得好。他和他娘要是看中別人,早早跟別人訂了親,也只能是他們有眼無珠,沒有福氣。我女兒又漂亮又能干,還怕找不著好人家?”
夏衿一點頭,贊同道:“就是。”
看女兒這厚臉皮的可愛的模樣,絲毫沒有女孩兒說到此事的嬌羞,舒氏“撲哧”一聲笑了,無奈地點了點夏衿的額頭:“行了,我明白你意思了。你師兄的事,我就不摻和了。這事啊,看緣份吧。”
她正要起身出去,忽然聽到夏祁興奮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妹妹,妹妹,你在家么?”
“在呢,進來吧。”夏衿扯著嗓子叫道。
門簾一響,夏祁就進來了,舉著一封信正要說話,一眼看到舒氏在屋里,忙站穩身體叫了一聲:“娘。”
“什么事這么高興?”夏衿問道。
“是崔先生,崔先生來的信,說要收我為徒,讓我明日穿戴整齊去拜師呢。”夏祁眼里抑制不住的興奮。
“什么?”夏衿“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從夏祁手里抽過那封信,“我看看。”
信是崔先生寫來的,說夏祁聰敏好學,這段時間進步很大,欲正式收他為徒,明日正式拜師云云。
舒氏是認得字的,就著夏衿的手看清楚了信上說的什么,眼淚“嘩”地就流下來了:“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跟爹說了嗎?”夏衿問道。她知道夏正謙最關心夏祁的學業。要是知道夏祁被崔先生正式收為門徒,他不知道會多高興。
“沒,我一拿到信就跑到你這兒來了。”夏祁不好意思地摸著腦袋道。
這個家對他影響最大、幫助也最大的,不是夏正謙這個老子,而是夏衿這個妹妹。能讓崔先生指導他功課也是夏衿的功勞。所以拿到信,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夏衿。
“趕緊去。”舒氏推著夏祁往外走。
不一會兒,得到消息的夏正謙樂呵呵地進來了,對舒氏道:“趕緊叫人去買菜,我要跟祁哥兒喝兩盅,好好慶祝一番。”
舒氏嗔他一眼:“還要你吩咐?早叫羅嫂買去了。”
夏正謙坐下來平息了一下心情,才疑惑道:“不是說要等祁哥兒考上秀才,崔先生才考慮收徒的事嗎?怎么忽然就改變了主意?”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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