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成被父親打了幾十板子,身邊的下人被賣的賣,調開的調開。直到朱家搬離臨江城,也沒人敢來找夏家的晦氣。
朱知府知道女兒心儀羅騫,擔心離開臨江前她鬧出什么丑聞,干脆叫人將她關在家里不讓出門。朱心蘭最后只得黯然跟著父親赴了外地。
到了此時,已是隆冬,快要過年了。
這日,羅維韜去了正院,對羅夫人道:“府里要交歲供,我討了這樁差事要往京城一去。你也多年沒回娘家了。此次上京,正好路過。不如你跟我一同前往?”
羅夫人雖不想跟丈夫一起去京城,但想著可以回一趟娘家,倒是意動。她母親如今也有六十多歲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再不回去,沒準哪時就見不到母親了。
她正要說話,卻見外面進來個丫鬟,手里拿著一封信,似乎很高興的樣子。那丫鬟一看羅維韜也在座,連忙停住腳步,退到一旁。
羅夫人自覺凡事不可對人言,便向那丫鬟招了招手:“哪里來的信?”
丫鬟忙將封遞給羅夫人:“是宣平候府老夫人托人帶來的。”
羅夫人大喜。
她可記得當初曾經委托宣平候老夫人在京城幫她物色好親事。如今既有信來,想必此事已有了眉目。
她將信打開,匆匆看了一遍,滿臉喜色地將信遞給羅維韜:“宣平候老夫人幫騫哥兒說了一門親,你看看。”
羅維韜一看,說的是禮部祠祭清吏司的女兒。禮部祠祭清吏司這官職不怎么樣,正六品,并無什么實權,可架不住人家是吏部尚書的侄兒。羅維韜現在謀官在即,能搭上吏部尚書這一條線,知府之位就是十拿九穩了。
“好,太好了。”他高興得站了起來,“你即刻寫信給老夫人,讓她把這親事給定下來。我們到了京城就過聘。”
羅夫人看不得他這官迷樣兒,嘴角帶著嘲諷道:“老爺稍安勿躁,你沒看信里說嗎?老夫人叫咱們上京去走走親戚。想必是沒見過騫哥兒,人家不放心,想要相一相女婿,這事才能說定呢。”
她頓了頓,又道:“再說,宇哥兒才去世兩個月,騫哥兒還在孝中呢,哪能這時就議親?”
羅維韜的頭腦這才冷靜下來,訕訕道:“夫人說的是。”
最為器重的大兒子死了,二兒子扶不上墻,他此時再生兒子,年紀太小,也指望不上了。所以他也想明白了,他到老了,沒準還得指著羅騫過活。因此,近些日子來,他對羅夫人也改變了態度,變得十分遷就。
“這親事八字還沒一撇,先別跟騫哥兒說,免得被人相看,他心里不舒坦。”羅夫人又叮囑道。
想想自己那兒子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不說一個六品官,即便是二、三品的大官,要這樣相看他,想來他心里也不樂意。
羅維韜趕緊點點頭:“我省得。就說他外祖母想你們了,我既上京去,便叫你們一起同行,正好去看看他外祖母。”
去年羅夫人的兄長調去京城任職,她的老母親也跟著兒子去了京城定居。這次同去京城,羅夫人看望母親和兄長,羅騫看望外祖母和舅舅,倒是現成的借口。
羅夫人點點頭:“就這么辦吧。”
說著,她斜睇了羅維韜一眼:“不過宸哥兒是兄長,他的親事必須得先定下來,才能輪到騫哥兒。雖然現在還在為他哥哥守孝,你心里也得有成算才好。”
羅維韜對二兒子并不怎么上心,而且也想借此賣妻子一個人情,便道:“你是嫡母,你作主就是。”
羅夫人的嘴角嘲諷地一勾:“我可不敢。不管好不好,都得落埋怨,何苦呢?你叫你那位好姨娘自己給他張羅吧。只別耽誤我家騫哥兒的親事就成。”
要是以往,羅維韜聽了這話定然十分不高興,不是出聲喝斥,就是拂袖而去。
他今天卻是一點不高興的神情都沒有,臉上還帶著略微地討好:“她那層次,能認識什么人?沒的娶個上不了臺面的人回來,還帶著不著四五的親戚,倒鬧得闔家不寧。你直接給他張羅個差不多的親事就是了。他娶個好親,至少不拉騫哥兒的后退不是?你就多操點心吧。”
成親十幾年了,難得羅維韜脾氣這么好,說話這么順耳,羅夫人心里受用,便也沒太過鬧別扭,將這事答應下來。
夫妻兩人,竟然第一次相處得十分融洽。
于是,在離過年還有半個月的時候,羅家三口決定北上京城。
臨行前,羅騫半夜到夏衿的屋頂來敲瓦,想與她告別。夏衿倒是出來了,不過只與他在隔壁的院子里說了幾句話,便回了家,態度雖說不上冷淡,但也沒有了以前那種情意綿綿的感覺,弄得羅騫十分失落。
羅騫的離開,絲毫沒有影響夏衿的生活。她仍是時不時到點心鋪和酒樓去逛一逛,其余時間就呆在家里。
“娘,咱們家有多少積蓄了?”那日,看舒氏清查一年來的帳目,夏衿問道。
舒氏斜她一眼:“你問這個干什么?反正不少你吃穿就是了。”
“咱們現在還是租著別人的宅子住啊,你們沒想過買房子嗎?”夏衿問道。
當初羅夫人拜托宣平候老夫人幫羅騫說親,夏衿是在場的。如今羅維韜上京去活動,跟他關系一向不睦的羅夫人竟然也跟去,還以看望外祖母為借口,將羅騫也帶去。羅騫本人沒有多想,但夏衿卻是能猜到幾分緣由。
在她想來,沒準過年回來時,羅騫就會歉意地跟她說,他拗不過母親,所以跟別的姑娘訂親了。
想想自己家還住著羅騫的房子,占著他的便宜,夏衿就渾身不自在。如今夏家也有錢了,分家時分得的田地和鋪子有一定的收益,夏正謙的杏霖堂一年也有上千兩銀子的收入。除了一家子的嚼用和夏祁的筆墨錢、送崔先生的禮,應該還余不少。買房的錢夏家還是能拿得出來的。
她自己手上倒是有銀子,但一來由她出錢買房,夏正謙和夏祁一定渾身不自在,會傷他們作為男人的自尊和面子;二來,夏衿還想用手里的錢,干一票大買賣。
說起這事,舒氏就嘆氣:“想啊,怎么不想?有時候你爹想得晚上都睡不著覺,總覺得咱們住在這里,是占了羅公子的大便宜。
可咱們這杏霖堂,好不容易在這一處打出了口碑。這地方的人手頭寬裕,教養又好,你爹現在雖然要操心的事情多,可比以前呆在仁和堂還要舒心,收入也不止多了一倍。要是搬到城南、城西去,生意肯定大受影響。只是這城東地價貴,咱們現在還買不起。即便買得起,也沒人肯賣呀。”
夏衿今天也不是無緣無故提起這話題的。自打上次她問了羅騫一個“妻子與母親同時掉到水里,你先救哪個”同樣經典的問題后,就開始叫劉三幫她留意城東的房子。
其實她同意羅騫拿著夏祐寫的狀紙去省城,除了把朱家弄下臺來,還打著一個主意,那就是:如果朱知府被調走,他家的房產肯定要賣掉。朱知府家的房產,那肯定都在好地段上啊。只要他出售,她就有了機會不是?
只是她沒料到朱知府大概是被上司喝斥得狠了,年都沒過就搬了家,房產卻是沒有及時處理。直到昨日,劉三才通過魯良傳了話來,說朱家的房子開始出售了。她今天一早去看了一處,又讓劉三收買了那幫著處理房產的朱家管事,基本上談妥了,回來正好看舒氏查帳,才有了上述這個問話。
“隔著前面兩條街,臨著江,旁邊還有一棵大榕樹的地方,您知道么?”她問舒氏。
舒氏想了一想,點點頭:“依稀有些印象。”
“那里就有一處宅子要出售,面積比咱們這處小些。難得的是,它門前也帶著這樣的門臉,面積跟咱們這處差不多。連宅子帶門臉,要價一千二百兩銀子。”
舒氏先是一喜,繼而又猶豫:“這么貴?”
夏衿聳聳肩:“沒辦法,城東的房子,有價無市。”
說完她又補充一句:“如果咱們想要的話,就得快些做決定。城南、城西的有錢人削著腦袋都想往城東鉆呢,再高的房價,對他們來說都不是問題。”
在城東住了這么久,舒氏也明白這個道理。不說別的,在這里住著,左鄰右舍不是當官的就是書香門第。不光夏正謙、夏祁,便是她自己,穿著打扮、言行談吐,潛移默化下都有了很大的改變。更何況,結下一些人脈,辦什么事都方便無比。
她轉頭對婆子道:“去醫館,叫老爺回來,說我有急事。”
待夏正謙匆匆從醫館趕回來,舒氏便將夏衿的話說了一遍,道:“我剛查了帳,咱們今年一年的結余,正好是一千一百兩。你去講講價,沒準就能談下來。實在不行,拿我的首飾去當了,再去跟大哥借一些。不管怎么說,還是買下房子才能住的安心。”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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