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委曲。從夏祁幫我吸毒那一刻起,我就下了決心了。”岑子曼走到宣平候身邊,抱住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這世上能不顧自己的生死,毫不猶豫地救我的,能有幾人?嫁給他,我一定會幸福的。祖父,我不委曲。”
宣平候不知孫女這番話是真是假。當著蘇慕閑的面,他也不好多問。
“行了,祖父知道你心意了。等夏祁的父母來,我叫你母親探探他們口風。”
“嗯。”岑子曼點點頭,站起來走了出去。
岑子曼一走,蘇慕閑也跟著告辭了。
出來的時候,他特意問了一下他一直呆在外面的小廝阿硯:“表姑娘是什么時候進去的,你看見了么?”
“看見了。她剛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阿硯回道。
“她可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我們說話?”
阿硯搖頭:“沒有啊,她過來直接就進去了。”
蘇慕閑點了點頭,放下心來。
他倒是不怕得罪岑子曼。他當著大家的面說過要娶夏衿,岑子曼是知道的。這姑娘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即便他答應宣平候的提親,岑子曼定然也會極力反對的。
他只是想知道,岑子曼說愿意嫁給夏祁,是為了賭氣,或心灰意冷,還是心甘情愿做的決定。
蘇慕閑走后,宣平候站了起來,回了后院,將剛才的事跟老妻和兒媳婦說了一遍。
豈不知剛說到蘇慕閑拒絕那一段時,宣平候老夫人就大吃一驚:“閑哥兒心有所屬?我怎么沒聽那孩子說起?這滿京城的未婚閨秀的眼睛可都盯著他呢。他倒好,不聲不響就有了心上人。只是。他年紀不小了,既有了心上人,為何不讓人去提親?”
這一系列的問題砸過來,宣平候也吃不消:“這個……我也不清楚。”又好聲好氣地勸道,“現在是曼姐兒的事比較著急,閑哥兒的事先放一放。”
宣平候老夫人回過神來:“這倒是。”又道,“你繼續。”
宣平候遂把岑子曼撞進來。要求嫁給夏祁的事說了。
宣平候老夫人先沒表態。而轉頭問兒媳婦:“你怎么看?”
蕭氏雖然對蘇慕閑不能娶自家女兒有點小失望,但岑子曼自愿嫁給夏祁,還是讓她挺滿意的。
她最擔心的就是岑子曼心里還裝著彭喻璋。退親的時候表現淡然,但心里的疙瘩地遲遲解不開。如果那樣的話,不管她嫁給誰,都不能好好過日子。
“我覺得挺好。”她道。“夏家雖說門第不高,但夏祁那孩子確實不錯。京城這么個繁華之地。他來了愣是沒出去逛過一次,整日地呆在書房里看書,用功得很。這些年,我還沒見過舟哥兒像夸他這么夸過別人。這孩子。以后定然前途無量。
再說他們現在在京里有宅子有田地,一家子的醫術又那么高明,這日子絕對窮不了。我以前聽曼姐兒說過。夏太太是個極和氣的一個人,夏衿又跟曼姐兒處得和親姐妹似的。這樣的人家。再好不過了。而且夏祁就在國子監讀書,夏衿又不能離京,夏家老爺和太太以后指定是留在京城的。成了親,曼姐兒不用跟著他們去外地,就在咱眼皮子底下,咱們還能讓他們把日子過差了?”
“你能這么想,再好不過了。”宣平候老夫人欣慰道。
說著她長嘆一聲,正要再說話,卻見岑云舟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行了一禮,便看向宣平候:“祖父,您找我有事?”卻是宣平候特意派人從軍營把他叫回來的。
宣平候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不急,先坐下,喝杯茶。”
岑云舟只得坐下,端起丫鬟上的茶連喝了兩口,這才抬頭看向宣平候。
彭家的事,還沒有查證抓拿,不宜讓太多人知道,以免走露風聲。因此宣平候只將那日在獵場的事說了一遍,道:“你妹妹今兒個說,發生了這種事,她不想嫁給彭喻璋了,要嫁給夏祁。所以,我剛剛去了彭府,幫你妹妹退了親。”
“不嫁彭喻璋就對了。”岑云舟雖然覺得妹妹身上發生這種事很不幸,但他一向不喜歡彭喻璋。覺得那人就是個小白臉,假模假樣的,一身酸腐氣,還自以為是得很,覺得能寫兩首酸詩就老子天下第一。
無奈妹妹眼神不好,愣是要嫁給他。想起這事岑云舟就氣不打一處來,還無可奈何。逢年過節彭喻璋來走禮,他還得耐著性子相陪,實在是讓人著惱。
現在聽說妹妹終于把那小白臉給拋棄了,轉而嫁給他喜歡的夏祁,岑云舟覺得就算那天有人在獵場搗鬼,也算得上積了大德了,拯救了自家妹子的人生。他決定放那人一馬,不再去追查那天獵場上發生的事。
看到岑云舟歡天喜地的樣子,屋里三個長輩都無奈地對視一眼。
岑云舟腦子不笨,思維卻十分單一。除了他感興趣的武功和軍隊里的事,別的都不放在心里。別人都年少慕艾,十四、五歲的年紀就知道哪個女孩兒漂亮,暗地里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而岑云舟腦子里,除了槍棒拳法,就沒有別的了。
想到這里,三人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促成岑子曼和夏祁的婚事,把岑云舟和夏衿的婚事廢掉,真的合適么?
宣平候朝老伴看了看,看到她眼里也全是無奈,不由低聲道:“要不,再勸勸曼姐兒?”
宣平候老夫人嘆息道:“怎么勸啊?出了那檔子事,曼姐兒不嫁給夏祁還能嫁誰去?說起來,都是我們對不住那孩子。云舟這做哥哥的,只能讓著妹妹了,唉!”
岑云舟見祖父、祖母和母親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還聽到祖母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不由得一愣,問道:“怎么了?什么哥哥讓著妹妹?有什么事情,自然是先盡著妹妹呀,不用考慮我的。”
看到孫子仍是一副愣頭愣腦的模樣,宣平候老夫人就嘆氣。
她橫起心道:“舟哥兒,你可想過沒有?如果你妹妹嫁給了夏祁,你就不能娶夏姑娘了。”
“什、什么?”岑云舟話都說不利索了,“怎么……”他望著祖父,再望望母親,腦子里終于拐過彎來了,嘴里的話也變成了輕聲嚅囁,“怎么會這樣?”
宣平候老夫人以為孫子還不懂,慢聲細語地給他解釋:“是這樣的,舟哥兒。這哥哥、妹妹不能跟同一家人結親,否則就成了換親了。”
“換、換親怎么了?”岑云舟心里明白,卻仍萬般不情愿。他在感情上就是個榆木腦袋,萬年不開竅,可是一旦開起竅來,那就是一心一意,一門心思全想著那個姑娘。
自打他看上夏衿以來,怎么看怎么想都覺得夏衿很好,十分好,再合他心意不過了。連帶著小舅子夏祁,他愛屋及烏,覺得是個再好不過的人。卻不想這個“再好不過的人”,卻來跟他搶媳婦。
“換親怎么了?”想到夏衿,他聲音越發高了起來,“哪朝哪代規定不能哥哥、妹妹同跟一家人結親了?誰?”
那氣勢洶洶的樣子,似乎只要確定是誰做了這規定,他就要馬上去跟人拼命。
“唉,你這孩子!”宣平候老夫人看著寶貝孫子著急成這樣,她既心酸又無奈,明知孫子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她仍耐著性子給他說一遍:
“換親是窮人家出不起彩禮,才做出的最最無奈的事。換了親,媳婦就是女兒換回來的,不管女孩兒在對方家里過得再不如意,被打被罵受虐待,也不能和離回娘家來,否則自己哥哥或弟弟的婚姻也要破裂。最重要的是,孩子出生了,都不知道應該叫嫁出去的那個作姑姑還是舅母,這是典型的破壞人倫,為人所不齒。要是咱們家跟夏家換親,兩人家以后在外人面前都要抬不起頭來,走到哪里都要受人恥笑,被人指指點點。”
這話說完,岑云舟抱著頭坐在那里,再不吭聲。
屋子里其他人都不說話,心情沉重地看著岑云舟。
“唉,是祖父對不住你。”還是宣平候打破了屋里的寂靜,“你以后就知道了,彭家這門親事,你妹妹是萬不能結的。而且她在獵場上的事鬧得流言四起,又跟彭家退了親。要是不嫁給夏祁,以后她就難辦了。她是女孩子,在名聲上有了瑕疵,往后再說親就艱難很多。你不一樣,即便錯過了夏家這門親事,你還有許多選擇。所以我們商量來商量去,還是讓你退一步,成全你妹妹。”
岑云舟點點頭:“祖父,您別說了,這道理我明白。即便你們決定成全我,讓妹妹做出犧牲,我也不會同意的。我是男人,皮躁肉厚的,怎么的都行。我只是一下沒拐過彎來,過會兒就好了。”
宣平候欣慰地拍了拍孫子的肩膀:“好小子,你不愧是我們岑家的子孫。岑家的男人,就應該為家里的女人擋風遮雨,不能讓她們傷心流淚。這點上,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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