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個娘?”夏衿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舒氏說的那個娘,自然是蘇慕閑那還沒死、寵溺幼子、派人追殺長子的親娘武安候老夫人。
他那個娘,簡直喪心病狂。就算是夏家老太太,面對夏正謙這個不是自己親生、疑似情敵的兒子,都能容忍下來。即便百般苛待,也沒下毒將他殺死。可武安候老夫人,似乎她的長子不死,她就不安心。
“可她不是跟著她的小兒子去瓊州了嗎?怎么回來了?”夏衿奇怪地問道。
“她小兒子死了。在半道上得了病,病死了。她是扶柩回來的。”舒氏道,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
這個善良的婦人,大概是既同情武安候老夫人,又覺得她這個人不可理喻吧。
“死了?”夏衿大大地感覺不妙。
武安候老夫人的小兒子死了,她百般疼愛的、視為唯一依靠的小兒子死了,那么她會如何對待蘇慕閑呢?當初本就因為有道士算命,說蘇慕閑克母,她才把他送到了寺廟里去。可現在蘇慕閑回來了,她的小兒子卻死了。她定然會把這筆賬算到蘇慕閑頭上吧?而且沒了心靈寄托,如果她心灰意冷,存了死志,估計會打算百般折磨了蘇慕閑才肯罷休。依她派人追殺親生兒子的行徑,這完全有可能。蘇慕閑礙于孝道,又不能拿她怎么的,那豈不是以后要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
舒氏顯然也想明白了這一點,對夏衿道:“衿姐兒啊,當初你為了個羅夫人,就不肯嫁羅公子。現在一比,羅夫人算是好的了。起碼她對兒子是掏心掏肺的好,就算當初不同意你們的親事,也是為了她兒子,希望他能娶個名門閨秀,獲得些助力。現在你身份上來了,她巴結你還來不及,絕不敢對你不好。你真要嫁,如果不考慮你哥那個同窗,那就嫁羅公子吧。蘇公子那邊……他那個娘,我想想心里就害怕,沒準哪天就一把藥將全家都給藥死了。他身份再顯赫,人再好,也是不能嫁啊。”
夏衿猶豫了一下,含糊應道:“看看再說吧。”
倒不是她的感情在這瞬間又動搖了。而是她真拿不準蘇慕閑會如何對待他的親生母親。想當初,夏正謙面對夏老太太,即便明知夏老太太討厭他,而且對他極為不好,苛待他的妻兒,甚至因為老太太的緣故,失去了兩個還在腹中的孩子,他都做不到對老太太絕情,只要老太太稍稍對他露出一點關心之意,他就會露出些許孺慕之情來。要不是老太太逼得太狠,再加上夏衿設計,在夏家過得再憋屈,他都不會提出分家。
除了武安候老夫人那冷情絕性的外,母子天性是很難磨滅的。從小沒感受過母愛的蘇慕閑,心底定然也渴望母親的關愛。現在武安候老夫人沒有依靠了,想哄回蘇慕閑;或是裝著回心轉意的樣子,哄著蘇慕閑放松警惕,再下藥把他給藥死,好給小兒子報仇,想來現如今能分辯是非、處事也果決、但心地仍純良的蘇慕閑,也抵擋不住自己母親的“慈愛”與溫柔小意吧?
夏衿對于割裂母子之間的這種天生的血脈親情,真的沒有信心。
見女兒沒有一口咬定定然要嫁給蘇慕閑,舒氏已十分滿意了。她知道自己女兒看似冷清,實在重情重義。否則當初也不會因為羅騫去了邊關,她明明打定了主意不嫁給他,也不肯議親,非得等他回來。這種事,急不得,慢慢來吧。
盤算著什么時候讓夏祁把他的同窗帶回來讓夏衿看一看,舒氏將話題轉開,仔細地問起夏衿的邊關時的衣食住行來。
得知夏衿得了郡主封號,而且還是有食邑的,并且行公主儀仗,身份比正兒八經皇家出身的嘉寧郡主還要高出兩分,且這姑娘竟然還沒有訂親,京城的貴婦們立即行動起來。更有那眼光獨到的,早在夏衿回來前就已在各宴會上頻頻接近舒氏,跟她套交情。所以夏衿回到家里不到兩個時辰的功夫,就有無數人送了禮物來,向邵家道賀。更有甚者,親自前來,借著當面道賀之際,流露出結親之意。
這不,夏衿回房剛洗漱妥當,正躺在榻上讓丫鬟擦頭發的當口,就有人來報,說邵老夫人和舒氏那里人來人往,甚是熱鬧。現如今鄭國公家的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正院廳堂里坐著,如果夏衿這里方便,就過去一趟。
那丫鬟還特意帶來了邵老夫人的話:“老夫人說,知道姑娘遠道回來,累著了,需要歇息,但鄭國公家是三十多年前就跟邵家有交情的,邵家回京后,他們也沒有眉高眼低,嫌老太爺沒受皇上重用,第一時間就登門拜訪了。現在他家老夫人說想見您一面,老夫人卻不下面子,說如果姑娘方便,就去見一見;要是實在太累,那也不必勉強,過幾日她再帶姑娘去鄭國公府道個謝就是了。”
雖說長途跋涉,但夏衿一直呆在馬車里,睡覺的時間比醒著的時間還長,日子過得比在邊關時悠閑多了。至于路上顛簸,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此時她還真沒覺得累。她可不想過幾日跑到別人府上做客,臉上掛著笑,說些沒油沒鹽的應酬之語,無聊之極。
她吩咐茯苓給她將頭發梳起來,又換了身見客的衣服,站起來道:“走吧,那就見一見。”
菖蒲和薄荷都是家生子,有娘老子在府里。她們辛苦一場,侍候夏衿去了一趟邊關,半年不見爹娘的面,一回來夏衿就給她們很豐厚的并放了半個月的假。如今在她身邊侍候的,就是茯苓、桔梗等二等丫鬟。
一進邵老夫人院里,就聽到廳賞里歡聲笑語,好不熱鬧。守門的丫鬟遠遠地見夏衿來了,就趕緊回屋里稟報。待得夏衿跨進門檻,就見一眾人等都站了起來,似乎在迎她。她知道這是因她郡主的身份,雖說鄭國公老夫人地位尊崇,但在皇家身份面前,還是禮不敢廢,至少在第一次見面或正式場合,需要裝裝樣子。
為免被人說她輕狂不懂禮,她忙臉上露出惶然之色,不知所措地望向邵老夫人,輕聲喚了一聲:“祖母。”
“衿姐兒你來了。”邵老夫人笑著上前,拉了夏衿的手,對著站在她近旁的一個五十歲許的婦人介紹道,“這便是我家衿姐兒。我們家的事你知道的,因她父親打小被姓夏的人家收養,為感謝夏家養父母的恩情,我們便沒讓他們姓回邵姓。衿姐兒仍是姓夏,單名一個衿字。”
說著又對夏衿道:“這是鄭國公老夫人。”
還未等夏衿有所動作,鄭國公老夫人就向夏衿行了一禮,口里稱道:“鄭國公府林氏,見過永安郡主。”
夏衿連忙側身,避過她這一禮,嘴里道:“您是長輩,怎敢受您的禮?”
邵老夫人也笑著嗔道:“可不是?我都說了這孩子雖得了皇上封賞,但年紀輕,福氣薄,受不住你們的禮。以后快莫如此了。”說著又指著旁邊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道,“這是鄭國公夫人。”
大家見了禮,重新落座,鄭國公老夫人就不住口地夸贊起夏衿來:“衿姐兒果真是好氣質、好相貌,知書達理,又慈悲心腸。難得的這么能干,學得一手好醫術。”又伸出手腕道,“我這心口時常覺得悶。衿姐兒既有這樣的好醫術,我倒是托個福,勞煩衿姐兒給看一看。”
夏衿只得站起來,走過去給她把了一下脈。收回手時,她的臉色倒有一些凝重:“鄭國公老夫人是不是不光心悶,而且有時候那里還感覺辣辣的痛?”
“正是。”因平時只是一點點感覺,并沒有非常不舒服,鄭國公老夫人也沒當回事。見到夏衿,也沒很多的話可說,便拿看病來拉拉關系,借機夸贊她一番。可見夏衿的表情凝重,她心里害怕起來,問道;“不知是什么病?”
“老夫人這得的是心疾。”夏衿道。
見鄭國公老夫人和鄭國公夫人雖臉色一變,但眼里仍有疑惑,似乎不大明白這病到底有何防礙。不過這也難怪,心臟病雖說比較普遍,但古代沒有各種儀器,發病前并沒有很準確的認識,待到發病的時候,已來不及了。鄭國公府這一老一少兩位夫人對此病認識不深,也能理解。
更何況,這還是冠心病。
夏衿只得道:“老夫人這病平時也不怎么的,但發起病來,卻能瞬間要人性命。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時刻注意。”
婆媳兩人一下臉色大變。
“那、那可怎么辦?”鄭國公夫人緊張地問道。
“我開個藥方,老夫人且吃上幾日。過幾日我再給您看看。”夏衿道。
“那就多謝衿姐兒了。”鄭國公夫人感激地道。
夏衿雖治好了御醫們都沒治好的瘟疫,名聲在外,還得到了皇帝的封賞,但她太年輕,鄭國公夫人對她的醫術仍將信將疑。嘴里感謝著夏衿,心里則打定了主意,要找宮里相熟的御醫再好好看看,確認一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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