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夫人見黃氏沒有說話，便繼續說：“你是個孤女，屬于四無之身，無父無母無兄無弟的，且不說這個，就說你是在耀天打仗帶回來了，聘為妻，奔為妾，這個理你該知道吧，所以，當時，我是怎么都不同意你做正室，是耀天以死相逼，我才同意的。”

“聘為妻，奔為妾，這是什么道理？”黃氏一點也不明白，當然，她是慈國人，是女權社會，哪里知道盛國這個男權社會的門風該有多森嚴。

慕老夫人聽著她的疑惑，眉頭一皺，說：“你不會是跟我開玩笑的吧？在盛國誰人不知道這個規矩。”

“我從小無父無母，沒有人教過我這些，讓母親見笑了。”黃氏找了個理由唐塞了過去。

當年，她跟慕耀天成親的時候，她是孤女，但是慕耀天非要娶她，老夫人也沒有去打聽她的身世，孤女打聽也打聽不到什么，也就不了了之了，那會兒看她也只是個識大體的女子，卻沒成想，她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算了，過去的事提了也沒有什么意思，現在你回來了，我也不想耀天有什么遺憾，雖然現在你不能以正室自居，他又娶了一房繼室，但愿你別放在心上，以后好生相處，我老了，看到你們過的好，心里才能舒坦。”

“我知道。”

“不用送了，就到這里吧，你回去照顧歡顏。”

慕老夫人離去后，黃氏還是沉思了許久，對于慕耀天，她現在該抱著什么樣的心思，當時，她愛他，才會不顧一切的跟他來到盛國。她活過來之后，回來找他，他卻娶了別的女人，她也是心高氣傲的女子，又怎么能接受得到這件事。況且在慈國也不可能會出現這事，當時也是咽不下這口氣，不想委曲求全，一走就是十四年，也是置這個氣，讓她跟歡顏母女分離了十四年，想到慕耀天，黃氏的心里就亂糟糟的。

而且，這十四年，歡顏吃了這么多的苦，對慕耀天，黃氏的心里還是有恨意的。

“娘。”慕歡顏喚了一聲，她見黃氏許久沒有回來，便出來找她。

黃氏馬上從思緒中回過神，朝慕歡顏走來，溫柔地說：“你怎么跑出來了，腳上有傷，該好好躺在床上。”

“我看你這么久不回來，心里擔心，對了，祖母都跟你說了什么？”慕歡顏生怕老夫人會為難黃氏。

“沒說什么，就是讓我陪她走走。”大人的事，黃氏也沒有必要告訴慕歡顏。

“你有事可別瞞著我。”

“真沒事，我跟老夫人也是婆媳一場，她以前都對我挺好的，現在也不會為難我的，你放心好了。”

聽黃氏這么說，慕歡顏才放下心頭的擔憂，牽著黃氏的手回自己房里。

母女二人聊了一會兒，歡顏有些倦意，就睡了一個午覺，在睡夢中，聽到一陣糟雜的聲音，她睡覺向來很輕，就醒了過來。

走到外殿，殿內多了一位美婦正在跟黃氏說話，歡顏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可是歡顏？”那位中年美婦看著慕歡顏，面帶笑意。

“你是？”

黃氏朝她揮了揮手，說：“歡顏，趕緊過來見過你姑母。”

慕歡顏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喚了一聲姑母。她的姑母乃是慕耀天的妹妹慕耀凝，嫁給了湘州府的知府大人林嘯詠，只是上一世，歡顏一直未曾見過她，倒是知道她有個兒子叫林章。

林章是天元十年的進士，后入翰林院，卻一直郁郁不得志，卻被凌默看中，拉入麾下。慕歡顏之所以記得林章，那是因為林章最終成為凌默身邊的一個酷吏，抓住了凌默殘暴的心理，是凌默的寵臣。

雖然林章是慕歡顏的表可，但是手段殘忍，慕歡顏平日里也很少跟他接觸。

今日才算是她跟姑母林慕氏的第一次見面，林慕氏穿著一襲深紫色的綢緞冬裝，薄施粉黛，體型由于生過孩子，看上去有些微胖，樣貌跟慕耀天還是有幾分相似，顯得有此剛毅。

“快，到我身邊讓我看看，都長這么大了。”林慕氏好似非常熱情，她也是個聰明人，早就聽說了慕歡顏的事跡，況且現在老夫人也很寵愛她，小小年紀，都能掌家了，這時候不拉近關系，更待何時，甚至有點后悔，以前歡顏關在南院的時候，沒有雪中送過炭。

林慕氏的熱情，讓慕歡顏有些不自在，不過還是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親切地說：“姑母，歡迎你回家，本該是我去拜訪你的，卻讓你先跑一趟。”

“這孩子真是懂事，我一回府，家里的人提到你，個個都稱贊有加，這一見面，果然是大家閨秀的風范，聽說你年前都及笄了，我沒來得及給你添妝，這點禮物就當是見面禮，你可別嫌棄。”

林慕氏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子，里面裝著一套黃金頭面和一些首飾。

“姑母，你一來就破費，送我這么重的禮，我怎么會嫌棄呢？”

“給自己侄女的見面禮，哪里稱得上是破費，你喜歡就好。本該是昨兒就回來了，只是路上太滑，行程慢了些，今天才到，剛好你表哥今年也要參加秋試，這次回來我帶著他一起過來，這段時間就陪著他在京中念書，你的事跡我都聽說了，以后可得好好指點指點你表哥才是。”

“表哥？林章嗎？”慕歡顏試著問。

“都怪我，以前回來的時候他還小，這幾年沒帶他回來，你們都不認識，我成親比你父親早兩年，所以我的兒子比你大，當然是你表哥了，他現在你祖母那里，反正晚飯要一起吃的，咱們這會兒就過去慈安殿吧。”林慕氏跟慕歡顏解釋著，因為慕歡顏住在南院的時候，哪里可能知道前院的事。

路上，林慕氏還告訴慕歡顏她的表哥林章，今年十六歲，已經中了舉人。林慕氏還有一個女兒，今年十二歲，在湘州老家。

提到兒子現在已經中舉，林慕氏的臉上頗為得意，哪個母親不望子成龍呢，林慕氏當然也是一樣。

林章是凌默的寵臣，后來林家也是水漲船高，若是林慕氏知道了這些，現在臉上恐怕更加的得意。

這一世，怕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慕歡顏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凌默再一次登上皇位。

有著前世的記憶，慕歡顏不想過多的跟林章接觸，那種狠辣之人，還是能避則避，一會兒見了面，少跟他說話便是。

到了慈安殿，慕歡顏一眼就看到了林章，他穿著一身米白色的士子服，身材瘦高，綰起的墨發上戴著一頂深色的發冠，正在給老夫人捶背，笑容溫和。這可是一點也不像前世，那時候，慕歡顏每次見到他，他都是板著一張臉，面容狠戾，現在這副翩然書生的模樣，一點也聯想不到他將來會變成一個酷吏。

前世，慕歡顏沒有機會見過科考前的林章，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由此可見，為了權利，什么樣的人都有可能會變。

林章站在慕老夫人的身后，看到了慕歡顏，說：“你是表妹，錦歌嗎？不是說女大十八變嗎？你怎么越長越倒回去了，我記得小時候你長的可漂亮了。”

“章兒，你怎么說話的。”林慕氏斥責了他一聲，并說：“她是你大表妹慕歡顏，不是錦歌，你認錯人了。”

“原來是大表妹呀，就是那個封了和悅縣主的大表妹嗎？”林章松開老夫人的肩膀，走到慕歡顏跟前，上下打量著她。

慕歡顏心想，這人怎么一點也避諱，他們不過是表兄妹的關系，哪有這樣看人的。

林慕氏發現了異樣，拉過林章，說：“有你這樣看人的嗎？真是一點也不懂事。”

“娘，我這不是第一次見大表妹嗎？”

慕老夫人笑著說：“凝兒，他們都是自家兄妹，熱絡熱絡倒也不礙事，你就別管那么嚴了。”

“母親，你就是太疼章兒了。”

“表哥，初次見面，歡顏這廂有禮了。”慕歡顏禮貌的給了他一個見面禮，隨后安安靜靜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不想跟林章有什么接觸。

哪知林章又追了過來，說：“你這么斯斯文文的，一點也看不出像是能站在朝堂上智斗襄國使臣的奇女子，也不像是能想去賑災好辦法的人呀。”

慕歡顏不緊不慢地說：“表哥乃是讀書人，應該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能光憑你的眼睛就來判斷一個人。”

林慕氏朝黃氏笑了笑，說：“沒想到他們兩個還挺談的來的。”

“都是一家人，血濃于水，雖然沒見面，但也不至于生疏，聊幾句就能熟絡起來。”

“姑母，表哥，你們來了。”

這時，慕錦歌和陳氏也過來了，林章抬頭看了慕錦歌一眼，朝陳氏喊了一聲舅母，就繼續跟慕歡顏說話。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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