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素錦一襲素色的衣衫愈發顯得人清冷了許多。
素錦!
沈心怡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這個時候,素錦一個人在假山后做什么?
再次走了近了些,才發覺那地上鋪成的一片,竟是冥錢和紙箔,一些已經燃盡,還有一些正待燃燒。
三柱清香徐徐燃著,越發顯得此情此景的詭異。
“孩子,今年你若是還在,想必早已娶妻生子,娘也早已能含飴弄孫了……”素錦依舊在自言自語著,絲毫沒有發現假山后沈心怡的影蹤。
“孩子?”沈心怡怔住了。
素錦不是只有繪春一個女兒嗎?這會兒怎么又冒出來一個兒子?
依舊是靜靜的隱著,在聽素錦繼續。
“哼,顏氏,曹氏,你們就等著吧,皇天有眼,我素錦即便今生無力將你們搬倒,也定要讓你們痛不欲生!”豈料,素錦并未繼續說那孩子之事,只是在那三柱清香即將燃盡之際,牙縫中擠出了這句令沈心怡都覺得寒意逼人的話。
孩子?顏氏?曹氏?
平日里看素錦沉默寡言,無欲無求,性子更是溫順得很,今晚竟是如此……
難不成這復雜的定北侯府,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沈心怡覺得后背一陣冰涼。
眼前素錦在祭拜的,分明就是一個死者……
難不成在繪春之前,素錦還有一個孩子?
一系列的疑問困擾在沈心怡的心頭。
窸窸窣窣的聲響,再看時,素錦已然將一切祭拜用品都收拾妥當了。
便連那香灰都掩進了土中,以樹枝竹葉相蓋,更是了無痕跡。
緩緩的起身,腳步輕輕的往芳園而去之時。
“素錦。”終于。沈心怡在其身后喚了一聲。
夜半時分,有人突然從身后喚其名,素錦下意識的陡然轉身,眼睛中閃過的竟是一絲驚恐。
便是這絲驚恐,卻是精神高度集中之時。
沈心怡的眼睛異樣的盯著素錦。
月色下。素錦的瞳仁開始有了一絲渙散。
“素錦。你在祭拜孩子嗎?”沒有絲毫的痕跡,催眠已經開始了。
“是啊。”素錦的聲音淡淡的,有些木訥。
“來,我們坐下說。”沈心怡左右打量了下四周,假山附近有諸多石頭,形似座椅,倒是方便。
攙扶著素錦慢慢坐下。催眠依舊在繼續。
“素錦。告訴我你看見了什么?”隨著潛意識的深入,沈心怡開始循循善誘。
“火,全是火。”素錦的聲音有了一絲異樣,那是恐懼和無助。
“素錦,你在哪里?”沈心怡追問。
“寺院的禪房。”素錦依舊在木木的回答著。
禪房?素錦在寺院的禪房做什么?周圍還有火?
沈心怡只覺得一種不祥油然而生。
“素錦,告訴我,除了你,還有什么人在身邊?”沈心怡繼續追問。
“穩婆。”素錦的聲音有些顫抖。
穩婆?難不能當日里。禪房中有人在生產?
“素錦,是你在生產嗎?”沈心怡大膽的做了一個推測。
“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還給我!”素錦的聲音抖得厲害。
“素錦,你看到了誰?什么人把你的孩子給帶走了?”
“顏氏,曹氏!你們不得好死!”終于,素錦在一陣顫抖中,大汗淋淋的醒來。
“心娘!你怎么會在這?”清醒后,睜開眼,竟是看到了沈心怡。
此刻,沈心怡的手正緊緊的抓握住素錦的手。
“素錦,你信我嗎?”沈心怡的手緊緊的握著素錦的手,眼睛里滿滿的全是鼓勵。
“心娘,在這個侯府,你救過繪春的命,我素錦唯一能信的人也就只有你。”素錦同樣緊緊的抓握住沈心怡的手。
“素錦,顏氏和曹氏對你做了些什么?”便是在這一問一答中,兩人的視線再次聚合在了一起,于是第二次催眠又開始了。
“當年我還是一個歌姬的時候,無意間有了老爺的骨肉,曹氏率先發現了只是阻止我嫁進侯府,沒想到顏氏竟然這么狠,竟然連我腹中的孩兒也不放過,三番五次的想置我腹中孩兒于死地。可憐我那剛出世的孩子,尚未和我過上一夜,就被她顏、曹二人給硬生生的搶了去,放于井沿之上,受了小兒驚風,一命嗚呼。”素錦頓了頓,仿佛當日的驚心動魄依舊在眼前。
“那,當時老爺呢?”沈心怡不解。
“老爺當日里遠在邊外整整一年,既不知道我身懷六甲,又不知道我已替他誕下子嗣。那顏氏更是狠毒,害我孩兒之后,還偽造禪房失火,意欲讓我也葬身火海。幸好佛祖庇護,讓我得以殘存,后來也便順利的嫁入侯府為妾,第二年便有了繪春……”素錦說這番話時,眼睛里溢滿了淚水,多年的秘密和委屈,壓抑到這一刻爆發。
“素錦,你就沒想過要告訴老爺?”沈心怡問。
“告訴了又能怎樣?她二人聯手,勢必天衣無縫。當年知道我產子之人,只有穩婆一人,也已經命喪火海,我若說得再多,反倒是無法保全我這條賤命。”素錦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嘴角處卻是浮起過一絲異樣的笑。
沈心怡詫異,在訴說悲傷之事時的笑,倘若不是悲傷過度,便是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惜,此時的催眠無法維持更長的時間,素錦的潛意識中,不愿示人的秘密,恐怕是要成為永遠的秘密了。
京中,集市。
來京有些時日了,還是第一次去街上走走。
顧言誠帶著耐耐一直在陪伴著師正先生,沈心怡也倒落得半日清閑。
“哎,你聽說了嗎?那禮部員外郎之子唐安是個腌臜齷齪的人渣呢!”
“聽說此案是當今太子殿下直接負責的,還指派了咸陽府尹輔助順天府尹,說是證據確鑿,不日就將問罪當斬。”
“是啊是啊,聽說那唐安多次侵犯少女,魔爪更是從京中擴展到所到之處,唉……也真是作孽,這么多年竟然無人上報,竟是便宜了這個畜生胡作非為!要不是太子殿下及時發現……”
“那唐大人好歹也是個禮部的官員,看起來識禮知儀的,奈何養了個這么畜生的兒子!”
集市上,人群在一塊告示前議論紛紛。
沈心怡擠了上前,心中一陣感慨,唐安,你終于落網了。
只是,這次沈心怡不知,太子殿下乃是真心悔過,將功補過。
“心娘。”一個姑娘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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