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賀祺兒小姐!
聽見這個聲音,岸邊趕來看戲的青年才俊們均是眼前一亮。他們紛紛側身讓開道路,匆忙整理衣冠,朝那清脆的聲音望去。
來人是個比沈幼芙還要年幼些的女子,一身明快的翠綠常服,勻稱的腰身被一條鵝黃的絲帶束著。大約是今日沒出席宴會的緣故,賀祺兒小姐并未怎么精心打扮。
她只簪了簡單的發髻,又是素面朝天,可縱使是這樣,賀祺兒的容貌還是驚呆了所有的才俊。
非但男子們看得出神,就連沈幼芙遠遠相隔,竟也看得呆了片刻。
所謂肌膚勝雪,眉目如畫。說的便是如此了。
可那賀祺兒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目光,眾才俊傾慕的目光,在她的眼里彷如透明的一般。
此時她帶著一個隨身丫鬟,主仆二人正捧著滿懷金菊,似乎是游園而來。見到這里亂成一團,又見自己父兄立在舟上,于是咬著嘴唇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境況。
“這,究竟怎么了?”
賀祺兒又問了一句。
四下立刻又安靜了不少,不少人翕著嘴想答話,但最終卻還是將話吞了回去,生怕唐突佳人。
才俊們不敢貿然搭話,身為手帕交的柳梅珊卻沒有那么多顧慮了。
“祺兒!你怎么現在才來。”粉衣的柳梅珊一回頭看見賀祺兒,立刻紅了眼。她推開瑾躍然,撒嬌一般地迎上去,挽住賀祺兒的手,然后湊近對方的耳朵,悄悄說了幾句話。
雖說是耳語,不過這二位的眼睛卻直朝沈幼芙看過來。
這耳語談論的是誰,已是一目了然。
柳梅珊的目光不善,賀祺兒也好不到哪里去。在這二人一番打量之下,沈幼芙只好又往賀老爺身后縮了縮……
趁著賀祺兒到來,引開了不少人的注意。沈幼芙連忙懇求地看著敬亭公子,希望能快些上岸。
而敬亭公子似乎遭遇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從方才倒著劃船的時候,他的心情就明顯不好。現在即便是沈幼芙的懇求,也換不來他一個好臉色。沈幼芙用余光看見他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徐徐揮著船槳。而小舟猶如他腳下的玩具,眨眼就輕輕碰在岸邊。
看出敬亭公子不悅,沈幼芙卻不知就里,只當富貴的公子哥本來就是喜怒無常。
船剛靠岸,她輕盈的走上岸去。不過因為方才親眼看見別人落水,于是沈幼芙的每一步也走得小心翼翼,更是仔細著不要被他人撞到。
剛好沈憐和沈幼蘭也在這時趕到,二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邊。沈幼蘭一臉護崽的模樣,仿佛誰要是敢來為難沈幼芙,她就要先撲上去同歸于盡。而沈憐則是輕蹙著眉,楚楚可憐地依偎著沈幼芙,眼光卻偷偷朝敬亭公子身上飛去。
沈幼芙一心想要離開,回頭正想跟敬亭公子打個招呼,告訴他自己先走一步。
她正要張口,另一邊柳梅珊挽著賀祺兒也上前來。
她們與敬亭公子的關系,自然不是沈幼芙可比的。眼看這二人就要撞過來,沈幼芙連忙測了身子,給她們讓開道路。
賀祺兒仍是目不斜視,但柳梅珊卻似乎對沈幼芙的卑微讓路十分滿意。擦肩而過時,還不忘帶著得意的笑,沖著沈幼芙幾人輕哼一聲。
沈幼芙心中有些尷尬,不過這點小事,對她來說實在不算什么。
只等她們先說完,自己再上前去說便是了,左不過就是一句告辭的話,也耽誤不了片刻。
沈幼芙告辭的話沒說出來,柳梅珊想要一問究竟的話也沒能說出來。
因為此時,瑾飛白已在在眾人合力之下,被撈了上來。
柳梅珊信步走到敬亭公子身邊,帶著欣喜的微笑仰視著他。而敬亭公子似對她十分了解,不等她開口,便抬斷了她:“人命要緊,珊兒有什么事稍后再說!”
柳梅珊被拒絕了,可拒絕得也是那樣招人嫉妒。
敬亭公子雖沒聽他說話,甚至連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可那一聲“珊兒”足以證明她與其他貴女的不同。
沈幼芙眼見柳梅珊的嘴角抿著向上翹了翹,臉頰頃刻便紅透了。
要真說起來,敬亭公子的聲音十分冷清,遠遠比不上剛才在亭子里跟她說話時的殷勤勁頭。
想起敬亭公子之前的樣子,沈幼芙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不過這個時候,她只能裝沒聽見,連一個眼神也不敢往賀敬亭身上看,生怕引火燒身。
“回稟老爺,人醒了,已經無事了。”不遠處傳來下人的聲音。
沈幼芙與眾人循聲望去,瑾飛白蒼白著臉側身躺在地上。滿臉滿身都濕透了,衣衫上沾滿了湖邊的草葉子和泥土,腳下的靴子也只剩一只,鞋襪上滿是黏滑的塘泥,簡直狼狽得不堪入目。
好在他是在人前落水,所以從掉下去到被撈起來,也就不過片刻,所以性命倒是無礙了。
“打聽一下,這位落水的是那位公子?無事也要尋了郎中來。再命人取身干凈衣衫給這位公子換上。”賀老爺一臉嚴肅,雖說今日不是他真正的生辰,故而談不上什么晦氣。不過有人在他私園里落水,多少讓人覺得敗興不已。
賀老爺心中不喜,但作為主人,該吩咐的還是都吩咐了。
立刻便有下人答應下來,飛快地跑出人群去辦。
沈幼芙方才就覺得落水之人實在眼熟,這時候輕輕處處看見了瑾飛白,實在是替他搖頭惋惜。
席間都說他對賀家小姐賀祺兒有心思,如今在賀祺兒面前丟了這么大一個人,想要再取佳人芳心,怕是無望了。
在沈幼芙看來,瑾飛白簡直就是倒霉至極。
瑾飛白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從驚悸中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袖帶里的那個紫金盒子!
東西還在……
瑾飛白接連咳嗽了幾聲,然后虛弱地撐起身子,他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讓自己的牙齒上下碰撞發出聲音。
“晚輩瑾飛白見過賀大人,”瑾飛白努力了很久,才說出這樣一句話。
他知道自己現在糟糕透了,可如果他繼續賴在地上,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尤其是當眾人見他無事,就這樣散了,他這一刻的形象也將永遠被大家記住……這讓他以后還怎么出門見人!?
所以,現在唯一的機會,便是要博得賀家人的喜愛了。
瑾飛白用有些哆嗦的手,從袖帶里掏出那個紫金盒子,用故作輕松的自嘲口吻對賀老爺道:“晚輩得知今日是賀大人的生辰,特帶了心意前來賀壽的。沒曾想清漣湖景致迷人,晚輩一時失神竟跌了下去。”
“現在看來,晚輩這小小禮物,卻成了報答大人救命之恩的謝禮了。”
瑾飛白也算有些本事。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掙扎著起來,的確比裝暈被人抬下去要明智多了。尤其這番話說得也算得體漂亮,倒是為他搬回些顏面來,就連沈幼芙都深覺不錯。
可當她看見瑾飛白手里的盒子時,差點沒尖叫出聲!
這盒子別人不記得,她可不會忘記。雖然只匆匆過手了一次,可因為十分特別,所以絕對不會記錯。
不就正是敬亭公子讓易浩然送給她的那一個!?
沈幼芙倒吸一口冷氣,當機立斷握住沈幼蘭的手:“五姐,要不咱們還是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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