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要回家一趟,所以想去郭家說一聲。”韓希夷解釋。
話音才落便覺不妥,這解釋不但沒有讓人釋疑,反而更叫人疑惑:自己回家干郭家什么事,要去說一聲?
或者編個帶東西的借口?
情急之下,又想不起來要帶何物給郭家。
不是沒想帶,他心里有帶東西的打算,只是不便說的。
心虛之下,他尷尬地對謝吟月訕笑。
謝吟月也含笑看著他,一副了然的神情。
他由不得臉就紅了起來。
謝吟月道:“風流倜儻的韓大少也會臉紅,這可是奇事!”
韓希夷越發受不住,雙頰燒得厲害,掩飾地咳嗽兩聲,卻又不知說什么好。
好在謝吟月沒再難為他,而是笑道:“去吧。希望韓兄心想事成!”
韓希夷霎時陽光滿面,道:“謝謝謝姑娘!”
一連三個謝字迸出,他自己也覺得拗口,不禁失笑。
遂抱拳告辭,縱馬離開,疾風掀起斗篷,瀟灑非常。
他本來要問謝吟月從哪來,做什么的,竟然忘了!
小廝秀兒隨后,馬上掛著好幾個包裹。
謝吟月聽著漸漸遠去的馬蹄聲,沉默不語。
好久,錦繡提醒道:“姑娘,走嗎?”
謝吟月點頭道:“走,回家!”
韓希夷的心情像馬蹄一樣輕快,快得他感覺路旁樹影和路上行人從眼前飛快晃過,仿佛隨風而去,沒在他心上留下一點印象。
其實是他根本沒留心周圍,一心只惦記此行目的地。
馬兒馱著他很快來到田湖南街槐樹巷郭家門前。
郭五大爺見了他熱心招呼:“哎喲。這不是韓大少爺!”
他在門房待久了,把與郭家相交的有名的人都記得了。
韓希夷跳下馬,笑容可掬地叫道:“五大爺好!”一面回身指著正從馬上往下搬東西的小秀道:“給郭姑娘送些畫兒來。”
這表示他上門是有正事的,不是來閑逛的。
郭五大爺忙上去幫小秀搬,道:“侄女兒今天在家。前幾天都去城西了。”
韓希夷不免微笑,他就是打聽到清啞今日未出門才來的。
當下捧著東西去上房,先拜見吳氏。再把送畫的來意說了一遍。放下禮物。吳氏一面招呼他坐,一面命上茶,又叫新買的小丫頭去后面叫姑娘前來會客。
清啞便牽著巧兒來了。細腰跟在一旁。
見面寒暄后,方坐下說話。
清啞先問:“什么事,韓少爺這樣高興?”
韓希夷的反常一目了然,她禁不住要問。
韓希夷自己也不知怎么了。這幾日心情很快樂,就像燒開的銅壺內的滾水。咕嚕嚕直往上翻泡泡,雀躍的感覺怎么也抑不住。他想了一回,歸結為江明輝一案了結,雖然震蕩劇烈。總算謝吟月和郭清啞都全身而退,這正是他所期望的,因此開心。
面上。他卻不能這么說,因答道:“明日我要回家了。”
這話說得像個孩子似的。
吳氏笑道:“那怪不得!你一年到頭都在外頭。難得回家一趟,能不高興。唉,可憐,你爹娘肯定也巴望你回家,不曉得怎樣天天盼呢。這兒女都是爹娘的心頭肉……”
她絮絮叨叨地和他拉起家常話。
清啞卻掃一遍桌上禮品,然后審視地打量韓希夷。
這情形有些熟悉,由不得她不狐疑。
以前,江明輝每次到郭家也會帶禮物,有一回大冬天還扛了一簍子炭去給她取暖,也是這副開心樣子,看她的眼神與韓希夷現在如出一轍。
自她出獄,韓希夷親自來看過她幾回了。
他們之間有這么熟近嗎?
她怎么覺得他像在追求她一樣!
當然,這里不叫追求,應該是有求親的意思。
只是他不明說,她也不好自作多情地問。
想了想,她還是要提醒一下,便從禮物說起,因問道:“韓少爺怎么又送這些東西?無功不受祿,叫我們怎么好意思。”
韓希夷笑道:“無功不受祿?別人這樣說能行,姑娘可不能這么說,說了倒叫我們慚愧。姑娘對九大世家的饋贈,豈是這些東西能比的?便是送再多再貴重的,姑娘也受得起!”
清啞道:“那是有協議,你們也幫了郭家的。”
要是打著這個名義,她還真不知如何推拒了。
只是,她又覺得敞開收下不對。
韓希夷笑道:“在下明白姑娘的意思。姑娘放心吧。若是在下送些黃白之物,或者貴重奢華之物給姑娘,那自是玷辱了姑娘耳目。在下怎會魯莽呢。這些東西,是我留心收集了來給姑娘,希望對姑娘有幫助的。”
說著站起身,走到堂上桌邊,又對清啞招手,叫她來看。
他隨手抽出一卷字畫打開,道:“這些字畫,有名家古跡,有時下盛傳的佳作,姑娘多鑒賞一二,對提高畫藝大有裨益。還有,在下見姑娘對廚藝頗有興致,便讓他們將些點心、湯品和菜肴的做法錄下來,姑娘瞧瞧,可有喜歡的——”說著又將一本精致的小簿冊遞給清啞,又指那些點心盒子——“我還帶了些點心來,姑娘嘗嘗。這冊子上面都是有的。這些布料都是我搜來的,也不知姑娘以前見過沒有,看看可有用處,或能受些啟發。就是不能,留著做衣裳也好,都是適合姑娘的……”
他一面翻點帶來的禮物,一面解說。
清啞隨著他翻點,一一仔細查看,果然覺得好。
當他都翻點了一遍,看著她問:“可喜歡?”
清啞老老實實道:“喜歡!”
韓希夷就笑了,道:“姑娘覺得有用就好。姑娘若是得益了,我也能沾光不是。比如這一幅,我是見姑娘上回穿的衣裳花色特別,看見這畫覺得意蘊相近,才弄了來……”
很自然的,話題轉向討論繪畫。
清啞便和他同看、同賞,偶爾插一兩句。
巧兒猴在桌邊,小手撐著桌面,忽閃兩眼認真聽。她正跟小姑學畫畫,雖聽不懂,卻死記住,硬是往腦子里灌。
韓希夷說到興致起處,清啞命擺了紙筆,請他示范。
韓希夷最擅人物,尤其善畫美女,心里有這份自信,當下便提出為巧兒畫一幅像。也想為清啞畫的,只不敢造次開口。
巧兒大喜,端端正正在椅上坐了,叫他畫。
韓希夷便站在桌前,俯身潑墨揮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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