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從水里起來,轉了一圈,外面干了,頭發根卻還是濕的,清啞以為出的汗,加上剛才的疑惑,所以這么問。
方初道:“剛有點事。”
清啞關切問:“累嗎?”
方初搖頭道:“不累。”
清啞道:“那咱們彈琴吧。”
滿眼期盼地瞧著他。
方初正要舒散煩悶,聞言點頭。
清啞便欣喜地笑了。
方初看著她也溫柔地笑,想這才分開多會兒工夫,她再見自己便這樣開心,正應了那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清啞又搬了個繡凳放在琴案后,和方初并肩坐下。
很快,琴音裊裊,回蕩在室內,又溢出窗外。
只一上手,清啞便覺出方初情緒激蕩。
這差異導致他們很不容易協調,難以契合。
清啞沒有排斥,而是緊緊跟隨,屈就并撫慰。
因為她的填補,琴音終于水乳交融,完美契合,更比前兩次又多了些豐富的情感,發人深思。
方初漸漸平靜下來。
不知什么時候,他伸左臂攬住清啞纖腰,與她并肩彈奏,感覺她不在身旁,而是在他心里,與他合二為一,不分彼此。
在閨房內躲著偷聽的高七姑娘等人,不知不覺從月洞門后走出來,在廳堂外間或站或坐,注視窗下那一對人,靜心傾聽。
方初背影堅實,擁著清啞并坐,頭也微微側向她,好似交頸鴛鴦,護著她,又眷戀不舍;右手卻絲毫不停,在琴上跳躍,在清啞配合下,撥出一聲聲動人的清音,若非親眼所見。實難令人相信。
好幾位姑娘聽癡了。
這一刻,她們的懷春之夢有了具體的形式,不再虛無縹緲,但同時。又是可望不可即的——到哪里找這樣心意相通的人呢?
清啞隨著方初心意,彈了兩曲,才停下來。
“出什么事了?”
清啞一停手便問方初。
若沒事,他不會這樣。
“曾家被查封了。曾少爺自殺了。”
方初將頭一歪,埋向清啞頸窩。嗅那股迷人的氣息。
清啞正要再問,忽然想起隔壁還有人,急忙回頭。
外間姑娘們尚未從琴音中回味過來,便見方初和清啞做出親密動作,先是一呆,接著便尷尬,轟然回避。
聽見身后動靜,方初猛回頭。
就見外間千金閨秀們做鳥獸散,跑之前還不忘瞅他一眼,想是瞧瞧他長得什么樣。有的姑娘奔門外去。有的避向閨房內。向外跑的忙叫“這邊!”同時拉那人一把。
已跑進閨房的覺得安全了,才笑著回頭,還拍拍胸口。
這一瞧,發現后面沒人,人都跑出去了。
她急忙又跑出閨房,往外跑去,小聲埋怨怎不叫她呢。
只有蔡銘的妹妹——蔡六姑娘,還有高七姑娘,強撐著維持端莊淑女模樣,朝方初蹲身福了福。矜持道:“打擾了。”
然后,兩人優雅轉身,向外走去。
看看到了門口,蔡六姑娘腳步加快。
高七姑娘更是提起裙擺。小跑著閃身而出。
轉眼廳堂空了,方初就聽外面嘰嘰呱呱一陣清脆說笑,什么“我看見了”,又是“我沒看清楚”,便低頭看向清啞,目光疑惑。
清啞不好意思道:“她們想聽我們彈琴。所以就……”
方初小聲問:“你舍得讓她們看我?”
清啞很大度道:“看一下沒關系。”
方初忍不住笑了。問:“兩位嬤嬤呢?”
清啞道:“諸葛夫人請去了。老太太她們也陪著去了。”
又問他:“曾家怎么被查封了?”
方初便將事情簡略說了一遍。
說到謝吟月跳江,他和韓希夷相救,他看向清啞。
清啞忙問:“救活了?”
方初道:“救活了。”
清啞松了口氣,靜坐不語。
方初低聲問:“生氣了?”
清啞點點頭,道:“生氣。”
方初剛想解釋,就聽她不滿道:“明明是他們壞,弄得像我們逼死他們似的,我們成罪大惡極了。”
方初怔了一會,問:“你不怪我救了謝姑娘?”
清啞道:“為什么怪你?幸虧救過來了。”
毫無理由的,純粹是直覺,她覺得謝吟月一定得活著,要死也要另外找機會死,絕不可以在向方初幡然悔悟后,死在他面前。
她生氣,是覺得曾少爺和謝吟月太沒用。
她被他們害得那么慘,都堅持活下來了;這還沒把他們怎么樣呢,兩人都跑去自殺,難道說,他們欺負她,她就得忍著?
方初一把抱住她,將她螓首按在胸前。
微低頭,唇貼在她的額頭上。
清啞靜靜地靠在他身上,兩人都不說話。
她忽然想起什么來,仰首道:“我叫人去打聽,看謝吟月有沒有危險。真要不行,我請師傅跑一趟看看。”
這些千金小姐嬌貴的很,別回來又發燒了。
方初箍緊她,不讓她動,道:“不用管!有希夷在。”
清啞“哦”一聲,繼續窩在他懷里。
方初便往下,以唇輕觸她睫毛。
她覺得癢癢的,眨了眨眼。
方初感覺羽毛拂過心尖的顫動,卻強忍著,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把唇貼著她光滑的臉頰,輕輕磨蹭。他怕外面還有人,又想她待會還要出去見人,不想她太難堪,不愿她被人說閑話。
清啞仰望他凸起的眉峰,禁不住伸手去摸。
方初把頭低些,方便她摸,目光看進她眼底。
她眼中,他的影子清晰可見。
他到底忍不住,呼吸粗重起來。
清啞手下移,撫上那高挺的鼻梁。
他腦袋微微后移,盯著那蔥管似的手指瞧。不像別的女子,留很長的指甲,她只留了淺淺一點指甲,修剪得很圓潤。粉粉的指甲蓋兒,泛著瑩潤的光澤,好像粉色的鳳仙花瓣。
他控制不住,向前含住她食指,輕輕吸吮。
清啞看著他輕輕吞吐自己的手指,指端傳來溫柔濕潤的感觸,心中涌來一股異樣,很不自在,忍不住小心提醒道:“沒洗手。”
方初僵住,眉峰聚攏,盯著她。
清啞抱歉,躲開那深邃的目光。
她真的沒洗手嘛!
她是好心提醒,怕細菌都被他給“吃”進嘴里去了。剛才她可是彈了琴呢,彈琴之前還為姑娘們設計衣裳,做了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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