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芷苓三人畢恭畢敬地行禮,齊齊道:“臣女參見寧和公主。”
寧和公主目光從三人身上掃過,輕聲道:“起來吧,既是來陪我說話,就不必如此拘束。”
突地她走到穆芷苓跟前,上下大量了一番,問道:“你就是穆家小五?”
她看上去十三四歲的年紀,比穆芷苓高出整整一個頭。
穆芷苓仰頭,輕聲道:“正是臣女。”
寧和公主嘴角扯出一抹極為僵硬,姑且算得上友好的笑,伸出手輕觸穆芷苓的臉頰,朱唇微啟,饒有深意地喃喃:“生的是挺好,卻也不至于讓我出面。”
粗糙的手指觸上臉上的皮膚時,穆芷苓差些驚出一身冷汗。
她對眼前這位公主的了解,只限于前世兩朝的交匯,那一場女子比試中。
而后便是遼國皇子因此傾慕于她,提出和親的要求。
本以為她會如同自古大多數公主一般,背負起公主應有的使命。
她卻提出她愿領兵出征這般在所有王宮大臣看來極為荒唐的請求。
她寧愿領兵打仗,也不愿委身遼國皇子。
記得那時是哥哥下朝回來說給她聽的,他說寧和公主當著百官之面,跪在明德帝跟前,聲音鏗鏘有力,字字珠璣。
她說:“父皇,我大晉的江山,何時需要一個女子來維系了?父皇若是怕這大晉沒有合適的將才,兒臣愿領兵討伐大遼,視死如歸。”
當時的場景,她沒有親眼所見,這位公主,她也從未真切地瞧過。
可那番話她卻銘記在心,即便是再世為人,哥哥那日眉飛色舞地講著這段奇談的場景,依舊歷歷在目。
而后她想再問些關于寧和公主的事,哥哥卻不愿再說了。
再問時,哥哥竟是有些惱了。
她再去詢問娘親和爹爹時,誰也不愿告訴她,或是說了也是敷衍了事。
寧和公主仿若從所有人腦海中消失一般。
就在穆芷苓怔愣間,寧和公主卻道:“我帶你們逛逛這皇宮。”
話雖是這樣,目光卻只是落在穆芷苓身上,完完全全忽視了身旁另外兩人。
穆芷苓側過身去看向身旁的兩人,卻見潘嬌嬌的臉色不大好,看她的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熱情。
穆芷姝倒是神自在在的樣子,看不出是何表情。
三人跟著寧和公主身后緩步而行,一路瞧見各式的石雕和彩畫,每一處無不盡顯繁華。
寧和公主快步走在最前面,全然沒有帶著她們閑逛的意思。
穆芷苓只得加快步子努力跟上,一路走來竟有些氣喘吁吁。
潘嬌嬌實在有些走不動了,便故意扭了一下,整個身子跌落在地,呼道:“哎喲——”
在一旁的穆芷姝急忙去扶她,卻被潘嬌嬌甩開。
她真的不想動了。
寧和公主地下腳步回過頭,低頭瞧了一眼潘嬌嬌,走到她跟前。躬下身子,嘴角上揚,道:“潘大小姐是嗎?可是傷著了?”
潘嬌嬌淚水積聚在眼眶之中,巴巴的看著寧和公主,應了一聲,道:“傷著腳踝,只怕不能走道了。”
寧和公主站直了身子,瞇著眼。
潘嬌嬌低聲而泣。
穆芷苓盯著神情有些怪異的兩人,卻聽到寧和公主冷哼一聲道:“既然不能走道,那就給我留在這里。”
“公主恕罪,臣女……”潘嬌嬌聞聲驚呼,可不待她把話說完,已跨步向前的寧和公主便示意穆芷苓和穆芷姝跟上。
待走遠后,穆芷苓忍不住問了一聲道:“公主,潘姐姐她……”
寧和公主并未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道:“你可知,我最厭煩的事情是什么嗎?”
還未待穆芷苓回答,她便繼續似自顧自般說道:“我自幼便在這皇宮中長大,哪一種女人應該有怎樣的眼神,存著怎樣的心思,我分的清清楚楚。而我最厭煩的便是在我面前耍心機的女人,自以為很聰明,卻不知自己愚蠢至極。”
忽地她停下,轉身看著穆芷苓,盯著她的雙眼,小聲說道:“穆五小姐,你覺得呢?”
穆芷苓沒料到寧和公主會沒由來的問自己,手心出了大把汗。
只是面容依舊鎮定,她抿嘴一笑,道:“臣女眼拙,看不透人心。”
寧和公主卻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心有薄薄的一層繭,貼在穆芷苓手上,別有一番感覺。
穆芷苓這才想起,公主自幼習武,手自然與常人不一樣。
“在這皇宮之中便要學會看人臉色,猜人心思,你若是不會,日后又該如何在這深宮之中生存呢?”
穆芷苓聽聞腦袋一懵。
細細琢磨起寧和公主剛才那句話。
她說什么!
說她日后在這深宮之中!
穆芷苓驚惶地差些站立不穩。
可片刻心底卻又恢復了寧靜,今日來之前不就料到了不是嗎。
兩個月后是太子選妃之日,所謂陪公主說話解悶,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臣女本就不愿在這深宮中,臣女更喜無拘無束的生活。”穆芷苓低下頭去,慌忙說道。
寧和公主深深凝視了她一眼,斂了臉上的笑。
穆芷苓抬眼窺視,卻瞧見她輕吐一口氣,不再說什么。
她繼續朝前走,只是拉著穆芷苓的手便一直沒有放開,道:“你只是一個官家女子,若是圣旨下來,非要召你進宮,難不成你就抗旨不尊了?”
穆芷苓睜大雙眼,呼吸有些局促。
寧和公主所說,正是她所擔心的。
若是一卷圣旨,一紙詔書,她真的能抵擋嗎?
穆芷姝跟在兩人身后,細細聽著她們的對話,眉頭緊緊皺起。
心底越聽越不是滋味。
她多希望,那一卷圣旨能賜給自己。
若是當上太子妃,他日太子榮登大寶,她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可聽寧和公主剛才的語氣……
不,她不允許這樣。
此刻她儼然已將高氏的叮囑拋之腦后。
她事事聽于穆宗勝,如今她也要自己做主一次,為了自己的將來!
穆芷姝正想著,身前的穆芷苓和寧和公主已停下,她抬頭,不遠處一個八角亭子。
深秋,御花園中眾多草木都已凋零枯萎,庭院鍍上了一層淺黃,狀若晚霞。而那褐色八角亭子,便矗立其中。
而亭中,坐著兩位男子,她離京五年,半點不認得兩人。
只是看衣著,還有兩人悠然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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