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眉回來后,穆芷苓便讓她接手海棠苑的大小事宜。
她性子溫和,行事也沉穩,待人也極好,和整個院子里的人相處也不錯。
只是那眼神終是失了往日的神采,不似當年那般。
不過經過這幾年的磨練,她行事也愈發的精明干練,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穆芷苓也沒有直接問及她這些年過得如何,畢竟從她的衣著就能看出一二。她也沒有問月眉的丈夫的事。
月眉的丈夫只怕早已沒了,否則月眉又怎會出現在應國公府。
過了兩日,聽聞穆芷萱將從凈光寺回來。
蕭玉寧來了一趟海棠苑,瞧著站在穆芷苓身旁的月眉,微微點頭。
蕭玉寧看了一眼穆芷苓,剛想說什么,瞧了瞧月眉和翠竹,止住了話。
月眉想翠柳使了個眼色,兩人相繼退出房間。
蕭玉寧神色瞬間冷凝下來,從懷中取出一張褶皺的信紙,放入蕭玉寧手中,道:“苓兒,你看。”
穆芷苓從蕭玉寧手中結果信,仔細一看。
——子時城南青玉塘,切記一切安排妥當。
本就褶皺不堪的信紙,被穆芷苓緊緊攥在手中。穆芷苓狠狠擰眉,這字……
這字跡分明就是穆芷萱的。
穆芷苓猛地抬頭,看向蕭玉寧,喃喃道:“娘親,這是……”
穆芷萱借著替穆芷蘭祈福的由頭,去了凈光寺,這其間到底意欲何為,她不是沒有想過。
蕭玉寧神色越來越凝重,又繼續道:“一刻鐘以前,得知安氏‘死了’。”
穆芷苓渾身一顫,猛地搖頭,急忙道:“不可能!安氏絕不可能死去!娘親,你得知的消息肯定是假的。”
安氏好好的,壓根沒有病,怎么會死。
這一定是穆芷萱的障眼法。
連生病都可以假裝,這詐死有什么不可能。
蕭玉寧臉色并未因為穆芷苓這話得意呼喚,反倒愁了起來,道:“苓兒,就我們兩人知道她沒有死,可是別人都相信安氏已經死了。適才我得知消息,凈光寺的此刻都已經忙的不可開交了。只需要一炷香的時間,穆家便會得安氏已經死去的消息。”
穆芷苓倒是松了口氣,適才她以為娘親當真是相信了安氏已經死去。
穆芷苓也瞬間明白過來,將信紙再次攤開,道:“如此看來,安氏一定是被本應收到這信的人掉包了,可是娘親,那人是誰?”
蕭玉寧搖搖頭道:“我正在派人去調查,如今也只能等到今晚子時才有結果了。”
“娘親打算如何處置這事?”
不一會兒,安氏死去的消息,所有人都會知道,而且都會深信不疑。
除了她和娘親,沒人知道安氏沒病,自然以為安氏是因為病重才死去的,且安氏‘病得那樣重’,只怕如今她和娘親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更為重要的是,若是輕易采取行動,只會打草驚蛇。
蕭玉寧再一次從懷中取出另一張信紙,放至穆芷苓手心,道:“苓兒,你覺得這字像穆芷萱的嗎?”
穆芷苓接過信紙,和之前那一張前后對比,竟是十分相像,她重重點頭,道:“我和穆芷萱從小長到大,但是看了這字,依然差些辨認不出這字。”她睜大雙眼,眼中閃過一抹晶亮,道:“娘親,你這是?”
穆芷苓嘴角止不住上揚。
蕭玉寧道:“我已經命人仿了穆芷萱的字跡,選了一張最像的放入那信筒之中,而暗中幫助穆芷萱的那人,此刻估計已經接到了穆芷萱‘信’,如今我們只需要靜觀其變即可。畢竟此刻掌握他們的信息比采取一切行動都來得重要,若是我們輕易采取行動,只怕會讓那穆芷萱查出端倪,到時候我們若是想要弄清楚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就難了。畢竟以前我們在明處,如今若是將計就計,那穆芷萱不僅看不出來,而且我們可以由明處悄然轉至暗處,到時候讓他們防不勝防。再者,安氏活著又不是什么壞事,畢竟我從未想過讓她丟了性命。”
她從未想過讓穆家任何人丟了性命,這些人都是她丈夫的至親。
她所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保,為了這整個應國公府,為了她的一雙兒女。
再者,安氏這些年和她的情誼,難不成沒有一丁點是真的?
穆芷苓輕輕點頭,道:“娘親這樣做甚好。”
適才她還擔心娘親會因為一時沖動,而將那安氏的事情給說了出來,只怕到時候整個應國公府會大亂。
“苓兒,我也只是過來跟你說說,你放心,一切有娘親,你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蕭玉寧站起身,伸手輕輕摸著穆芷苓的臉頰。
穆芷苓眼眶微紅,心底暖意濃濃。
突然想到前世沒了娘親的那些日子,她終日以淚洗面,哭到最后她已經掉不出一滴眼淚來。
前世娘親雖寵她,可她卻終日沒心沒肺。
她的心中,從始至終以宋瓔昭為重。
可到了最后,她卻連見娘親最后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前世她被娘親寵成了刁蠻紈绔的性格,可那不怨娘親,要怪也怪她自己。
這一世她再不能走錯一步,再不能因為自己的關系,讓娘親傷心。
娘親為了她,做得夠多的了。
蕭玉寧果然沒有說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凈光寺來了消息,說穆家二夫人,去了。
穆老夫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握緊手中的佛珠,只聽得那佛珠咯咯作響。
安氏的遺體從側門抬進了湘云館,說是在外死去的女子不能從正門而進,更不能入正房大廳。
穆芷萱聞言,死死咬出雙唇,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來。
她趴在地上,一遍遍喃喃道:“娘親,娘親……”
有丫鬟將她拖起來,她又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磕頭。
穆芷苓走至穆芷萱身后,將她抱在懷中,胸腔因為穆芷萱的嚎啕大哭而跟著顫抖。
“萱姐姐別哭了。”
“五妹妹,我什么都沒有了,沒了娘親,我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穆芷萱的眼淚一滴滴落下來,落在穆芷苓身上,卻涼透了她的心。
穆芷苓只得道:“萱姐姐,你的一切都還在,只要你還在,你的一切都還在的。”
原本就一切沒有在,安氏沒有死,她壓根什么也沒有失去。
蕭玉寧站在一側,面無表情地看著穆芷萱。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演技,都可以拿奧斯卡影后了。
穆老夫人神色復雜地看向穆芷萱,又轉身對一旁的秋桔道:“扶二小姐回去休息,若是哭壞了身子就不好了,畢竟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要好好的。”
穆芷萱卻抬頭,眨著猩紅的雙眼,那扭曲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她到底是因為悲痛欲絕還是因為憤怒,只是她就那樣一瞬不瞬地盯著穆老夫人。
她終是停住了哭聲,可牙齒卻緊緊咬著雙唇,差些咬出血來。
雖說這棺木之中躺著的并非是她的娘親,可穆老夫人并不知情啊!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都不愿自己多陪陪‘娘親’,她到底對娘親是有多大的恨意,她到底為何要對娘親如此地狠,竟是不惜要下毒害她。
娘親她從來都是柔柔弱弱的性子,到底哪里礙著她了!
穆芷萱越想越憤怒,如今‘娘親’死了,她便可以借著這個由頭,盡情發泄她心中的不滿。
她大吼一聲。
這一聲撕心裂肺。
不是悼念那棺木之中死去的和她毫無關系的女人,而是滿滿的恨意,對穆老夫人的恨,對整個穆家的恨!
她一定要毀了這個應國公府,即便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穆老夫人瞪了秋桔一眼,道:“還不快些!”
如今穆芷萱情緒失控,她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畢竟一切恩怨,都隨著安氏的離去而消失,穆芷萱畢竟也是她穆家的骨肉,如今她孤苦無依,多少也有自己的責任。
正當穆老夫人愧疚之時,蕭玉寧道:“母親,就讓萱姐兒在這里多陪陪二嫂吧,畢竟這也是最后一面。”
蕭玉寧愁苦著臉看向穆芷萱,心底卻腹誹著,你既然裝,那我就給你時間,給你足夠的空間,讓你裝,最好哭瞎了。
安氏下葬很快,因是深冬,太過干冷,因而下葬之時并未有腐尸氣味。
穆家只是默默地舉行了喪事,并未向外張揚,畢竟穆家前不久才辦了喜事,如今喪事接踵而至,多多少少有些晦氣的。
等一切都處置妥當后,穆芷苓從蕭玉寧那兒得知安氏是被她兄長安成在接到了定州。
穆芷苓在腦海中不斷搜索關于安氏哥哥安成在的記憶,壓根沒有印象。不過聽娘親說,他只是定州的一個小縣的秀才,經營著一家茶樓,生意確實慘淡的很。安成只是一個秀才,雖是一個主簿,卻因生性好賭,那些微薄收入于他壓根不管用。
因而安成在十分貪財。
所以穆芷萱想要支配他,必定是靠金銀,可是穆芷萱當真有如此多的錢財嗎?
安氏本就出生微寒,若說嫁妝也談不上多少。
當一切回歸平靜后,已到了臘八。
往年都有所謂的臘八粥,這一次的應國公府卻冷冷清清,半點沒有熱鬧的景象。
穆芷萱之后便一直將自己關在房中。
穆芷苓熬了臘八粥給她送去,見穆芷萱房門緊閉,而院外恰逢沒有丫鬟,月眉跟在她身邊,見穆芷苓沒有說話,便端著粥默默跟在穆芷苓身后。
穆芷苓走至門前,輕輕叩了幾聲。
半天沒有動靜,只是房間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穆芷苓凝眉,清了清嗓子,道:“萱姐姐,你在嗎?”
恰逢此時秋桔從院外趕來,見穆芷苓和月眉,驚惶地奔過來,道:“五小姐,你怎么來了?”
穆芷苓緩緩轉身,淡淡一笑,道:“今兒是臘八,我熬好了粥,想著給三姐姐送一碗過來。只是敲了半天也沒有動靜。”
秋桔僵著臉色,有些窘迫,許是因為太過凍的緣故,滿臉通紅,顫顫道:“五小姐給奴婢就好,這些天小姐因為悲痛過度,終日渾渾噩噩,躺在床上,奴婢有時都需要叫上半天她才會回應。且只要有人靠近,她便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因而五小姐請回吧。”
穆芷苓也不再等下去,月眉將粥交給秋桔,兩人徑直離開。
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秋桔長舒一口氣,正準備將臘八粥端到自己房間,門卻開了。
穆芷萱探出一個頭來,命秋桔將那臘八粥給她。
而后再次關門。
秋桔滿臉困惑地看向穆芷萱。
小姐這是怎么了,怎的滿臉通紅,是房間里的地龍燒的太旺了?還是小姐身子不舒服?
秋桔擔心著,卻不敢將門推開。
畢竟小姐說了不許任何人進門,當然這個人還包括了她。
穆芷萱端著粥,走至里屋。
一個男子嘴角噙著邪魅的笑看著穆芷萱。
穆芷萱見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面容霎時染上一抹窘迫,微微別過頭去。
男子從她手中接過臘八粥,竟是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小王爺竟然喜歡吃臘八粥,若是早知道,我一定親自替你熬上一碗的。”
宋瓔昭放下手中的勺,意猶未盡地說道:“這一碗就很好。”
穆芷萱卻嬌嗔道:“這并未是人家親手做的,真不知道小王爺是如何想的,竟然要那人的粥。”
穆芷萱明顯有些不滿。
適才若不是宋瓔昭想要,她壓根不愿出去。
宋瓔昭卻拉起她的手,貼在他的臉上輕輕摩挲。
邪邪的目光,讓人看不明他在想什么。
突地低沉的聲音響起:“本王就是想要不屬于自己的,若是特意為我準備又有什么意思呢?”
突地他站起身。
穆芷萱面露驚色,顫著雙唇道:“小王爺你說什么?”
宋瓔昭轉過身,嘴角一勾,低頭看著穆芷萱道:“當然,你不一樣。”
穆芷苓回到海棠苑后,一道身影閃現,穆芷苓頭也不回,問道:“有和發現?”
“一名男子進了她的房間,只是那人蒙著面,并未看清他的模樣。”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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