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駕駛位上的姜妃，突然抿唇，細聲道：“對不起。”

鄧錚茫然，抬頭：“嗯？”

“那天我表現太弱了。這兩天里，我一直就在想，如果換做是小璐，早收拾得楊索生活不能自理，旁邊那個鐵皮垃圾桶目測第一時間就已經砸在了他腦袋上。換作是薇娘，可能不會動手，但她最冷靜刻制，腦子最清楚，絕對可以妥善應對，保管制的那楊索灰溜溜的。就算是格格，她雖然抽了些，別人很難猜到她在想什么，不過楊索要是敢惹她，后果我猜不到，但也不敢去猜……”

細柔的聲音，帶著淡淡粵語的尾韻，特別悅耳好聽，說完，說不清是自嘲，還是自討，淺淺一笑：“就屬我，腦子直接懵掉，既動不了手，也動不了口，甚至罵人都不會，還得是幻萍姐來替我收拾局面。更是給你惹了不小的麻煩。”

鄧錚這時已調整好了方向盤，聞言，也沒急著發動，扭頭望著她，溫和一笑：“你的事，不麻煩。”

姜妃睫毛輕顫如風絮，耳根微紅，半喜半嗔的白了他一眼，明顯還是有些自責和難以釋懷：“你還笑！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鄧錚就笑，手掌覆上她滑嫩綿軟的小手：“知道當初在大埔村出租屋第一次見到你時，你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嗎？”

姜妃眨眼，立馬展現了五星級的好奇：“什么？”

“不真實。”

“啊？”姜妃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嬌軀忍不住一顫，陡然坐直，整個人也有些緊張了起來。

“別緊張，這個不真實，是好話。我一直相信，這世上每個人都會有缺點，如果一個人完美無缺，絕不是他真的無缺，而是要么沒發現，要么太善于隱藏。我也一向自詡善于觀察，因為是談薇身邊的人，我自然得多留心，格格和小璐已經認識多年，所以那天我重點觀察了小和琪和你。然而，一直到走，我都沒看出你有任何缺點，無論是形象氣質、談吐禮儀還是三觀人格，都毫無半點可指摘之處，更奇怪的是，你表現又很舒服很自然，不像是刻意偽裝或者故意表現出來的，這就很奇怪了。隨后漸漸又有了更多的接觸和認識，甚至我還不止一次去過你們當時的宿舍，你都一直是這樣，好像你真的就是這樣一個無缺的人。所以我感覺特別不真實。世上怎么可能會有這樣完美的人呢？”

姜妃從小到大，在各種場合，聽過各式各樣的贊譽，但像鄧錚這樣說話的內容毫無節操毫無底線但說話的神情語氣偏偏又特別虔誠認真的夸贊法，還是第一次遇到。

車里恒溫自動空調很舒適，但她卻是感到莫名有些燥熱，尤其，車里二人世界，還被牢牢握著手，距離很近，呼吸可聞。

鄧錚似乎陷入了很有意思的回憶中，慢慢說著，聲音愈發溫柔：“直到后來，傳媒大學幫你解決‘妃音流韶’的麻煩，粵州電視臺‘真命天女’宋自真的惡毒踏裙事件……我才知道，原來你也是有缺點的，而且還挺明顯——開不了口求人，拉不下臉罵人，不會處理惡意，還有一點濫好人。這樣一來，你的形象才一下子真實起來。我才敢喜歡。”

姜妃頓時就有些抵擋不住，心尖酥酥麻麻的，過電一般，耳根紅透，再難釋懷的東西怕是也早釋懷了，眼中，柔波裊裊，嗔道：“既然是人都有缺點，你呢？”

鄧錚就樂呵呵的，握起掌中的柔滑小手，放在鼻前深深一嗅，閉目，吧咂嘴，一副剛吸了鴉片福壽膏的表情，正要打蛇隨棍上，開言繼續狂撩——

姜妃卻是呸的一聲，急忙忙收回手來，潔白的貝齒咬著下唇，偏了腦袋，忽然，似笑非笑：“才發現上了談薇格格林小璐的當。組團第一年，整整被灌輸了一年，說有個學霸錚哥哥，拙嘴笨舌迂腐老實，絕對禁欲系，從小到大，眼里就沒有異性，但我怎么感覺這一套一套的，技術含量很高，還蠻嫻熟的呢？”

鄧錚一怔，突然覺得這次事過后，姜妃身上似乎有了某種變化，但是又說不出來，也不知是好是壞。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氣氛凝重，一場規模很大的激烈爭吵后，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目前的嚴峻緊張局面，讓雙方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主席位上，堯林面色平靜，不說話，跐溜跐溜喝著茶水，旁邊球王張土耀則就直接多了，冷厲的目光集中在幾個人臉上掃來掃去，尤其是掃過坐在角落里那位眼觀鼻鼻觀心貌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宋騅，眼里直欲噴出火來。

他是個眼里揉不進沙子的人，楊索參與賭球，證據確鑿，就得懲處，該禁賽禁賽，該坐牢坐牢，沒想到居然會有這么多人唱反調。

用屁股去想，也知道都是那個陰陽怪氣的宋騅在背后運作搗鼓。

這些年，隨著球員價格虛高不合理，經紀人一個搞服務搞公關的，居然也開始呼風喚雨作威作福起來，各種下三濫招數炒作球員身價，一到轉會窗口，罷賽加薪停訓轉會東拋媚眼西示好，搞的是烏煙瘴氣，哪還有功夫安下心來踢球？

他是真看不下去。

更離譜的是，這個賊討厭的宋騅，搖身一變，居然在新成立的“超級聯賽公司”里，作為經紀人代表，成了理事會一員。

堯林其實也有些出乎意料，沒想到擔任董事長之后正式動刀收拾的第一個垃圾毒瘤楊索，居然就遭遇到了如此強烈的阻力和反對。

不過他不僅沒有生氣，反倒是激發起了強烈的斗志，好嘛，趁此機會也正好看看，到底在座的都是些什么成色，是真為中國足球好，還是混進來渾水摸魚的！

而另一方的宋騅，別看面上淡定，實則心中發苦，前幾天去找鄧錚姜妃服軟，并非他怕，而是純粹覺得拿錢解決最省事，實際上在他心里，只要自己愿意，根本就是小事一樁。他很自信，在中國足球這個圈子里，基本上沒有他出面搞不定的事情。

但卻萬萬沒想到，堯林和張土耀這次，居然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拿楊索開刀。

幸虧他手里掌握大把好球員的轉會大權，很多俱樂部老總多少得給些面子，加上這么多年經營，足協委派過來的幾個理事也都交往不淺，這才抵擋得住。

而且最重要的是，楊索確實不宜動，這是在座不少人心里的真實想法。即便不為了他宋騅的求情。

前段時間“超級聯賽”剛勝出后，堯林和張土耀接手聯賽管理權，第一件事就是打擊賭球，不像以往雷聲大雨點小，這次完全是動真格的，很多名哨、名宿都鋃鐺入獄，落得臭名昭著，堪稱是近十年來最雷厲風行影響最大的一次掃賭。

不過多是些翻舊賬，處理的人很多，也有很多重磅的名字，但仔細看，上至足協高層，下到裁判、球星，基本都符合“凡官員，皆不在職，凡球員裁判，皆不在役”這一原則。說明，這背后，妥協之下，還是放了不少水的。

好不容易人心惶惶的掃賭過去，大家剛喘了口氣，正準備撒開手腳眾志成城為早日實現祖國的四個現代化而奮斗時，你這突然要動在役球星，而且還是國家隊第一核心，本國聯賽的招牌球星。

自職業聯賽開賽幾十年以來，可從來沒有開過這樣的先例啊？

再說賭球這事，哪個在役球員敢拍著胸口發誓自己一清二白？

中國球員賭球，尤其是賭自己的聯賽自己的球隊屢見不鮮，曾經央視足球之夜采訪某一線俱樂部副總經理時，這位副總就明確表態，據他所知全中國的球員都參與過賭球，只不過程度不同，各個俱樂部對待這個問題的看法和做法不同而已。

像他們俱樂部，當時有幾名隊員參與賭自己球隊的比賽，被球隊內部處罰，收回了分給他們的房子，扣掉他們的部分工資和獎金，并且勒令他們離開俱樂部。

說的有鼻有眼的，可信度很高。

所以大家一方面覺得這事激進不值當，一方面又劃著小九九，擔心楊索只是個開端，保不齊是新一輪的大殺特殺，難道火燒不到自家球員身上。

穩妥起見，最好還是一開始就掐死胎中。

“堯董，我覺得年輕人嘛，受制于之前大環境，犯點錯誤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不能知錯就改。我們做工作的，還是得往前看，不能老揪著一些過去的問題不放。畢竟，黨都說了，要懲前毖后，治病救人……”

堯林一聽就火了。

以前他在總局時最煩的就是這八個字，每次有人犯事違紀，必然有人要拿這個來求情，“要多想想他過往的貢獻，要本著治病救人的原則，不要一竿子打死……”

結果幾乎每次都是板子高高揚起，輕輕落下，極其不爽利。

那是體制也就忍了，但現在是股份制公司，還懲你妹的前，毖你媽的后啊？

就算想治病，也得看看這人特么還有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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