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記得,上一輩子自己爹拒絕過繼徐佑之后,大房和四房有了嫌隙,喬氏更是一見徐其容就冷嘲熱諷。甚至,在參加別人家賞花宴的時候,喬氏還會當著太太小姐們的面說徐其容不好。
可見,喬氏這個時候對自己好,無非是為了討好徐四老爺,讓他干脆的答應過繼的事情。
確定了大房的心思,徐其容在水月軒也坐不下去了,把帶來的東西給了喬氏,便起身告辭離開。
走之前看了一眼徐惠兒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忍不住動了點惻隱之心,對喬氏道:“大伯母,我還要給其他房送東西,一個人怪無聊的,讓惠姐兒陪我一起好不好?”
喬氏笑瞇瞇的對徐其容道:“你是她長輩,想要她做什么隨便吩咐便是。”又冷聲對惠兒道,“好好跟著你五姑姑,不許惹你五姑姑不高興!”
徐惠兒怯生生的答應了,然后規規矩矩的站在徐其容身后,等著徐其容先走。
出了水月軒,徐其容對徐惠兒道:“惠姐兒,你以后應該多去你嫡母那里立規矩才是!”顧氏軟弱有軟弱的好,至少不敢苛刻徐惠兒這個庶女。
徐惠兒吶吶道:“母親說,她那里丫鬟婆子多,不用我伺候。”
徐其容伸手拉了徐惠兒一把,兩人并排著走:“丫鬟婆子是丫鬟婆子,你去你母親那里立規矩,那叫孝道!”
徐惠兒低著頭,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五姑姑說的是。惠兒知道了。”
徐其容在心里嘆了口氣。她前世的時候沒少教惠兒趨利避害,可惜這孩子被喬氏調教得很了,變得唯唯諾諾起來,就跟傀儡戲里面的傀儡似的,誰都可以欺負兩下。教她如何爭取自己的利益,她每次都答應得好好的,事到臨頭,還是不敢按照徐其容教的去做。
徐其容跟這樣的徐惠兒實在聊不起來,又知道這個時候放惠兒走,她鐵定又回去喬氏面前立規矩了。
于是干脆對虞夏道:“你讓婆子們把東西給各房送去便是,我乏了,不想去了。”見徐惠兒神色失落,不由得有些好笑,忙道,“惠兒去我院子里玩一會兒好不好?或者跟我一起去找二姐姐玩,她一個人悶得很。”
徐惠兒忙點頭:“都聽五姑姑的。”
徐其容思考了一路,覺得自己都跟徐惠兒聊不起來,徐其錦跟徐惠兒就更聊不起來了。到時候自己跟徐其錦言笑晏晏,這孩子插不進話難免傷心。于是干脆帶了徐惠兒回楓樺院。
徐其容想了想,叫翡翠去書房準備,既然兩個人沒有什么可以聊得起來的話題,那干脆一人一支筆寫字好了。
徐四老爺是個從不苛刻自己女兒用度的父親,更何況,徐其容和徐其錦亡母沈氏,也是個有錢的主。因此,徐其容和徐其錦的小書房里,筆墨紙硯樣樣不缺,還有不少徐四老爺專門淘來,適合她們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看的書和話本。
徐惠兒就不一樣了,連新衣服一年也做不了幾身,哪有閑錢自己買筆墨紙硯!就是公中發的那些,還會被喬氏要去一些畫花樣子呢!
因此,一進徐其容的小書房,徐惠兒眼睛都不夠用了,一會兒看那藏書架上整整齊齊的書,一會兒看那筆架上一排的毛筆,一會兒看那隨意擱在桌子上的幾塊好墨,一會兒看那厚厚一大壘的宣紙,宣紙又分好幾種,適合畫畫的,適合寫大字的,適合抄經文的,適合臨摹拓寫的……
徐其容把之前抄的經文收起來,吩咐翡翠去再搬張椅子來,轉頭便看到徐惠兒這滿眼羨慕渴望的呆樣,不由得心里一酸……她真的沒想在徐惠兒面前炫富啊!
徐惠兒見徐其容看向她,臉一紅,抿著嘴小聲道:“五姑姑真厲害!”
徐其容想了想,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厲害了。見椅子也搬來了,便招呼徐惠兒坐上去。親自給徐惠兒挑了一支筆,道:“你要寫字還是要畫畫?”
徐惠兒看了看筆,沒忍心拒絕,想了想,便道:“我看到五姑姑剛剛抄寫的那些經文,是給四祖母抄的吧?聽說后日是四祖母的道場,惠兒也想給四祖母抄一卷經文,就怕抄不好。”
徐其容點點頭:“抄經文不看書法,心誠就好了。”然后對翡翠道,“你再去取一本金剛經來,給惠姐兒。”
徐惠兒感激的看了徐其容一眼,小聲道謝。
徐其容嘆了口氣,好好的孩子,被養成什么樣了!又想著,既然徐惠兒抄經文,應該足夠安靜,不會影響到她。那自己也抄經文好了!于是又吩咐翡翠:“點香,讓小丫鬟端溫水來給我和惠姐兒凈手。”
徐惠兒有些訝異,她也已經開始啟蒙了,知道抄經書應該焚香沐浴,但是想著,真的抄經書了哪有書上寫的那么麻煩,有紙有筆心誠不就夠了!現在見徐其容吩咐丫鬟點香端水來,才知道書上原不是隨便說的。對徐其容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敬意。
徐其容被徐惠兒那滿懷敬意的眼神看得心里直發毛,卻也不好說什么,怕嚇著她了。只好努力讓自己忽視。
抄寫完經文以后,徐其容又留了徐惠兒吃午飯。吃完午飯,徐惠兒怕自己影響了徐其容午休,忙告辭離去。徐其容也不留她,她想著關于過繼這件事,還是應該去問問姐姐,看她是不是知道點什么。
一進徐其錦屋子,便見徐其錦坐在床上,靠著軟枕,正在一塊丁香色的錦緞上刺繡。
徐其錦聽到動靜,見是徐其容來了,把針往線團子上一別,笑道:“剛剛想叫你來我這邊吃飯,沒想到你跟惠兒在一起玩。”
徐其容揀起徐其錦的繡活兒一看,原來繡的是經文,道:“剛剛去了大伯母房里一趟,順手把惠兒給帶回來了。”
徐其錦眉一挑:“那是個可憐的孩子。還是你有耐心,我是跟她玩不到一塊兒去的。”
徐其容心里苦笑,她也跟惠兒玩不到一塊兒去好么!一起抄經書還沒什么,道吃飯的時候,惠兒一副坐立難安戰戰兢兢不敢夾菜的樣子,看得她憋悶不已。
想起上午的事情,徐其容不敢大意,思索了一番,笑道:“沒有陪姐姐吃午飯,就陪姐姐睡午覺好了。”
徐其錦忙搖頭:“我還病著呢,把病氣過給了你可不是玩的!”
徐其容想了想,也對,便道:“那抱一床被子來,我睡在這外面的榻上。”
見徐其容這么堅持,徐其錦有些詫異。但是妹妹愿意跟自己親近,她還是極高興的,想著徐其容一個人在揚州呆了幾個月,她便不忍心拒絕。便真的讓丫鬟抱了床被子來,看著徐其容脫了鞋子和外面的衣服,親自幫她壓好了被子,這才作罷。
徐其錦睡覺的時候不喜身邊有丫鬟婆子守著,見兩姐妹準備開始午睡,便放青紗帳的放青紗帳,用布遮窗的遮窗,都弄妥當了,便魚貫而出,留下倆丫鬟在門外守著。
等人都走完了,徐其容抱著被子起身就往徐其錦床上爬,一邊爬一邊道:“咱們一人一床被子,沒關系的。”
徐其錦無語:“我就知道你不會那么老實!”
因為徐其容穿得少,徐其錦也不敢跟她拉拉扯扯,怕她著涼了,忙幫著徐其容把被子拖上床來,讓徐其容躺好,壓好被子。
徐其錦正把被角扎進徐其容的身下,便聽到徐其容在她耳邊小聲道:“姐姐,你知道爹爹過繼四哥哥的事情嗎?”
徐其錦一愣,收回手,一臉嚴肅的問道:“你在哪里聽說的?誰告訴你這個的?”
徐其容想了想,覺得還是耍賴比較好回答這兩個問題:“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徐其錦皺了皺眉:“爹爹還這么年輕,怎么會想著過繼四哥哥?過繼了四哥哥,要是以后我們有弟弟了怎么辦?再說了,四哥哥整日斗雞走狗,爹爹才看不上他呢!你快別胡說了,爹爹又不傻。”
徐其容搖頭:“爹爹沒這個想法,別人不一定沒有這個想法啊!”說著,便把今日遇到徐佑,然后自己又跑去水月軒打探的事情說了一遍。
徐其錦聽完后,表情非常古怪:“就是我屋子里被大房安插了人,你怎么會往過繼這件事情上面想?”
徐其容一本正經道:“這是女人的直覺,你看看,我又沒有猜錯!”
徐其錦呸了一聲:“你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么女人的直覺!”笑罵之后臉色一沉,道,“大伯父一家人要是存了這樣的心思,未免也欺人太甚!他憑什么認定咱們爹以后就不會生兒子了!真要是到了非得過繼那天,族里那么多好孩子,怎么輪也輪不到他徐佑身上!”
“那眼線……”徐其容想了想,決定再相信徐其錦一回,咬牙把虞夏跟她說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道,“姐姐,你會像娘一樣疼我、照顧我,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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