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有些哭笑不得,高伯這個人看著陰沉,幾乎所有的小孩子都懼怕他,卻有一顆異常柔軟的心。
徐其容想了想,在秋濃手中比劃了一會兒,秋濃臉色越來越怪,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對徐其容的吩咐產生了遲疑:“姑娘,這不好吧?要是高伯知道了,生起氣來恐怕會嚇到姑娘的。”
徐其容撇撇嘴,心想,我哪里就那么膽小了!但還是跟秋濃解釋了一番。
高伯臉上涂了蠟黃色的膏在筆墨軒外面等人,顯然是徐四老爺交代了他去查探什么的。只是,連秋濃都能認出高伯來,可見,高伯這偽裝做得并不到位,說不定被別人看在眼里,反而會引來麻煩。倒不如把高伯騙來,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一來幫高伯想個穩妥點的法子,二來看能不能套出徐四老爺到底在查什么。
只要一想到上輩子徐四老爺造反的事情,徐其容就忍不住的擔心。心頭的疑惑越積越多,前世徐四老爺造反,整整六年才被鎮壓下去,里面確實有一開始陳乾帝不聞不問的緣故,可是能在皇城里面堅持造反這么多年,還是有些實力的。徐其容心中疑慮的是,她爹爹明明就是個喜歡吟詩賞畫腦子迂腐的文弱書生,到底是哪來的那么大的實力?
這些自然不可能跟秋濃說,但是秋濃聽說高伯可能已經被別人盯上了,也有些站不住了,忙對徐其容道:“既然這樣,姑娘,婢子現在就出去一趟。”
徐其容點點頭,在秋濃手心比劃:替我送封信到裕王府。然后在煙羅斜街繞兩圈,再去筆墨軒。
秋濃剛回來就又出門,難免引起別人注意。這徐家大院,可沒有想象中那么安全。
那么輕易就被秋濃認了出來,高伯也覺得不大隱蔽,等秋濃一走,高伯就離開了筆墨軒。不一會兒。一個戴著斗笠的乞丐蜷縮在筆墨軒外面,陽光正好,那乞丐一動不動的。像是睡著了。可只要有人出入筆墨軒,那乞丐就會稍微抬起頭來,露出一雙看似渾濁的眼睛,撥了撥自己面前的破碗:“大爺。行行好!”“好人一生平安。”“給點吃的吧。”“好心人,求求你大慈悲。可憐可憐我吧!”
沒錯,四句不一樣的詞兒按順序輪著說!
秋濃去裕王府送完信,聽徐其容的話,在煙羅斜街轉了兩圈。才又來到筆墨軒門口,張望了一番,卻沒有找到高伯的身影。最后視線定格在那蜷縮成一團的乞丐身上。想了想,抬腳便走了過去。
那乞丐一遍念叨著“好人一生平安”一邊去看來人的臉。當看到胖乎乎的秋濃時,口水一嗆,把自己噎住了。秋濃一邊看著乞丐咳嗽,一邊幽幽問道:“高管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了?多臟啊!”
聞言,乞丐咳嗽得更厲害了。等好不容易緩和過來,乞丐臉色陰沉得都能滴出墨來了:“你怎么認出我的?”
秋濃有些茫然:“很難認嗎?”
高伯又是一噎,幾乎是咬著牙問:“我不是讓你不要來找我了么,這才多大會兒,怎么又來了?”
秋濃露出一副責怪的神色來:“高管事騙得秋濃好苦!”看了看高伯的神色,繼續道,“婢子到高管事說的地方來來回回翻了三遍,就是沒有看到什么房契和銀票,高管事這么做,讓婢子怎么跟姑娘交代?”
高伯皺了皺眉頭,沉著臉怒道:“你的意思是我哄你不成?本就是姑娘給我的東西,我何苦再來這么一出?”
秋濃本來就怕高伯,高伯這一生氣,她本能的瑟縮了一下,可又想起徐其容的交代,眼珠子一轉,往地上一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沒有就是沒有嘛,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要是給姑娘知道了,姑娘要誤會我了,我可怎么辦!我上輩子做了一大堆的善事這輩子才遇到這么好的主子,以后我該怎么辦啊!”
秋濃嗓門不小,這一哭,周圍人都詫異極了,紛紛聚攏過來看怎么回事。見一個大戶人家的丫鬟對著一個乞丐哭,都只當乞丐偷了丫鬟什么東西,所以把人家給惹急了。
高伯氣得不行,卻拿秋濃沒辦法,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秋濃,只好瞪大了眼睛,很恨的吼了一句:“別哭了,我跟你回去找!”
秋濃動作非常迅,手一抹眼睛,對高伯笑道:“高管事你可不能怪我,是姑娘教我這樣的!”
高伯語調微揚:“五小姐?”
秋濃點頭。
高伯怒道:“五小姐向來善良乖巧,都是讓你們這些貼身丫鬟給教壞了的!”
秋濃很無辜,表情有些詭異:“這真是姑娘自己想出來的,我勸過了,可姑娘把我說服了。”
“可見五小姐冰雪聰明得很,不是你能比的。”高伯臉一僵,立馬一臉陰沉的換了話題,“你在這里等著,我先去換身衣裳,再跟你一起回去。”
秋濃伸手就拉住了高伯的衣擺:“不行,你要是不回來了怎么辦!”
高伯臉色又是一僵,徐家的丫鬟都懼怕他,他哪里見過這么難纏的!當下更是惱怒,臉色也更陰沉了:“你要跟便跟著吧!”
高伯和秋濃回到楓樺院后,高伯一言不的就朝自己藏房契和銀票的地方走,把柜子來來回回翻了三遍,居然真的什么都沒有!高伯的表情變得有些落寞,因為想著自己以后可能無法照料兩位小姐了,五小姐又口不能言,高伯走之前便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連同徐其容給他的一起藏在了這楓樺院,哪知道全不見了!
看著想來陰沉著臉的高伯一下子變成這副神情,秋濃心里有些不忍,張了張嘴,到底沒敢開口。
高伯表情一肅,換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淡淡道:“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你告訴五小姐,就說是我拿了便是。”其實心里還是很心疼的,原本省吃儉用留著以后娶老婆的。
秋濃這才開口,道:“姑娘要見你。”
高伯搖頭,哂然一笑:“我現在已經被趕出了徐家,不再是四老爺的人,算是外男了,五小姐不該見我。”而且,藏個東西都藏不好,他哪有臉去見五小姐!
秋濃看了高伯一眼,然后按照徐其容的吩咐,做出一番難過之極的表情來,嘆了口氣:“我本以為高管事心疼我們姑娘,定會幫著我們姑娘的。現在看來,我們姑娘是誰也靠不了了。”
高伯聽了,心里也有些難過,難得的解釋了一句:“我現在有要事在身,真的不能去見姑娘。”
誰知秋濃聽了,直接撇撇嘴,咯咯笑道:“姑娘什么都知道的,姑娘吩咐了,叫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去見她。”
高伯這才恍然大悟,難以置信的望著秋濃:“房契和銀票呢?”
秋濃后退了兩步:“不關我的事,在姑娘手里。”
高伯頓時哭笑不得。之前在筆墨軒外面鬧那么大動靜,肯定已經打草驚蛇了,自己就是再去守一兩年,也守不出結果。五小姐費了這么大的勁要見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因此,高伯也只好點頭答應了。
秋濃帶著高伯避開下人,到了隔壁風和院,又讓高伯藏在了風和院的小廚房里,這才去找了徐其錦,說了徐其容的意思。
徐其錦臉色嚴肅得很:“灼灼之前就應該跟我說一聲,膽子也忒大了點,也不怕出什么差錯。”
秋濃解釋道:“姑娘也是怕二小姐擔心。”
徐其錦搖頭:“姐姐擔心妹妹那不是應該的么。”然后道,“你去告訴灼灼,等到下午的時候,我就去蘭芷院,接她過來看我新得的繡架,看起來比別的繡架精致許多。”
雖然看繡架這種事情有一點奇怪,可繡架太大不好搬動,平泰公主放起人來才會爽快不是!
把自家姑娘交代的事情都辦得妥妥當當的,秋濃心滿意足的回了風波樓。見秋濃一臉笑容的回來了,徐其容這才松了口氣。
到下午的時候,徐其錦果然到風波樓來找徐其容去看她新得的繡架。徐其容這些日子正假裝跟秋濃和虞夏學習針線,還故意手法生疏的做了個抹額送給平泰公主。平泰公主心里高興,聽說徐其容想要去看什么繡架,果然立馬就答應了。
還抬了抬下巴,一副清冷模樣對徐其容道:“你就去看看,若是喜歡,我給你也找一架來玩。”
徐其錦瞪大了眼睛,忙道:“灼灼若是喜歡,祖母直接讓人來風和院搬就是了。”
平泰公主被氣樂了,奇道:“都是我的孫女,我難道為了一個孫女的喜好去搶另外一個孫女的東西?”
到了風和院,徐其容果然饒有興致的跟徐其錦去看那架雕了花的繡架,等看得差不多了,這才趁著人不注意,兩姐妹悄悄的溜去小廚房找高伯。
徐其容不知道高伯知不知道自己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也不知道高伯知道的話愿不愿意告訴自己。不由得有一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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