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老爺繼續道:“前兩日爹爹問錦姐兒是不是答應了杜家的求親,你姐姐害羞,不肯說,今兒個杜大公子又上門來了,說是帶了庚帖的。<し灼灼,你進去替爹爹問問好不好?”
徐其容一噎,算是徹底相信了爹爹跟外面的那些傳聞無關。也有些恍然大悟,難怪前兩天姐姐眼睛紅腫,問她只說是被桂花里面的小蟲子撞了眼,現在看來,卻是被爹爹給氣哭的。
徐四老爺笑得眉眼彎彎,語氣中帶著一些哄勸:“灼灼進去替爹爹問問好不好?”
徐其容恍然大悟,爹爹定是知道自己之前問姐姐的話讓姐姐生氣了,再加上平泰公主在里面,所以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招惹姐姐了。但是心里又對這件事惦記得很,所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來了。
正僵持著,卻見銀鯉從里面走了出來,向徐四老爺福了福,又向徐其容行了禮,才道:“四老爺,老夫人說了,天色晚了,只怕平秋院的丫鬟婆子已經準備好了晚膳,今兒個就不留四老爺用膳了。”
徐四老爺訕笑了兩聲,然后咳嗽了一下,故作威嚴的對徐其容道:“灼灼好好替爹爹陪陪祖母,爹爹書房還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在銀鯉看不到的地方卻是沖著徐其容眨了眨眼睛。
徐其容點了點頭,溫順道:“爹爹慢走,爹爹也早些休息才是。”
徐四老爺以為自家小女兒明白了自己的暗示,便身心舒暢的轉身離開了。
銀鯉對徐其容道:“老夫人說了,今兒個晚膳,五小姐就自個兒在風波樓用吧,不用來小花廳陪著她了。”
徐其容忙問:“那姐姐呢?”
銀鯉笑道:“二小姐沒事。”
徐其容皺眉。有些不信:“聽下人們說姐姐跟杜大公子當著大家的面打架了?”
銀鯉處變不驚的點頭:“是打架了,只是杜大公子到底長二小姐幾歲,又當著眾人的面,并不敢對二小姐下死手。老夫人已經讓桂嬤嬤幫二小姐檢查過了,身上并沒有什么傷。倒是杜大公子有些狼狽,眼睛下邊破了塊皮,應該是不小心被二小姐的指甲蹭到了。”
徐其容一聽。不但沒有松口氣。反而更愁了:“姐姐當真答應了杜大公子的提親?”
平泰公主雖然吩咐銀鯉不讓徐其容這個時候過去見她和徐其錦,倒也沒說不能跟徐其容講這些事情。
銀鯉見徐其容問,沒有絲毫隱瞞。一邊拉著徐其容的手往風波樓走,一邊一五一十就都講了。
“外面那些傳聞杜家人也知道了,上次杜大公子來跟老夫人商談,對我們府上的態度差不多也清楚了。后來聽到西京城里的傳聞。又知道這門親事是自己姑母先相中的,便覺得自己連累了二小姐。杜大公子原話是。‘我杜仲行得端做得正,既然徐二小姐的名聲被在下連累了,就斷沒有不負責任的道理。縱然在下并不心悅徐二小姐,如今也只好愿意跟徐二小姐訂親。等二小姐及笄后,再按照規矩迎娶二小姐進門’。”
徐其容搖頭:“姐姐心高氣傲,杜大公子不情不愿的提親。姐姐何至于委屈自己答應?”
銀鯉解釋道:“二小姐聽了這話,便道。‘寧愿絞了頭發做姑子,也不要送上門給別人作踐,到時候徐家一門顏面何存!’那杜大公子便冷笑,說,‘二小姐做姑子倒沒什么打緊的,怕只怕,出了這么一位姐姐,徐家的小娘子們就都被連累了。’二小姐一聽這話氣得不行,一時沒忍住就把手里的茶杯拍桌子上了,然后兩人不知怎么就打起來了。”
徐其容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這杜大公子,嘴巴毒不說,還跟小娘子當眾打架,真要說起來,連易桐池都比不上,姐姐怎么就攤上這么朵爛桃花?
銀鯉道:“打完了之后,杜大公子說,‘二小姐這下名聲是毀徹底了,一個會跟公子哥兒打架的小娘子,還有哪家敢要?’二小姐也不是個傻的,杜大公子這么一說,二小姐立馬就跟平泰公主說換庚帖,算是答應了杜家的親事。”
徐其容瞪大了眼睛,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自家姐姐向來是最規矩的,斷想不到她也會做出這般“出格”的事情。
撇了撇嘴,徐其容怒道:“這杜大公子好壞的心腸,難不成跟姐姐打一架,就是為了激姐姐答應這門親事?提親提得不情不愿的,倒不像是會這般執著的。”
銀鯉點點頭:“二小姐答應了,杜大公子卻是反悔了,要把自己的庚帖拿回去。然后被岑先生瞪了一眼,說是讓他好好想想杜老爺在信里面是怎么說的。然后杜大公子便不再鬧了,嘴里卻嘀嘀咕咕的,說是不小心娶了個……”
說到這里,銀鯉說不下去了。
徐其容皺眉:“娶了個什么?”
銀鯉小聲道:“潑婦。”
“他才是潑婦!”徐其容一聽,怒了,有些口不擇言,道,“既然這般委屈,姐姐何苦要跟他交換庚帖,天下總有慧眼識珠的,整個西京城,論人品相貌,有哪個比得上我姐姐的!”
銀鯉點頭:“老夫人也是這么說。但是二小姐說,世界上的事情沒有十全十美的,只要有平泰公主在,杜家就不敢把她怎么樣。知人知面不知心,杜大公子這樣的,總比之前易大少爺那般兩面三刀的好。”
徐其容本要反駁,卻想起前世的事情來,瞬間覺得徐其錦這話也有些道理的。云嵐一開始給了她希望,后來卻讓她步步走進絕望,倒還不如一開始就絕了她的念頭。
見徐其容若有所思,銀鯉忽然靠近徐其容,附耳小聲道:“二小姐知道婢子要來尋五小姐,擔心五小姐憂愁,便悄悄說了幾句話讓婢子帶給五小姐。”
徐其容一愣,姐姐前不久才跟秋濃見了面,既然有話,為什么不讓秋濃帶過來?心里有些詫異,卻依然示意銀鯉開口。
銀鯉壓低了聲音:“二小姐說,她并不是胡鬧,也不是被氣急了眼,這杜大公子的行徑,她也仔細察看了一番。既然是霜憐郡主的二舅母跟杜家提了自己,可見杜大公子至少人品才華上是過得去的,就是這性格太壞。這還早呢,等真過去了,那杜大公子也斷不會虧待了她落人口實。”
徐其錦這話說得在情在理,徐其容聽了之后臉色終于好了許多,只是心里依然有些過不去:“姐姐那般好的人,憑什么要便宜了他!”
心里卻是明白外面那些傳聞對徐其錦名聲傷害得有多嚴重,若是嫁給杜大公子,外面那些傳聞便是下人們嘴碎,把主子的事情傳出來了。若是沒有嫁給杜大公子,外面那些傳聞只怕就成了徐家二小姐不安分的證據。
對于一個還有一年多就及笄的閨閣小娘子來說,最重要的東西,便是名聲了。
上一輩子,徐其容早早的就因為幫助佳仁縣主私奔毀了自己的名聲,后來又有了陷害自己繼母滑胎的惡毒傳言,好不容易沉寂了幾年,剛從反省的佛堂放出來,就又使出下作手段想要勾引東陽侯世子云嵐。當時整個西京城的小娘子們甚至覺得自己提一提徐其容這個名字就是臟了自己的口,話里都以“徐家那小蹄子”代替對她的稱呼。后來嫁到了東陽侯府,難得出了一次門,就被丟了一身的爛雞蛋菜葉子。再后來便再也不敢明著出門。
經歷過這些,徐其容自然不能看著姐姐因為那些傳聞毀掉了名聲。
銀鯉見徐其容情緒不再似剛才那般激烈了,松了口氣,這才解釋道:“老夫人今兒個留了五小姐晚膳,只怕是有話要跟二小姐說,又擔心五小姐情緒激動,這才叫婢子來告知五小姐今兒個在風波樓用膳。五小姐還有什么不高興的,明日二小姐自然會跟五小姐好好說的。”
徐其容苦笑著搖了搖頭,她還有什么好不高興的?姐姐會答應杜家的提親,未嘗沒有擔心名聲壞了會連累她的意思。
等到第二日,徐其錦果然一大早就來了風波樓。
徐其容剛洗漱完,正由著虞夏編小辮子,見徐其錦來了,先仔細打量了一番。徐其錦神色間沒有絲毫的郁結,跟前些日子比起來,整個人反而輕松了許多,這才松了口氣。
徐其容打量徐其錦的時候徐其錦也在打量徐其容,見自家妹妹神色如常,反而有些忐忑,勉強勾了勾嘴角,道:“灼灼,昨兒個……”
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徐其容笑道:“姐姐不必解釋,灼灼什么都懂。”頓了頓,徐其容又道,“姐姐才貌雙全,就算有人一時不喜歡姐姐,相處久了,總會知道姐姐的好的。”
徐其錦雖然不認為以杜大公子那種性子兩人日后有琴瑟和鳴的那一日,卻也是不想讓自己妹妹擔心的,聽徐其容這么一說,這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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