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泰公主神情冷淡的看了眼徐其容,桂嬤嬤忙道:“老奴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徐其容心里有些著急,恨不能飛奔出去,心里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秋濃悄悄地拉了拉徐其容的衣袖,也是一臉的擔憂。
徐四老爺也聽到了外面的吵鬧聲,心下一沉,滿眼擔憂的伸手把徐其容拉到自己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徐其容頭頂,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著。
等桂嬤嬤回來,便見桂嬤嬤臉色難看的稟報:“翠微湖里,淹死了一個丫頭。剛好被水草給攏住了,剛剛韶哥兒和瞻哥兒在園子里玩蹴鞠,不小心踢湖里面去了,下人們撈蹴鞠的時候才看到尸體。”
徐其容臉色一變,接著桂嬤嬤就神情復雜的看了徐其容一眼,啞沉了聲音,道:“聽丫鬟婆子們講,看模樣,是楓樺院的采月。”
是采月!
徐其容覺得眼前一黑,頭暈目眩起來,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秋濃更是臉色煞白,心里認定了,要不是自己回家照顧娘親,讓采月去做那監視主子的事情,只怕采月也不會落得這么個下場。
徐大老爺當下皺了皺眉:“是那個跟佑哥兒不清不楚的丫頭?死了倒干凈!”然后轉頭對平泰公主以及徐其錦徐其容姐妹道,“死人晦氣,又是在這重陽節前的當頭。母親和兩位姐兒且留在這里,以免被晦氣給沖撞了。兒子這就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該報官報官,該斂尸斂尸。”
說完,看了看徐其容,又道:“容姐兒房里少了個丫頭,看是從外面買一個回來,還是直接從家生子里面挑一個頂上吧!”
徐其容氣得胸口悶疼,采月是進水月軒之后不見的,現在尸體出現在了翠微湖,說這事跟水月軒的人沒有半點關系。她是一個字也不信的!
再加上今兒個徐佑那般急躁的拉著人搜水月軒,喬大太太又一副眼不見為凈的態度,這采月的死跟誰有關,是顯而易見的了。
徐其容看向徐大老爺的眼睛通紅。整個人繃得死緊,似乎下一刻便要爆發了一般。徐其錦看在眼里,心底詫異,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把徐其容護在了懷里。看著像是徐其容受了驚嚇她在安撫,實則是用了八分力氣拉住徐其容。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徐四老爺臉色沉得厲害,眼神中透露著難以置信。
徐大老爺卻已經向平泰公主行了一禮,在平泰公主點頭后,大步流星的離開了蘭芷院,去處理采月的后事了。
徐其錦這才稍微松了松自己手臂,誰知這一松,徐其容竟然眼一翻,暈過去了。
徐其容只是一時的怒火上心罷了,剛暈過去,眾人還沒來得及掐人中。自己就已經幽幽醒過來了。
徐四老爺難得的靠譜了一回,也不問徐其容現在怎么樣了,徐其容一醒,就正色道:“采月畢竟是灼灼的丫鬟,我們四房小娘子的丫鬟死了,怎么也輪不著一個大房的伯父來處理。是驗尸查兇,還是入土為安,還是我親自去的好。”
徐其容點點頭,鐵青著臉色道:“我要去看看她。”
桂嬤嬤臉色有些難看,開口勸道:“五小姐節哀。那尸體也不知道泡了多久,整個人脹了好幾圈,老奴剛剛遠遠的看著都覺得怪嚇人的,五小姐這樣嬌滴滴的小娘子還是不要靠近的好。”
徐其容聽了這話。臉色更加難看了,之前尋不著采月時,她就想過采月可能要遭些罪吃些苦,卻沒想到會遭這么大的罪。
徐其容拉了拉徐四老爺的袖子:“爹爹。”
采月為什么而死,徐四老爺心里也是知道的,雖然不愿意自己小女兒目睹那么嚇人的場面。卻也不想讓自己小女兒心里從此背負上一個包袱,一個遺憾和一份愧疚。
想了想,到底是答應了:“你遠遠的看一眼便是盡了主仆情分,日后逢年過節多燒些紙錢,讓她在下面過得自在些罷!其他事情,有爹爹在呢!”
徐其容鼻子一酸,就要掉眼淚,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一句“有爹爹在呢”,仿佛一下子抹平了兩世的委屈與不甘。
平泰公主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沖著桂嬤嬤搖了搖頭,到底沒有再攔著,說了聲“作孽”,便起身去了書房,一串佛珠,一個蒲團,裊裊幾縷檀香,一段晦澀經文。
徐四老爺攜了徐其容便往翠微湖那邊走,徐其錦提腳就要跟上去,誰知沒走幾步,就見徐四老爺停下了腳步,轉身吩咐道:“錦姐兒不必跟來了,杜家送聘禮來的日子沒多久了,錦姐兒專心準備自己該準備的東西去。”
“可是……”徐其錦擔憂的看了眼一臉憤怒和難過的徐其容。
徐四老爺擺了擺手:“去吧,有爹爹呢,你妹妹吃不了虧。再說了,死人畢竟污穢,錦兒八字輕,能不見,便不要見吧!”
“姐姐回風和院吧!”徐其容勉強開口,聲音又干又澀。
徐其錦沒有辦法,只好轉身往風和院的方向拐去。
徐四老爺和徐其容趕到翠微湖邊的時候,徐大老爺已經制止了下人們的騷亂,主子們怕晦氣,都躲在自己的院子里,除了徐大老爺、徐四老爺和容姐兒,沒有一個親自來這邊的,卻都派了身邊的丫鬟婆子過來打探消息。就是來打探消息的,也只敢縮頭縮腦站得遠遠的并不敢靠近。
徐其容眼神兒好,尚隔著七八丈的距離,已經認出來采月身上的衣裳了。因為楓樺院的丫鬟是從外面買的,所以楓樺院的丫鬟們的衣服都不是從公中領的,而是徐其容自己掏錢買的,穿著楓樺院丫鬟的衣裳,楓樺院不見了的丫鬟又只有采月一個,死者的身份已經是毫無疑問了。
徐其容把下嘴唇咬得死死的。
又走近了五六丈的距離,徐四老爺便再不肯讓徐其容靠前了。
采月平躺在地上,面容平靜,臉上被水泡得白里發青,頭發上還纏繞了墨綠色的水草,七竅處沾著些泥污。
徐四老爺看也不看徐大老爺,把徐其容交給丫鬟,就大步上前,問道:“是誰把人撈上來的?”
立即有兩個婆子站了出來。
徐四老爺皺了皺眉,問道:“死者身上可有傷口?”
那兩個婆子忙哆嗦著道:“老奴看著是沒有傷口……可誰敢細看啊!”
徐四老爺這才看向徐大老爺:“仵作什么時候到?”
徐大老爺神色一頓,皺了皺眉:“不管怎么說,這是小姐屋里伺候的丫鬟,怎么能讓外人來檢查?我已經讓下人拿了我的帖子去跟官府報備過了,等官府的人來確認之后,就一口薄棺,讓人拉出城去,葬了吧!”
徐大老爺這話,徐其容隔了兩丈遠也聽得清清楚楚的,滿面怒容,但到底被秋濃拉住了。她現在能怎么辦?難道站出來說采月是得了自己的話去注意徐大老爺和徐四小姐的行蹤才落得這般下場?那不但不能為采月報仇,反而會使自己陷入艱難的境地。
徐四老爺本來有心堅持給采月討一個公道,總不能讓她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說不定還背上一個不干不凈的名聲,可聽了徐大老爺這話,他又猶豫了。
他雖不理事,卻也知道,不管哪個大戶人家的丫鬟沒了,斷沒有主動找仵作來驗尸的,尤其是未出嫁的小娘子身邊的丫鬟。
徐大老爺看了徐四老爺一眼:“既然四弟來了,便四弟照應一下吧,我就先回水月軒了。”
徐四老爺正糾結著呢,看也不看徐大老爺,任由徐大老爺離開。對身世的懷疑,對徐大老爺的懷疑,讓徐四老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叫了二十幾年的親哥哥了。
秋濃拉了拉徐其容的衣袖,徐其容想了想,扭頭對虞夏道:“你去楓樺院請葉夫人,問她方不方便,若是方便,便過來,也不需要她親自上前,言語指點一下婆子就行。”
葉夫人是巫醫世家商家的小姐,又是神醫葉臨的夫人,自然是懂醫術的。既然懂醫,應該對驗尸也略知一二。既然不好請仵作來,讓葉夫人指點著婆子們給采月檢查一下也是可以的。
她就不信,采月會是自己掉湖里淹死的。
徐四老爺有些遲疑,幾步走到徐其容身邊,道:“葉夫人身體不好,這樣把人叫過來,是不是不合適?”
徐其容搖搖頭:“若是不合適,她自會開口拒絕。”
說話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平日柔和的翠微湖,因為有采月的尸身在,顯得有些陰森恐怖起來。那些遠遠打探消息或是看熱鬧的下人們早一窩蜂走了個干凈,兩個把采月撈上來的婆子卻是不能離開,縮在一起小聲說著話壯膽。
徐四老爺轉頭對她們道:“去拿幾盞燈籠過來。”
兩個婆子如蒙大赦般飛快的跑了。
兩個婆子還沒有磨蹭回來,葉夫人先過來了,約莫是因為看女尸不方便,葉神醫并沒有同行。還是初秋,葉夫人已經披上了兔毛的披風,行如弱柳扶風的向這邊走著,虞夏提著一盞紅燈籠跟著。
秋濃一看那燈籠就有些受不了了,眼淚吧嗒吧嗒直流,那燈籠,還是七夕的時候,楓樺院的丫鬟們聚在一起自個兒做的花燈。楓樺院事情少,丫鬟們又手巧,這樣的花燈做了不少,給府里上上下下都送了一些。秋濃自己屋里也掛著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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