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錦和徐其容都有些詫異,去年過年的時候,如意巷那邊可沒有下帖子來。
采榴繼續道:“也請了老爺和姑爺,說到底是一家人,新春佳節,總不能團年飯都不吃吧!”
徐其容心里冷笑,除夕節的時候也沒見誰叫他們回去吃團年飯啊!然后就明白過來為什么會請她們回去了……哪里是要請她們,明明是拐著彎要請杜大公子!
杜大公子的父親杜廣生雖然只是從三品的官員,比梁文璟和段旭還要低幾個等級,可鹽運使是個肥缺,杜家盤桓江浙一帶這么多年,手里的財力和人脈不是一般官員能比得上的。更何況,杜家和管家、薛家又是姻親關系,管家又是裕王妃的娘家,這里面盤根錯雜,實力跟當朝太子不相上下。
徐亭進若是在這個時候跟杜家搭上了關系,能得到的好處可不止一點兩點了。
之前徐其錦和杜仲成親的時候,那邊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這個時候忽然示好了,要說沒有人指點他們,徐其容是一點不信的。
徐其錦覺得有些好笑:“咱們那個大伯父也算是長本事了,我和夫君進這狀元巷還不到半天功夫,那邊就派人過來請咱們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知道的。”
這是懷疑她們家有人給如意巷那邊通風報信了。
“你們來的路上那么多馬車,旁人見著了少不得問一句,傳到如意巷那邊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徐其容搖了搖頭,道,“咱們爹爹是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就算徐家人待他再不好,他也不會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的。我只怕姐夫年紀小,被徐亭進三言兩語誆騙了去。”
若是杜家真的跟徐亭進扯上了關系,萬一徐亭進將來起事了,只怕不單是杜家,就是管家、薛家和裕王府都會被連累進去。
上一世她家爹爹跟著梁文璟造反。那是書生造反三年不成,所以失敗了。可如今若是杜家這一幫子人攙和進去了,勝負還未可知。
徐其容雖然覺得老太子昏聵乖戾,并不會是一代明君。可是,在她心里,徐亭進比老太子還不適合守這江山。
徐其容跟徐其錦說過上輩子的事情,徐其錦自然也是知道這里面的輕重的。徐其錦又在霜憐身邊做了幾年的伴讀,裕王府請的西席先生不僅教她們詩書禮儀。有時候也會講一些朝政方面的事情。因此,比起徐其容,徐其錦更知道這里面的厲害。
當下便有些著急了,囑咐道:“等會兒你纏著爹爹,我跟他坐一輛馬車。”
這便是要單獨提醒杜仲的意思了。
雖然她跟杜仲之間的夫妻感情并不深厚,可她也不能看著杜家落水。
徐其容點了點頭,趕緊換了身衣服,出了門。
兩姐妹到了花廳,徐四老爺便站起身,道:“咱們這便過去吧!你們也正好去給你們祖母請安。”
杜仲應了是。
等出了二門。徐其容便挽著徐亭遠的手腕撒嬌,徐亭遠并沒有看出其中的異樣,只是笑道:“都這么大了,當著姐姐姐夫的面呢,還這般小孩子作態,也不怕你姐姐姐夫笑話你!”
徐其容笑道:“姐姐都嫁出去了,可不再來跟我搶爹爹。爹爹要是偏心灼灼,等會兒就讓灼灼跟爹爹坐一輛馬車。”
徐四老爺有些哭笑不得,也只有徐其容能把“偏心我”這三個字說得這么理直氣壯。
徐其錦便在一邊道:“爹爹便依了灼灼吧,咱們家灼灼。這是喜歡爹爹呢!”
徐四老爺伸手在徐其容臉頰上揪了一把,然后對徐其錦道:“你就知道護著她!”然后轉頭對杜仲道,“我家錦兒從小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什么事情都優先考慮她妹妹。寵妹妹寵成了習慣,你看我這小女兒被寵成什么樣子了!”
杜仲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徐其錦,心里想著,她母親不在了,她爹爹心里更喜歡她妹妹。聽說她祖母也是更喜歡她妹妹的,她自己也喜歡著她妹妹,就沒有人喜歡她護著她么?
徐其錦一扭頭看見杜仲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有些詫異,然后笑道:“爹爹這么說灼灼可要不高興了,我和灼灼這是姐妹親睦呢!”
大家說笑著上了馬車,之前從蘇州帶來的東西,又挑揀了一些,專門用一輛空馬車拉了,跟在眾人的后面。
等到了如意巷那邊,剛下馬車,就見郭老太太帶了一堆的女眷在門口等著,應當是來迎他們的。
別說是徐其錦和徐其容了,就是徐四老爺也被嚇了一跳。
徐其容悄悄看了眼杜仲的神色,見他神色間有些異樣,便明白姐姐已經給他提過醒了,就是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
前來迎接的女眷中并沒有平泰公主,喬姨奶奶反而被拉了來。
徐四老爺心里不高興,便不樂意跟郭老太太說話,緊閉著一張嘴就像是鋸嘴的葫蘆。反正四房早已經跟她們翻了臉了。
徐其錦看了一眼杜仲,也不想在自己夫家人面前跟郭老太太等人鬧得太過難堪。便主動上前一步,對郭老太太福了福,笑道:“叔祖母今兒個怎么到這里來迎了,其錦真是受寵若驚了。今兒個天冷,叔祖母小心著些別凍著了才是,原也是該我和夫君去給叔祖母請安的。”
杜仲肅著一張臉,走到徐其錦身邊,長揖道:“給叔祖母請安。”
郭老太太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對杜仲道:“這是仲哥兒吧?一表人才,是個好孩子。我們家錦姐兒嫁給了你,真是她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這話說得好聽,細細一品味,卻比打人臉還要難聽,徐其容臉色有些難看。
郭老太太卻把喬姨奶奶一拉,對杜仲道:“這是你祖母……”
她算哪門子的祖母!
杜仲是見過平泰公主的,如今見郭老太太拉了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出來說是他祖母,眼睛里閃過一絲怪異,然后是滿臉的怪異,扭頭看向徐其錦的眼神,就有些難堪了。
徐其錦萬沒有想到郭老太太會來這一手,又被杜仲這惡意的一看,臉色更加不好,耳尖通紅,像是要滴出血來。
徐其容見郭老太太拉喬姨奶奶的衣袖的時候,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等聽到郭老太太說出這種話,恨不得上前扇她幾個耳光!
喬姨奶奶怯生生的看了杜仲和徐其錦一眼,又看了徐亭遠一眼,不敢說話。
這個時候徐其容站出來開口是不合適的,趁著郭老太太話音未落,忙拉了徐四老爺一把,徐四老爺會意,立即打斷郭老太太的話。
道:“杜仲和錦兒剛到京城,按理說,也該先去拜訪錦兒她祖母。嬸嬸年紀大了,要親自引錦兒和杜仲去蘭芷院,只怕他們小輩有些擔不起。嬸嬸不如先回臨安堂,等杜仲和錦兒拜見了祖母,再過去看望你這個做叔祖母的!”
叔祖母三個字說得有些意味深長。
徐其容還是第一次見她爹爹說話這般得體,不由得給她家爹爹在心里豎起了大拇指。
杜仲回過神來,不管這郭老太太什么心思,自己的岳父的面子還是不能落的,便道:“岳父大人這話說得極是,仲也該先去拜見祖母,不然天下人豈不是要說仲不懂禮數了。”
眾人聽見這話,心里一陣琢磨,哪里是杜仲不懂禮數,分明是郭老太太為老不尊。
徐其容冷笑著看著郭老太太臉色變幻不定,她小家子出身,是不敢得罪杜仲這種真真正正的大戶人家的公子的,最后郭老太太繃著一張臉,道:“既然如此,老身先去臨安堂等著你們過來請安了。”
徐其錦臉色一白,根本不敢扭頭去看杜仲的臉色,郭老太太實在是把她徐其錦娘家人的臉都丟干凈了,她以后,如何在杜仲面前挺直腰板?
她郭平遙是什么東西,不過是叔祖母,又是跟四房翻了臉的,居然張嘴就叫人家四房的女婿去給她請安,好大的臉!
徐其容心里恨郭老太太恨得不行,又心疼她姐姐心疼得不行,只好看也不看眾人,道:“姐姐,姐夫,咱們先去蘭芷院吧,只怕祖母早得了消息等著呢!”
徐四老爺也心疼大女兒,可他到底是男子,并不擅長打這后宅女人的機鋒,聽小女兒這么說,便看也不看郭老太太等人,帶著人便越過她們,往蘭芷院走去。
去蘭芷院的路上,徐其錦想要跟杜仲說自己從小跟叔祖母那邊的人并不是很親近,想要跟杜仲說自己爹爹已經跟叔祖母那邊的人撕破臉了,想要跟杜仲說自己先是有父親教導,后來去裕王府做了伴讀,并沒有學郭老太太那等惡心人的作態,想要跟杜仲說自己的祖母、爹爹、妹妹都是很好的人……可是,這些話要如何說起?又如何能說得出口?
最終,徐其錦抿了抿嘴,一言不發的跟杜仲并行著。徐其容看在眼里,心里怨恨極了,想著,總有一日要替姐姐找回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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