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不吭聲用完晚膳,陪著沈老夫人說了會兒話,就服侍沈老夫人洗漱,上床休息了。
因為老年人覺淺,沈老夫人怕自己醒醒睡睡影響到徐其容睡覺,所以并沒有要求徐其容像小時候那般與她同塌而眠,又不忍心看她睡外面丫鬟睡的軟榻,所以讓人專門把隔壁的廂房收拾了,按照徐其容的喜好重新布置了,給徐其容做閨房。
徐其容躺在床上,琢磨了半晌,還是覺得自己應當想法子出去一趟,不見到德公,把事情說清楚,徐其容有些心慌。
珠云坐在外間,在昏黃的油燈下面畫花樣子,她打算給眼見著秋天到了,天氣慢慢轉涼,她想要盡快給沈老夫人做一條抹額。
虞夏正用鐵壺裝了熱水,就在朱床前的圓桌上給徐其容把袖子上的褶皺熨平,徐其容起身,把羅帳掛在鉤子上,透過珠簾的縫隙看到珠云專心致志畫花樣子的身影,心里一陣不耐煩。
卻又知道珠云是外祖母派來看著她的,自己怪不得珠云,只好自己生了一會兒悶氣。因為心里不高興,輾轉反側好一會兒都不能安然入睡,虞夏忍不住道:“姑娘,可是婢子的聲音大了點兒?要不然我也去外間吧!”
徐其容搖了搖頭,提聲喊了句:“珠云姐姐?”
珠云聽見徐其容喊,忙放下手里的紙和筆,撩起珠簾,走了進來,揉了揉眼睛,笑著問道:“表小姐有什么事情嗎?可是口渴了?婢子給表小姐端蜂蜜水來?”
徐其容搖了搖頭:“不必了。”
珠云又道:“若是不想喝蜂蜜水,老夫人前些日子賞了一瓶子花蜜,兌水喝著又不甜膩,嘴里又有滋味,要不然婢子給表小姐兌一碗?”
“晚間喝了銀耳湯,我不渴。”徐其容道,“外間那油燈實在是昏暗了些,左右你白日里也沒有其他事情要做。那花樣子就留著明兒個再畫吧,別熬壞了眼睛。你也早點兒休息吧!”
珠云點了點頭,便道:“那婢子洗漱了去外間軟榻上躺著,婢子覺淺。表小姐有什么吩咐,喊一聲婢子就來了。”
徐其容忙道:“別,今晚不用你值夜了,讓虞夏睡外面吧!”
虞夏知曉自家姑娘心里煩,忙跟著道:“珠云姐姐。你都連著值夜好多天了,我心里也過意不去,今天晚上,還是讓我值夜吧!”
珠云笑道:“不礙事,表小姐夜里睡覺踏實,婢子在外間值夜也不辛苦,虞夏妹妹若是心里過意不去,咱倆一起睡外間好了。”
徐其容神色一僵。
虞夏一看自家姑娘臉色,忙道:“不行。”
然后發現自己這話語氣太過生硬,又忙解釋道:“珠云姐姐。我胖,怕熱,又愛出汗,就是冬天,也不能跟人同塌而眠的。”
這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徐其容笑道:“這大晚上的,外面還有守夜的婆子、巡邏的家丁,我好好的睡在這兒,哪里就有人來把我給劫走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因為擔心徐其容偷跑,沈老夫人甚至把院子里守夜的婆子多安排了兩個。大晚上的,表小姐出個門,就是想不被人發現都難。這么一想,珠云便點了點頭:“那好。那今晚就由虞夏妹妹值夜,明兒個早上,婢子過來伺候表小姐梳洗。”
徐其容擺擺手:“去吧去吧!”
等珠云走了,虞夏才嘆了口氣,勸徐其容:“姑娘,這下人走了。您總能好好睡覺了吧?明兒個要是有了黑眼圈,老夫人怕是又要問您。”
徐其容看著小圓桌邊上繁復的花紋出神:“我再坐一會兒。”
虞夏見狀,只好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她知曉自己姑娘心里有些煩躁,卻不知道該怎么勸她,讓她自己一個人安靜的想想也好。
徐其容倒沒有想華裕德那邊的事情,她想起今兒個三舅母跟她說姚氏的預產期,便想到戚氏的預產期好像也是在九月,之前那般奔波逃亡,她們分開之前,徐其容記得戚氏當時是有些不舒服的,也不知道現在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怎么樣了。
正琢磨著,忽然聽到窗戶一陣咔擦一聲輕響,然后便眼前一暗,虞夏哎呀了一聲擋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了?”徐其容有些詫異,把虞夏往旁邊拉了拉,探頭看去。然后便見到華裕德穿了身象牙色的直裾,站在珠簾處。
神情自然,一點也沒有剛翻了人家小娘子閨房的窗戶的尷尬!
徐其容心頭的大石頭瞬間落了地,想到不用自己千方百計想法子出去見德公,德公自己便來了,就無暇去計較德公擅闖閨房的事情來了。忙對虞夏道:“快,去給德公泡杯茶……就說是我要喝,別讓人知曉了。”
然后伸手把虞夏手里尚未熨完的衣裳拿了過來,隨手往肩上一披,就要下床來。
虞夏看了看珠簾外的德公,又看了看沒有一絲惱意的自家姑娘,登時有些狐疑……難不成自家姑娘早知曉今晚德公要來?不然怎么偏偏今天晚上不讓珠云值夜!
這么一想,虞夏看向德公的眼神就帶了些警惕,怎么也不肯去泡茶了。之前她還為自家姑娘覺得委屈,現在卻覺得沈老夫人真的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自家姑娘跟德公之間是有問題的!
見虞夏站著不動,徐其容有些詫異,愣了一下,才笑著道:“快去呀,還愣著做什么,德公又不是外人。”
虞夏心底直嘆氣,自家姑娘平日里挺精明的,怎么這會子這般糊涂了!便道:“德公又不是外人,這個時辰來,定是有要事要說,也不會惦記著那口茶水喝。”
這話就有些無禮了,華裕德聽得清清楚楚的,卻也不生氣,他又想起了琴媽和沈老夫人說的那些話。
徐其容狐疑的看了虞夏一眼,有些生氣,可當著華裕德,也不好發作。只好瞪了虞夏一眼,表示咱們待會兒再算賬,然后才看向華裕德,道:“德公,你來了,其容便放心了。”
見徐其容這般說,華裕德便明白了,之前珠云那丫鬟說的那話,一定不是出自徐十五之口。嘴角微微一勾,伸手掀起珠簾,便要走進來。
虞夏見狀,先是伸手把自家姑娘往后不動聲色的一推,然后端起圓桌邊的錦杌,就沖到了德公面前,伸手一攔,把錦杌放在珠簾外面,笑道:“德公請坐。”
華裕德愣了一下,看著那只錦杌呆了一瞬,才有些茫然的坐在了上面,端端正正的,頗有些像面對嚴厲先生的孩子。
徐其容看在眼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神情復雜無比。
華裕德以為這錦杌是徐其容示意虞夏端出來的,所以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過來,又見徐其容神情有些驚訝、有些尷尬,這才明白過來,沈家人和虞夏,只怕是誤會他和徐十五。頓時覺得哭笑不得的同時,心里也閃過一絲微妙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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