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主子,您瞧著雨越來越密了,還是回房里賞雨吧!”玉涵抬眸看著細雨綿綿的天,蹙眉道。
爾芙微微搖頭,抱著合抱粗的朱漆立柱,站在寬寬的房檐下,手中搖著一團扇,伸出翹著蘭花指的小手,感受著那飄落在手心中的雨絲,頗有些林妹妹附身的感覺。
雨一直下,卻不見大,涼絲絲的撲面而來,那感覺蠻舒服的。
四爺頂著雨而來,便瞧見最近越發嬌嫩的小妮子,正一臉逗比的搔首弄姿著。
“下著雨還在外面吹風,你這腦子是怎么長的!”四爺疾走兩步,扯下了身上披著的墨色盤金繡披風,連頭帶臉的拍在了爾芙身上,語氣中滿是寵溺的數落道。
說完就扯著還想要在廊下賞雨的爾芙往房間里走去,同時還不忘罵一罵剛剛站在爾芙身邊伺候的玉涵,“你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眼瞧著下雨就這么讓她在外面淋著!”
玉涵表示她好無辜,主子是主子,哪是她能說得動的呢!
再說,您就算是龍子龍孫,也該按事實說話好伐!主子一直在廊下,哪里有淋雨了!
蘇培盛一臉同情的看了看欲哭無淚的玉涵,默默的在心中為玉涵點了個小蠟燭。
瓜爾佳主子那是主子爺心尖上的,不管瓜爾佳主子有沒有淋雨,反正主子爺就覺得你們伺候的不好!
“爺,您就別說玉涵了,剛剛她就一直催著我回房間來,可是我覺得春雨難得,這才貪圖美景的多待了會兒!”爾芙扯了扯一臉燥郁的四爺。輕聲解釋道。
四爺聞聲,抬眸看了看賠小心的爾芙,不禁嘆了口氣。
“你就是對手下人太寬仁了!”四爺怒其不爭的說道。
“她們在咱們身邊伺候,遠離父母親人,本就是可憐人了,咱們再無緣無故的拿著她們撒氣,那她們不就是更可憐了么?”爾芙看著眼圈紅紅的玉涵。扯了扯四爺袖管。低聲勸道。
四爺看著爾芙這幅爛好人的模樣就賭氣,要不是她不懂得御下之道,那些被銀財迷了心的糊涂東西。哪里敢在她用的東西里動手腳。
那添加了麝香、黃杜鵑等藥物的墨塊,遇水揮發,那可是要絕了她的子嗣呀!
一想到小妮子差一點點就受到了這樣陰損的傷害,四爺這腦門上的青筋就忍不住的迸了出來。可是看著爾芙那張含笑嬌媚的小臉,他這堵在嗓子眼里的話就不忍心說了。
算了。到底她是沒有受到傷害,何必說出來讓她憂心呢!
還記得那次她發現李氏和那宋氏算計與她,雖說她已經早有防備,甚至還一臉堅定的要立起來。可是她仍然是整晚整晚的不能安寢,即便是睡了,也不過片刻就在噩夢中驚醒。幾天工夫,一張鵝蛋臉就瘦成了錐子臉。
想到這里。四爺也就打定了主意,暗暗處理她身邊人就算了。
至于空出來的缺口,只管安排了張保手下訓練出的探子就好了,既能保證忠心,又各個都是能干的。
最重要的就是清了她身邊這四個不中用的大丫鬟,爾芙就已經是傻白甜了,身邊要是同樣都是這些沒腦子的,怕是不用多久,這院子就成了篩子了。
“前些日子,打理江南茶園的宋書銘來了,想要爺給他家的兩個兒子指個親事。那兩個小子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好男兒,爺打算給你房里的玉潔和玉蘭指給他家,你覺得如何?”四爺打定主意,瞬間就揪出了適齡的男兒,隨口說道。
爾芙微微蹙眉,看著站在落地罩邊當布景板的玉潔和玉蘭,湊到了四爺跟前,輕聲道:“她們倆年歲不小了,要是能早些嫁出去,自然是好,可是只是不知那兩個男子性子如何呢?”
這年頭沒有婚姻自主的論調,像玉潔、玉蘭這種內務府出來的宮女,家中又沒有父母做主的,能得了主子指婚,那算是很有臉面的了。可是即便如此,爾芙還是覺得應該問問那男子的情況,免得兩個姑娘嫁過去受委屈。
“那倆個小子現在跟著他們老爹跑腿,爺見過兩次,看著是伶俐的,而且都算是個小管事了,宋書銘替他們在當地置辦了兩個小院子,過去就是當家/奶/奶,又沒有正經婆母要伺候,算是不錯的親事!”四爺說。
四爺說的隨意,旁邊的蘇培盛那就是一腦門的黑線了。
主子爺您正常些好不好,這給身邊丫鬟指婚的事都是府里女主子的活好伐,您這么事無巨細的掐在手里,您也不怕累死了!
不過爾芙并沒有覺得四爺管得太寬,她之前就托了四爺給身邊丫鬟挑選合適的婆家,這會兒聽說有這樣好的人家,她只有為玉潔和玉蘭高興的份。
“你們倆個也都在這呢,你們可有什么意見?”爾芙抬眸看向落地罩旁羞紅雙腮的兩人,揚聲問道。
“奴婢全憑主子爺、主子做主!”玉潔、玉蘭齊齊跪倒,細聲說道。
雖說兩人沒有明說是不是滿意,但是瞧著那羞紅雙腮、眼含秋水的模樣,爾芙也不是個傻子,自然明白她們心里是歡喜的,只是女子的矜持讓她們不好開口罷了。
“既是這樣,那便早些安排了吧!”四爺朗聲道。
隨即,四爺就招呼了正愣神的蘇培盛,大跨步的回了前頭,將正在廂房里忙得腳不沾地的陳福和張保,統統叫到近前。
除開給西小院更換人手,四爺也是打算趁著這機會將宋書銘的一雙兒子留在京里幫忙。
畢竟宋書銘的兩個兒子都繼承了他家老子的八面玲瓏,正適合跟在他身邊打理那些個人情往來的事情。這就是一箭雙雕呀!四爺這么想著,嘴角揚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
而西小院里,爾芙目送著四爺走出院門,這才收回了眼神。
“你們也都年紀不小了。這會兒能得了四爺的準許嫁人,可謂是大喜事了。作為主子,你們跟在我身邊,雖然沒有得過太重的賞賜,但是想必也都存了些個銀錢。另外我在每人陪送一百兩的壓箱銀和一套赤金頭面添妝,不偏不倚,你們倆個做妯娌。也免得因為這些個事情出了隔閡!”爾芙叫了玉涵等人一同進了內室。徑自取出了衣柜里收著的一掛著銅鎖的錦盒,看著臉紅紅的玉潔、玉蘭,笑著說道。
說完。爾芙就從錦盒里取出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又讓玉涵去庫里取出了兩套相差無幾的赤金頭面,一并交到了玉潔和玉蘭手里。
“主子……”接過沉甸甸的剔紅錦盒,兩人再次齊齊拜倒。含淚看著爾芙,只喚出一聲主子就哭了出來。
爾芙也是眼圈發紅。但是到底忍住了,笑著讓玉涵和玉華拉起兩人:“這可是大喜事,你們哭個什么勁,往后若是想我了。便遞了帖子進府來看我就是了,再說你們也不是今個兒就要出嫁了,這還不知道爺和那宋書銘丁定的日子是什么時候呢!
對了。說到定日子,你們成日忙著伺候著我。怕是也沒有時間繡嫁衣,一會兒讓玉涵去庫里找兩匹大紅色的妝花錦出來,你們這些日子就在房里繡衣裳吧!”
說著話,爾芙就又從錦盒里取出了對牌給玉涵,讓玉涵去找大嬤嬤要東西。
玉潔和玉蘭自小就被家人送進了宮里伺候,從跟著嬤嬤的小宮女做起,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今天,趁著四爺迎娶側福晉的工夫,脫離了深宮內院那是非圈子,不可謂不聰明。
宮中那些在娘娘身邊得臉的宮女不少,可是真能得到善終的沒幾個,更別提主子親自操辦她的婚嫁之事了。
倆人既是感動,更是舍不得爾芙這個這么好的主子。
那淚水就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的落著,將那猩紅色的宮毯打濕了一塊,哭得眼圈腫成了小饅頭,看得爾芙又是一陣心酸。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再說你們嫁了人也可以進府伺候,只是到時候你們就是四爺府的家奴,而不是上三旗的包衣奴才了,也就沒了內務府發給你們的月銀了!”爾芙掐著帕子沾了沾眼角,笑著說道。
“奴婢愿意,哪怕是主子不給發銀子,奴婢也愿意伺候主子!”玉潔、玉蘭叩首道。
倆丫鬟哭咧咧的不停,爾芙這眼淚也就被勾了下來,擔心在仆婦恩前失態,忙似是趕蒼蠅般的揮了揮手,朗聲道:“你們愿意就好,趕快擦擦眼淚下去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把你們怎么著了呢!”
說著話,身子就擰了個,倒背著臉對著窗戶,不再看跪在美人榻前哭咧咧的玉潔、玉蘭。
早就知道要將身邊人嫁出去,可是看著倆丫鬟哭哭啼啼的樣子,爾芙就有些心酸,難道這就是嫁女兒的心態……爾芙疑惑,嫁丫鬟出去就這么難受,這要是等小七出嫁的時候,那她得是個什么樣子呀!
越想越心塞,爾芙扯著帕子就撲在了美人榻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等四爺在前頭安排好了這些瑣事,領著蘇培盛再次回到西小院,便看見剛剛還笑臉吟吟的小妮子哭得不能自已的樣子。
“你這是怎么了?”四爺有些摸不到頭腦的問道。
“小七……”爾芙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起身鉆進了四爺的懷里,哽咽的說道。
聞言,四爺雙臂一緊,顧不上爾芙正傷心,掐著爾芙的肩膀,便將爾芙從懷里揪了出來,厲聲問道:“小七怎么了?”
“嗚嗚嗚……”爾芙繼續哭,她一想到小七要穿著嫁衣遠嫁蒙古,她就覺得心碎得好似餃子餡般的難受。
“你先別哭,小七到底怎么了?”看著爾芙紅紅的雙眸,四爺就算是心急如焚,卻也不得不壓下了心底的焦躁,盡量柔著聲音問道。
爾芙被四爺晃得頭暈,剛要開口說話,便覺得胃里一陣惡心,也顧不上什么規矩了,一把推開了還抓著她肩膀不撒手的四爺,連爬帶滾的湊到了床邊,扯過了床下的痰盂,眼淚鼻涕一起流的撕心裂肺的吐了起來,直到把膽汁都吐出來了,這才虛弱的窩在了床腳。
爾芙那張慘白而狼狽的臉,深深刺痛了四爺的心,忙扶著爾芙坐在床上,朗聲喚進了丫鬟絞了帕子,親手擦拭去爾芙臉上的淚痕,低聲問道“你這到底是怎么了?”
“小七要是長大了可怎么辦,我不舍得她遠嫁!”爾芙回想著剛剛她那副沒有理智的德行,禁不住在心中狠狠的鄙視了自己個兒一番,低頭玩著手指,害羞的說道。
四爺有一種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感覺,小七現在才多大阿!
他家里這小妮子會不會想得有點太遠了,再說誰告訴她,他打算將寶貝女兒遠嫁來的,他還舍不得常年不見女兒一次呢!
“咱們的小七才不會遠嫁呢!”四爺揉了揉爾芙那散亂的發髻,頭頂頭的柔聲道。
得了四爺的話,爾芙表示輕松了許多,隨著四爺在皇上心目中分量越來越重,她家的小七就絕對不會與蒙古和親了。
雖說嫁去蒙古就能自在些,但是誰能擔保她家小七嫁的那人不欺負她,還是留在身邊好,起碼有個皇帝老爹保護著,想必那家不是活膩歪了就不會為難她家小七。
一想到這里,爾芙又沒心沒肺的笑了,有靠山的感覺就是棒棒噠!
越是和爾芙相處,四爺就越是有一種養女兒的感覺,不但事無巨細都要幫著處理,還要護著、寵著,不然就一臉‘你無情、你無義、你無理取鬧’的死樣子。
“你這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還真是成了小孩子!”看著爾芙咧嘴傻笑的德行,四爺終于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徹底將刻在骨子里的優雅氣度丟在了一邊,戳著爾芙那光滑的小腦門,低聲罵道。
“才不是呢!”爾芙別扭的擰了擰身子,腦袋搭在四爺的肩膀上,挽著四爺強而有力的臂膀,含笑道。
耍賴、賣萌、發嗲——四爺覺得他算是栽在這個古靈精怪的女人手里了。
“你剛剛吐成那個樣子,可是身體哪里不舒服?”隨著爾芙止住了眼淚,重展笑顏,四爺也就想起了她剛剛那副吐得天崩地裂的樣子,忍不住擔心的問道。
“沒事,估計是哭得極了而已!”爾芙完全沒有了剛剛那種難受的感覺,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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