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嘩啦……”一聲脆響,精美的青花瓷蓋碗茶具就這么變成了碎瓷片子,馨香的碧螺春茶水灑滿了猩紅色的宮毯,片片茶葉就好像是城市頑疾小廣告一般鑲嵌在華麗的花紋上,如一道道補丁般刺目……
只是這一切,相比于爾芙被燙紅的手背和正在冒白沫泡泡的宮毯,又似乎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
作為這場摔碎茶具案的當事人之一——古箏,頭也不敢抬的跪在了原地,只覺得頭上好像懸著一把利劍般,讓人不能忽略掉四爺陰狠、暴怒的眼神。
而作為當事人中的另一人爾芙的反應就有些奇怪了。
原本還抱著手哈氣的她,在看到地毯上冒出的層層白泡泡,嘴角詭異地揚起了弧度,露出了整齊的四顆小白牙,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如果在場的人里,有另外一個與她來自同樣時代的現代人,也同樣看過若干宮斗劇啥么的古裝片的人,一定會能明白她心里那種想笑的沖動的,原來電視劇里那些會冒泡泡的劇毒,還真的存在呀!
我勒個去,這就是爾芙的第一反應。
“主子,您怎么了?”小文、小滿的臉上呈現著大寫的懵,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道。
爾芙擺了擺手,“把她扶起來。”
說著,就指了指跪著打擺子的古箏,又轉身扯了扯瞪著眼睛、喘粗氣的四爺,“你別這么激動,嚇壞人了都。”
四爺怒其不爭的瞥了眼爾芙,但是還是收斂起了滿臉的怒氣。將滿肚子的怒火都放在了手上,情緒失控的用大手狠狠地在臉上搓著,直搓得臉上皮膚都有些紅了,才在爾芙的制止下,停了手。
“你就護著她們吧,早晚讓她們把你毒死就好了!”悶悶不快的四爺,捏了捏被搓得有些發癢的手。抬手拉過爾芙同坐在羅漢床上。又吩咐小文去內室里取來備用的藥箱,這才瞪了眼已經起身站在一旁低著頭,一臉認罪狀的古箏。不冷不淡的嘟噥了句。
“好啦,古箏又不是個傻子!”爾芙推了推四爺的胳膊,對著古箏安撫的笑了笑,低聲道。
這真的不是爾芙存心護著手下人。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在爾芙看來,古箏雖然不如瑤琴穩重、多思。但是腦袋瓜極活絡,一眨眼就是個鬼主意,簡直就是個鬼機靈。
要真是古箏被人收買來對付她爾芙、或者是對付四爺,絕對不會選擇這么傻的方式。這種方式。看起來是簡單易行,但是成功率不高,還隨時將自己個兒置身在危險之中。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劇情里,才會出現的情節好伐。
絕對不會是古箏這種鬼機靈會選擇的方式。當然也不排除古箏會故意選擇這種難度不高的投毒方式,可是這房里房外的眼睛那么多,古箏就在后面的茶室里備的茶,壓根沒機會去隱蔽的地方銷毀痕跡,若是四爺真的喝下她預備的茶水出了事,那她是絕對跑不掉的,所以爾芙才會這么肯定的選擇了相信古箏。
不過,不等爾芙替自己的機智點贊,古箏就赤果果的打臉了。
“奴婢有罪,都是奴婢自作主張,這才引得主子和主子爺受驚了。”正當爾芙重新換了熱茶給四爺潤嗓子的工夫,古箏就推開了一直拉著她的小滿,重新跪在了濕漉漉的宮毯上,叩首說道。
“難道真的是你做的?”爾芙簡直不敢相信她耳朵聽到的聲音,腳下一軟就坐在了四爺身邊,一臉失望的失聲問道。
古箏面色沮喪的點了點頭,眸中滿是祈求之色的抬頭看去,正對上爾芙滿眼難以置信的小眼神,忙又擺了擺手,顯得有些慌亂的解釋著:“主子和主子爺誤會了,奴婢是見主子爺咳得那么難受,才自作主張的在茶水里混合了些潤肺的藥末!”說著,她就指了指角幾上擺著的一個用來存放東西的剔紅錦盒。
蘇培盛不用四爺吩咐就已經快步上前,拿過那個錦盒,送到了四爺眼前。
“這里頭都是些什么東西呀!”四爺皺著眉頭,略微翻了翻。
錦盒里的東西,一目了然,不過就是些用淡黃色草紙包成的小紙包,每個紙包上都用細細的毛筆寫著藥名。
四爺挑選了幾個打開,又是聞、又是看的,檢查了一番。
紙包里,包著的東西與紙上寫的藥名,均相符,不過都是些常備的成藥罷了,而且從紙上的方形朱砂印上可以看出,清一色都是前院藏藥院出品的東西。
檢查的時候,四爺也從錦盒里找出了那個有潤肺效果的粉末,往茶湯里一兌,再潑在地上,確是會出現冒白泡泡的現象。
對于藥理,也有些了解的四爺,證實在藥末里,并沒有混進其他刻意的粉末,不過就是粉末兌在茶水里的正常反應罷了,看在爾芙眼里就是正常的化學反應而已。
被之前那場兇悍的暗殺行動,弄得有些疑神疑鬼的爾芙和四爺對視一笑,看著又繼續打擺子的古箏,苦笑著問道:“既然不過就是放了些藥粉,你就直說好了,怎么嚇成這幅樣子!”
古箏的心情就如她糾纏在一起的十指一般無措,難道她能說是因為四爺的臉色和眼神都太嚇人了,這才被嚇得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么!
“奴婢口拙誤事,還請主子、主子爺體諒。”小小的郁悶了一下下,古箏又是做了個叩首的動作,腦門虛虛的碰了碰手背,低聲道。
“行了,這也是他們太大驚小怪了。”爾芙作為古箏的主子,這會兒就充當了古箏的傳聲筒,笑著推了推四爺,語氣中略帶調侃的意味,柔聲說道。同時對著愣神中的小文和小滿使了個眼色,讓她二人抓緊扶起古箏。
雖說現在氣溫回暖,春風乍起,但是地上還是冰冰涼的。
饒是隔著厚厚、軟軟的宮毯,估計也擋不住地下涌起的寒氣,所以她還真擔心古箏會跪壞了膝蓋。
“好啦,咱們出去轉轉吧。讓她們把這里收拾了。免得真毀了這塊宮毯。”地上鋪著的猩紅色宮毯,雖然不如那些毛茸茸的羊毛宮毯得爾芙的喜歡,但是這種復古風的氈毯。爾芙也是蠻喜歡的,鑒于現在的印染技術,被茶水這么浸過,要是不及時用清水刷洗一番。很可能會弄得掉色,甚至連那些精美、華麗的纏枝紋圖案都可能保不住。所以爾芙也顧不上多安慰古箏受傷的心靈了,抓著四爺的手晃了晃,笑著說道。
說是這就出去轉轉……
但是爾芙還沒有換好衣裳,連妝容都只畫了一半而已。所以爾芙和四爺不過就是將東次間這個休憩室空出來,給宮人們收拾、換宮毯罷了。
簡單說了兩句話,爾芙就和古箏進了內室里。重新梳妝,四爺則領著蘇培盛去了西次間里書房。隔著一層輕薄的鮫紗帷幔,看著亂哄哄的東次間皺眉頭。
好在,這次爾芙并沒有讓他等很久。
只不過一盞茶的工夫,爾芙就梳著兩把頭,穿著一襲內鑲雪白色兔皮,外鑲著素雅的淡藍色繡白色小碎花的大襟旗裝,如少女般走出了內室。
四爺伸手撥了撥爾芙發髻上簪著的一對墜樹葉流蘇的珠釵,笑著接過了宮女送過來的同色同花棉綾做里面的夾棉披風,仔細替爾芙系好了領口的素銀托鑲藍寶石紐扣,低聲調侃了句,“真的好小。”
“那不是挺好的,便宜你這只老牛了!”爾芙對四爺這種調侃,只是淺淺一笑就故作驕矜的抬手抹了抹發鬢,如驕傲的小孔雀般的昂頭答道。
說完,爾芙還嫌不過癮的學著那些宮里的娘娘般,很是矜持的將手遞到了四爺眼前。
“小丫頭。”四爺也樂得配合,任由爾芙搭著他的手腕,笑呵呵的說著,“這種事情在自己個兒的地方鬧鬧就算了,若是鬧到外頭去,小心別人說你恃寵生嬌,竟然不懂尊卑上下,知道么!”
說完就扶著爾芙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的瞬間,改攙扶的動作為摟腰,親密得如一個人似的院子里走去。
對于四爺私下和爾芙的種種親密舉動,西小院里的人都看習慣了,所以連一道好奇的眼神都沒收到,兩人就已經笑吟吟地走到了院子外頭,迎著樹蔭下稀稀疏疏的午后陽光,享受著這種靜謐的好氛圍,悠閑地往正院的方向走去。
只是,美好的時光,若是不出現各種各樣的討厭人來攪局,總是會讓人覺得意外。
比如此時,正當四爺要伸手替爾芙摘下頭上一片落葉的時候,一貫愛找爾芙麻煩的李氏李側福晉,就這么搔首弄姿的出現在了爾芙和四爺的眼前。為了展現玲瓏曲線,她還故意半側著身子,擰著纖細的腰肢,仿佛妖嬈的美人蛇一般,淺淺俯身行了個萬福就踩著小碎步子,往他們這邊走來。
“爺,爾芙姐姐,真是好巧呀,你們也出來賞花啊!”李側福晉穿著一襲玫紅色對襟錦緞旗裝,三指捏著一方繡了月季花的府綢帕子,半遮著涂得猩紅的唇瓣,假笑著說道。
府里才出了那樣的慘事,四爺自己個兒的穿著都頗為素淡,有意的避開了暗紅、寶藍這樣子的鮮艷顏色,穿著一襲象牙白滾黑色領口、袖口的錦緞長袍,又有爾芙如空谷幽蘭般素雅的裝扮在一旁做比對,猛然看到如此艷麗打扮的李氏,加之她那故作嬌媚的小表情,四爺甚至連偽裝都不愿意偽裝了,很是不喜的擰了擰眉,“這里不過是些個遮陰的樹罷了,哪里來的什么花賞,難道李側福晉是故意來這里和本王偶遇的?”
“妾身不敢。”作為女眷,成日盯著爺們的行蹤,難免會顯得有些輕浮、不穩重,所以四爺的話音剛落,李氏就已經是心里一跳,忙矮身拘禮道。
“那你來這里做什么??”四爺擰著眉,繼續追問道。
當著爾芙的面,被四爺如此呵斥,要這般伏小做低的拘禮,李側福晉的心里,滿滿都是不甘和郁悶,但是面上卻不敢流露出分毫,反而顯得更加謙卑了幾分,語速更放緩了幾分,細聲解釋道:“妾身是聽針線上的繡娘說,爾芙姐姐身邊的小滿新得了幾種精致、新穎的繡樣,正適合用來繡春日的新衣,特地跑來找爾芙姐姐求上一份的,但是又擔心爺會覺得妾身擾了爾芙姐姐的清靜,這才扯了個謊,還請爺不要怪罪妾身。”
爾芙是個不太愛做針線的人,也就是被四爺逼著,這才不得不做,倒是對于那些花樣子,沒什么研究,也并不關心身邊宮女手里的花樣子是不是新穎的,雖然知道小滿手里的花樣子很多,院子里的宮女都經常找小滿要花樣子,但是猛然聽李氏提起,她也是一愣,所以一臉迷茫的看向了被說起的小滿。
要說西小院里,繡工最好的就是瑤琴,一來是瑤琴性子穩重,二來是她曾經在宮里的針線房里,跟著那些從蘇州等地來的繡娘高手學過兩年手藝,也就真練出手了,但是瑤琴平日里要處理的事情頗多,所以很少有機會做繡活。
而小滿的繡工平平,卻很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花樣子,自己個兒也在原來花樣子的基礎上改良了幾種不錯的出來,畫了不少新樣子,又有爾芙這個來自未來的現人的奇思妙想配合,倒是在針線上的那些繡娘跟前,得到了很大的認可。
不過,最近這段時間,西小院里的人都忙活著賞燈宴的事,小滿自然也不能例外,壓根就沒有時間研究什么新花樣子,但是被李氏這么突然的說起這事,有被主子爺那嚴厲的小眼神的盯著,小滿表示壓力山大,連忙拘禮道:“奴婢手里的花樣子不少,但是不過就是些尋常東西,若是李福晉想要看看,只管打發了人過來取就好。”
“嗐,妾身這不也是沒事閑著,又剛用過點心,想著連遛食都有了就領著人過來了!”小滿剛一說完,四爺那疑惑、不耐煩的眼神就落在了李氏的身上,李氏顧不上埋怨小滿不識抬舉,忙又是一矮身說道。
“既然如此,那小滿就和你李主子回去找幾個花樣子吧。”四爺冷冷一笑,攬過爾芙的腰肢,輕聲說道。
李氏聞言,心里一喜,便聽見四爺喘了口氣,慢條斯理的繼續說道:“本王和瓜爾佳氏去正院有事情要說,便不陪著你了!”
說完,四爺也不管李氏那如喪考般,滿是沮喪、失望的臉多難看,攬著爾芙就往另一側的小路拐去,將李氏和小滿丟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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