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姚華心里感慨無限,柔蘭卻是滿肚子的眼淚,被常嬤嬤盯得后背發冷,有些忐忑地矮了矮身,低聲答道:“昨晚兒,姑娘剛搬了屋子,許是睡得不大好,這會兒還沒起呢!”
“還真是懈怠的性子呢!”常嬤嬤并沒有如柔蘭預料的那般暴怒而起,但是臉色也陰沉了幾分,語帶嘲諷的冷冷說道。
說完,也不用姚華和柔蘭領路,便已經帶頭往廂房走去。
廂房里,還殘存著些許飯菜的香味,雖然姚華和柔蘭沒有聞到,但是從外面進來的常嬤嬤,卻是聞得很是清楚。
不過相比于辰時初刻,還在內室里睡著的曲遙,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就不算什么事情了,所以常嬤嬤即使不滿意柔蘭和姚華這種不著調的做法,只是冷冷地橫了一眼柔蘭和姚華,便抬腿走進了內室。
姚華和柔蘭心慌慌地對視一眼,忙跟了上去,打算幫曲遙說些好話,也免得她們跟著一塊兒倒霉、受罰,卻不想方才還黑著一張臉的常嬤嬤,居然如換了個人一般笑著撩開了床幔,動作輕柔地搖醒了曲遙,柔聲細語地說道:“這都什么時辰了,怎么還在床上懶著,可是昨個兒睡得不好呀?還是這些丫頭們伺候得不盡心!”
“你就是來教規矩的教習嬤嬤?”曲遙抬手揉了揉還沒有完全睜開的睡眼,很是慵懶地靠在床頭的迎背靠枕上,輕聲說道。
常嬤嬤聞言,雖然面上仍然是謙卑恭敬,但是眼中卻流露出了些許傲氣。不緊不慢地對著曲遙微微福了福身,語速緩慢,卻字字清楚、利落的說道:“正是奴婢,奴婢常嬤嬤,負責教導每三年一次入選的秀女已經有十余載了。”
曲遙努力擺出了一幅“我很文靜、很優雅”的姿態,在被窩里坐直了腰桿,對著常嬤嬤略一欠身。故作謙虛的說道:“那這些日子就麻煩嬤嬤了。說來我出身卑微,對于那些繁文縟節的規矩,真是知之甚少。還希望嬤嬤不要嫌棄我這個學生魯鈍才好。”
說著,她就對著常嬤嬤淺然一笑,扭頭對著柔蘭和姚華,低聲說道:“請嬤嬤外間飲茶。我略收拾下就出來跟嬤嬤學規矩。”
“那奴婢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常嬤嬤并未理會曲遙虛偽的客套,也沒有為難柔蘭和姚華。嘴角呈四十五度揚起,抿唇一笑,又行了個福禮,便退出了內室。隨著姚華往外間走去。
柔蘭則留在內室里,幫助曲遙這個新手穿越者整理妝發,換上華麗、鮮艷的繡滿了精致花紋的旗裝。最后替她穿上了一雙約一寸高的初學者才想要穿的花盆底繡花鞋,這才扶著如換了一個人一般艷壓四方、光芒四射的曲遙。走出了內室。
常嬤嬤在曲遙走出來的瞬間就迎了上來,如諂媚上主的白臉小人一般,笑著拉住了曲遙捏著帕子的小手,連聲說道:“姑娘長得可真標致。”
曲遙聽完,雖然心里頭歡喜,但是面上還是維持著謙遜的笑容,連忙擺手說道:“嬤嬤,您太過夸獎我啦,我不過就是尋常模樣罷了。”
“姑娘,您瞧這天也不早了,不如咱們就早些開始練習吧!”
常嬤嬤又客套了幾句,把曲遙夸得都快飄起來,這才話音一變,說起了要學習規矩的事情,更是連個喘氣的工夫,都不給曲遙留的,打算立時三刻就開始。
曲遙雖然被夸得心花怒放的,但是理智還在,不等常嬤嬤將話說完,便忙說道:“嬤嬤,您看我這肚子還餓著呢!”
站在一旁的姚華和柔蘭,也忙跟著解釋著:“是呀,嬤嬤,這學規矩是個體力活,要是不填飽了肚子,姑娘怕是堅持不住呀!”
常嬤嬤抬手往下壓了壓,打斷了三人的話茬,邁步來到曲遙身邊,語氣輕柔如春風拂過一般的含笑說道:“你們說的這些話,嬤嬤怎么會不懂呢!嬤嬤又沒說一上來就練習站立行走、拘禮這些需要體力的規矩,咱們大可以先從用餐禮儀學起,畢竟這也是最重要的。”
說完,常嬤嬤就對著門口方向打了個響指。
正在三人奇怪常嬤嬤這個舉動的剎那,虛掩著的房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剛剛才來過跨院的琉璃就笑著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琉璃先是對著曲遙行了個福禮,隨即扭頭對著常嬤嬤矮了矮身,這才轉身指了指身后小太監搬著的桌椅板凳等家伙式,柔聲問道:“嬤嬤,您需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妥當了,您看擺在哪里合適呀?”
“嬤嬤瞧著這外間就很是寬敞,正適合擺放這些。”常嬤嬤聞言,圍繞著外間轉了一圈,隨即站在了地毯邊擺放著的兩尊三足琺瑯彩落地香爐,笑著說道,“只要把這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挪出去就是了,真是不知道你們二格格小小年紀的,怎么會喜歡這么大件的玩意兒,用博山爐不是更講究些。”
“不瞞嬤嬤說,原本跨院各房間用的卻是是博山爐,或者是小巧的鎏金香爐,只是那些博山爐和鎏金香爐不是內造,就是前朝流傳下來的寶貝兒。
咱們主子實在是怕別人說姑娘逾例,這才讓人把庫里這對品相最好的落地香爐挪了過來。”琉璃紅著臉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著。
“這事還不容易,嬤嬤就不信偌大的親王府就找不出合姑娘身份的玩意兒,你一會兒回去回稟你家主子,只管說是姑娘的教習嬤嬤說的,把這些傻笨傻笨的玩意兒都挪走,也不嫌擺在這里占地方。”常嬤嬤笑著敲了敲做工精致、色彩明快的落地香爐,扭頭對著琉璃,低聲說道。
說完,常嬤嬤又對著曲遙笑了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做了他的主一般。
曲遙是根本不懂這些東西的。不過看古裝片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房里都擺了,這才覺得是好玩意兒的,如今聽常嬤嬤的意思,貌似這些玩意兒都是些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不禁也有些動氣,所以不但沒有責怪常嬤嬤替她做主的行為,相反覺得有這么個老嬤嬤在也好。起碼她就不會被這些個頂紅踩白的奴婢們欺負了。
“嬤嬤說的正是。這些東西擺在這里怪礙事的,不過昨個兒天色確實有些晚了,我也就沒有說什么。你們趁著這會兒人手多,便統統抬出去吧!”想到這里,曲遙從常嬤嬤的身后站了出來,滿臉不快地看著琉璃。伸手指著那兩尊昨個兒她還稀罕得不得了的香爐,冷聲說道。
“奴婢這就讓他們搬出去。”有了曲遙發話。琉璃忙矮了矮身說道,隨即抬手招呼過身后站著的一眾小太監,吩咐小太監將搬著的桌椅板凳先放在廊下,將屋子里的方桌、官帽椅、香爐。以及上好的紫檀木翹頭長案,一股腦地搬了出去。
只是曲遙并沒有注意到,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上。琉璃正在對著常嬤嬤擠眉弄眼,那模樣怎么看怎么像是偷腥成功的貓兒一般狡猾、得意。
原來。常嬤嬤卯時就進了府,一直在東小院的上房里,與李氏、琉璃等人商量了一個多時辰后,這才來到了跨院來見曲遙,她進門后這些個小動作,自然也都是早就和琉璃、李氏商量好的。
常嬤嬤為的是讓曲遙信任她,以求好操控這個有些膽大妄為的姑娘,而李氏則是為了要順利的讓曲遙學會規矩,免得再惹出什么禍端來煩她,同時也是安插進去一個自己人,方便她做后續的小手段。
至于說為什么沒人告訴柔蘭等人,那自然是為了演出的真實性啦,誰知道柔蘭照顧曲遙這么長時間會不會有什么私心呢,所以李氏就給琉璃下了禁口令。
少是片刻,小太監們就呼哧呼哧地把那些家具都挪到了廊下,也將剛剛從庫里翻找出來的一些楊柳木的家具,替換了進去,便跟著琉璃,又呼哧呼哧地搬著那些名貴家具去了庫房。
全過程雖然都累得狠,卻沒人敢偷懶。
而另一邊,琉璃盯著小太監們把那些名貴家具都鎖進了庫房,又做好記錄,便去了小廚房,將小廚房早已經準備好的四菜一湯、一甜品裝在食盒里,送到了跨院的廂房里。
李氏還有些惡趣味地特地囑咐小廚房的人,將這四道菜都做得格外仔細,絕對和那些精雕細琢的宮廷御膳有得一拼。
常嬤嬤支使著柔蘭將擰好的濕帕子送到了曲遙手邊,示意曲遙擦拭了手臉以后,這才將一杯蓋碗茶,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曲遙的手邊,笑著說道:“好,現在請姑娘喝茶。”
按照用餐禮儀,曲遙用餐前,不但需要用熱帕子擦拭手臉,還需要喝茶漱口,但是作為一個來自現代的穿越女來說,她壓根就對此毫無了解。
所以曲遙一聽見常嬤嬤說讓她喝茶,便學著古裝片里的演員演的那樣,接過茶碗后,用碗蓋兒微微過了過茶末,便雙手捧著茶碗往嘴邊送去,咕嘟嘟兩三口就將一百毫升左右的馨香綠茶喝了個底朝天,這才有些不適地拍了拍小肚子,吐出了一口濁氣,低聲說道:“差點喝水就喝飽了,這次該可以吃了吧!”
說完,還笑著看了一眼常嬤嬤和柔蘭,示意柔蘭該上前替她布菜啦,這也是她從電視劇上學到的,一想到以后吃飯的時候都有人將菜送到自己個兒眼前,她就別提有多么爽啦。
只是還不等她高興太久,常嬤嬤有些驚詫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姑娘,您怎么把漱口用的茶水都喝了。
這是給您飯前漱口的呀!”說完,常嬤嬤見曲遙一臉不信地扭頭看過來,還煞有其事地指了指姚華捧著的青花纏枝紋瓷質痰盂,最后更是好像很無奈一般地輕聲嘆了口氣,以表示她對曲遙的失望。
“我露怯啦。”曲遙倒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自嘲般地說了句,便招呼著柔蘭布菜,打算開始填肚子啦。
“不行,不行……
姑娘必須要漱口后,才能用餐,不然被人知道是要笑話的。”說著,常嬤嬤就又讓姚華去準備了一杯茶水和熱帕子等東西,要求曲遙再做一次。
此情此景,不禁讓曲遙又一次想到了容嬤嬤。
雖然這位常嬤嬤的語氣、態度都比容嬤嬤要和藹、客氣的多,但是做的事情,又好像沒有什么不同,無非都是再來一次、再來一次,以達到折磨她和還/珠/格/格的目的。
“我下次記得漱口不就好啦,何必一定要再做一次呢!”所以曲遙很是反感地推開了姚華送到她手邊的帕子,有些不滿地輕聲嘟噥著。
“姑娘,您是天生的貴人兒,要說嬤嬤不該這么折騰你的,但是嬤嬤做的都是為了你好,這次你錯了,要是不改正,又怎么會有印象。
如果下次再在人前犯了錯,那丟的臉面是您自己個兒的。
您也不想旁人提起您的時候,最先想起來的就是您怎么不懂規矩吧,而且據嬤嬤所知,咱們雍親王府的男主子,那是最重視這些不起眼的小規矩的。”常嬤嬤見狀,笑著接過了姚華手里捧著的帕子,示意她退到一旁,這才柔聲細語地對著曲遙勸說道。
曲遙并不是個很有主見的人,或者是說她這個未成年的穿越者就喜歡聽好聽的話,不喜歡被人說教,所以很吃常嬤嬤這套,雖然還是一臉不情愿的表情,但是還是順手接過了常嬤嬤手里捧著的帕子,細細擦拭了一遍雙手,又接過茶碗抿了口漱口,最后吐在了柔蘭捧著的痰盂里。
“這次對了么?”曲遙看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歪著頭問道。
常嬤嬤拿出了哄孩子的架勢,滿臉贊許、肯定地點了點頭,并親手將一雙象牙雕吉字的銀頭筷子,送到了曲遙手里,笑著說道:“嬤嬤就說姑娘是個聰慧的,瞧,這不一次就對了。”
“那也是嬤嬤教得好,不然我還不是要鬧笑話。”曲遙一想到馬上就能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放進嘴里品嘗,心情大好地對著常嬤嬤露出了個笑臉,柔聲說道。
只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只是磨難的開始。
如果說容嬤嬤是黑面神,那常嬤嬤就是個地地道道的笑面虎,統統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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