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女先生
第五百七十四章女先生
第五百七十四章
為母難。
小七氣病了女先生,這消息是瞞不住爾芙的,就算是爾芙不想知道,瑤琴這個盡職的大宮女也不會不告訴她。
“你說小七這孩子聰明是聰明,就是有的時候太活潑了些,她那位女先生那是個脾氣多好的人,居然都讓她氣病了。”本就不善于說教的爾芙,一邊坐在妝臺前讓瑤琴替她梳妝,一邊面露愁容的發著牢騷。
“主子,四格格愛玩愛鬧,但是也是知道分寸的。”
尊師重道,這話在這個時代是一句至理名言,亦是一條規矩和常理,可是當學生的身份太高,這話就不夠準確和適用了,比如小七對上這位女先生的時候,若不是自家主子脾氣好,準許女先生從嚴從重的教導格格,就算是格格上課的時候,把跨院廂房(上課的所在)的房蓋給挑開,那位女先生也不敢多說什么。
可是這位女先生的脾氣,也真是大了些,心眼也小了些。
小主子伙同弘軒阿哥燒得那卷宋代絕版書,瑤琴是看到過的,算不得什么珍籍善本,一般比較大的藏書樓都有的書,就連自家主子的陪嫁里,都有兩冊差不多的,就這么一本書被毀了,女先生戴氏居然氣病了。
對此,瑤琴也表示呵呵噠。
她能說,就在小主子闖禍之后,她就做主從主子的陪嫁中,選了一冊差不多的送了過去,本想著是安撫安撫這位女先生,結果也不知道這位女先生怎么考慮的,應該是皆大歡喜的事情,這位居然覺得如果不是小主子燒毀了她那卷宋代絕版書,她手里就有兩冊宋代的絕版書了。
對于女先生的這種想法,瑤琴就想說一句,如果不是小主子燒了她的書,就算主子陪嫁里的古書無數,她也不會送一本過去給她的。
“你就寵著她吧!”
可是瑤琴的這種想法,爾芙是大大不贊同的,她打小就接受的是嚴師教育,被家人潛移默化的影響,對老師必須尊重,別看在家里的時候,老爸老媽,以及家中一并長輩都很寵著她、護著她,但是一旦老師告狀,那結果是特別顯而易見的,輕則是一頓如裹腳布般又臭又長的嘮叨,重則是各種罰抄書、描紅、寫大字,唯一的優點就是不用挨打。
她對老師這個行業,素來是敬重、羨慕的,小時候還和小伙伴們玩過假裝老師上課的幼稚游戲,可是現在,小七居然敢私底下燒了女先生的書,要不是爾芙實在沒有打孩子的習慣,她都想好好讓小七漲漲記性了。
說話間,爾芙就已經梳好了發髻,身上的家常袍子,也換成了一襲粉色底繡芙蓉遍地滾米白色萬字紋邊牙的小立領大襟旗裝,踩上了花盆底繡花鞋,留下古箏和小文一塊照顧小九,輕聲交代了幾句,便領著瑤琴和小滿,捧著給女先生戴氏準備好的賠禮,徑自往跨院去了。
因為是專門請來教導小七琴棋書畫的女先生,爾芙憐惜戴氏孤身一人,在府外又是無依無靠的,便做主留了戴氏與小七同住在跨院里。
三間廂房,既是戴氏的住所,又是小七學習上課的地方,所以布置得很是規整,卻不死板,家具的顏色亦都是頗為莊重的暗紅色,再配合著飄飄裊裊的檀香味,種種氛圍縈繞,弄得爾芙走進房門就不自覺的放輕了呼吸,挺直了腰桿,一幅回到了上學時代見老師的樣子。
戴氏是個可憐人,本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夫家亦是滿門清流,但是還不曾出嫁,未婚夫就因為傷寒之癥丟了性命,好好的一位才女就這么無奈的成了望門寡,要說她就此重新婚配嫁娶,也算不得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是她們兩家本就是世交,二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感情也很是深厚,未婚夫一死,她就病倒了,仔細將養了兩年有余,這才算是將腿從鬼門關收了回來。
不過活是活了,但是她卻不愿意再嫁,自梳去了廟里清修了兩年多,立誓終身不嫁為未婚夫守節,這一晃就是幾年的工夫,好好的一位風華正茂的二八佳人,到如今成了韶華易逝的半老徐娘,反倒是在京中有闖出了一份天地,成為了許多名門望族爭相邀請的女先生之一。
“側福晉,您這是……”渾渾噩噩在床上歪著的戴氏,聽見身后傳來的腳步聲,眼神迷惘地回頭看來,正看見爾芙躡手躡腳的替她整理丟到到處都是的墨寶,不禁有些奇怪的坐起了身子,輕聲問道。
正專心低頭收拾戴氏丟在書案上書畫的爾芙,聞言抬頭看去,笑著問道:“吵醒你了?”
“沒!”雖說戴氏是個有氣節的才女,但是對上爾芙這樣身份地位太高的親王側福晉,她也不好看著爾芙再替她收拾東西,而她躺在床上,忙打起精神來,從床榻上爬了起來,蹣跚著步子來到了書案前,一邊將爾芙已經整理好的字畫都收到書案前的蓮花紋大缸里,一邊微微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你身子不好,坐在一旁歇歇吧,我已經讓瑤琴替你煎藥去了。”爾芙笑著扶著她來到堂屋的圓桌旁坐定,一邊替她倒上了溫熱的蜂蜜水,一邊柔聲說道。
戴氏很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她就這樣看著面帶恬靜笑容的爾芙,親手替她倒水,又替她披上披風保暖的樣子,一時間,倒是愣在了原地,好一會兒工夫,才反映了過來,忙連連擺手的起身推辭道:“這怎么使得,您是側福晉,哪里能做這些粗苯的事情,交給她們去處理去是了。”
說著話,她就指了指門外站著的兩個小宮女。
這正是爾芙特地安排過來打理她日常瑣事的,畢竟這位戴氏從小到大都是個嬌生慣養的嬌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針黹女紅,亦是不輸蘇杭那些成手繡娘,但是其他的事情就不大擅長了。再說,戴氏是作為小七的女先生進府的,爾芙也不可能讓她自己做那些瑣事。
“我本來是想過來和你說說小七那個瘋丫頭的事情。
不過見你睡得正熟,便沒好意思打擾你,瞧著你這書案上都是你往日的書畫墨寶,我一時興起就都攤開看了看,結果就弄得亂糟糟的了。”爾芙也不是個手腳勤快的,剛才是因為自己弄亂了人家的東西不好意思不整理,這會兒見戴氏堅持推辭,她便也笑著坐在了戴氏的對面,自顧自的斟上一杯蜂蜜水,笑著解釋道。
“側福晉,您這是說的哪里話,若是您喜歡,不如就挑幾幅吧!”
戴氏是個才女,她最喜歡的就是和手帕交談論書畫,可是打從她娘家父母過世,打理中饋的主母換成了她那個有些刻薄寡淡的嫂嫂后,她就不得不靠教授這些名門貴女賺些束脩過日子了,加之手帕交相繼出嫁,各有各的家事要忙碌,所以也就沒機會再過過去那種與手帕交吟詩作畫的閑在日子了,難得見爾芙喜歡她的作品,她自然是高興的,登時也顧不上什么尊卑了,一把抓住了爾芙的手腕,便拉著爾芙往梢間的書房走去,特地從中挑選了幾幅最滿意的書畫打開,讓爾芙這個不通詩畫的粗人挑選。
爾芙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滿眼歡喜的戴氏,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根本看不出好壞,也不明白其中的意境,甚至連木蘭辭的字都認不全,只得硬著頭皮,按照喜好,從中挑選了一幅荷塘月色,一幅瘦金體的木蘭辭。
好在,戴氏也知道爾芙不善此道,并沒有拉著她多說,便與她一塊回到了堂屋里落座,說起了小七的教育問題。
按戴氏所說,小七是個合格的皇室格格。
而爾芙卻明白戴氏話中未點明的意思,那就是小七在某些舉動上,算不得大家閨秀,甚至有些時候會有些跋扈、任性的舉動,自恃身份頗高,待人并不算和善,不過在戴氏的眼中,小七年紀還小,還可以慢慢教導,所以并不需要太緊張,倒是沒有體會到爾芙心里的小糾結。
戴氏想的倒是也不錯,一來小七的身份本就高貴,堂堂親王家的格格,自該是有股子傲氣在的,只要小七不是仗著身份蠻不講理、肆意妄為,那就沒有什么問題。
二來是小七年歲還小,小孩子本就是愛任性胡鬧的,所以在戴氏這種年紀看,她這正符合天真活潑的性子,并不覺得有多么嚴重。
爾芙卻找到了一種小時候父母所說的那種替她去開家長會時的臉紅心跳的感覺,作為一個打小就暗藏熊屬性的孩子來說,雖然她從小到大的學習成績不錯,但是卻是個調皮搗蛋的,小學時期的不寫作業、上課說話,中學時期的染發、不穿校服,再到高中時期的伙同小伙伴翹課……那犯錯都已經成為了常態,沒少讓老師把家長弄到學校去丟臉,只是那時候的她,并不把這事當回事,如果沒有姥爺定下的懲罰的話,她會更加胡鬧、妄為的。
但是現在,她表示好丟臉,好想把小七那個小瘋丫頭揪過來,看看她額娘這張紅里透白的羞臊臉,這也就是在這個時代,這要是放到現代,她爹娘所處的那個被其他家長環視下的氛圍里頭,她都抬不起頭來好伐!
呼……
臉紅耳赤的爾芙,稀里糊涂的留下了給戴氏的賠禮,帶著一身藥味的瑤琴,抱著兩幅裝裱好的書畫,迷迷糊糊地回到了自己個兒的院子,一把就抱過了小九兒,仿佛尋求心理安慰似的喃喃道:“小九兒一定不要學姐姐,要乖乖的,做額娘的小棉襖,不要讓額娘再經受這種尷尬的局面了。”
“主子,您就別擔心了,女先生也沒有說什么!”一旁替爾芙拆頭發的瑤琴,聽著爾芙含糊不清的話,有些不解的對古箏眨巴眨巴眼睛,低聲勸說道。
爾芙聞言,愣愣的抬頭看去,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去跨院找到小七那個闖了禍,還不知道去找先生認錯的瘋丫頭,就說我說的,罰她去給她的女先生侍疾,并且把訓蒙文給我抄一百遍。”
作為一本康熙年間新生的兒童啟蒙讀物,訓蒙文還未經過乾隆朝的賈存仁改編成弟子規,遠不如在現代時候那么得出名,流通得那么廣,不過在一定范圍內,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尤其是在爾芙還特地尋找的情況下,自然將這本有些小名聲的《訓蒙文》弄到了府里,更是讓小七、弘軒多次背誦、銘記于心,也是罰他們抄書用的最多的一本書。
對于爾芙的這種行為,四爺是格外的不理解,但是也并沒有提出反對意見,畢竟就他來看,這篇《訓蒙文》還是值得一讀的,對小孩子們的教導,也是積極向上的,所以還在朝堂上,提出了推廣的想法,讓編寫這篇《訓蒙文》的作者秀才李毓秀出了點小名氣。
悶悶不樂的爾芙,吩咐古箏將女先生送給她的兩幅字畫,仔細收好,便疲憊地癱倒在了小九兒的身邊,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著撥浪鼓上的鏤空鈴鐺,逗弄著玩興正濃的小九兒,輕聲哼著哄孩子入睡的歌謠,結果不等小九兒睡著,她就躺在了床上,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本來很是不滿爾芙安排的小七,一路急吼吼的跑來,正巧瞧見爾芙眼下泛青,滿是疲憊的睜不開眼睛的樣子,便也不舍得吵醒額娘了,對著小九兒做了個鬼臉,便迎著追上來的瑤琴走去,“等額娘睡醒了,你告訴額娘,小七聽她的話,去給先生侍疾了,讓額娘不要再生氣了。”
說完,小七有些臉紅的不敢去看瑤琴的臉,忙火火的沿著來時的路就跑了回去,一進跨院就甩開了跟在身邊伺候的小宮女,徑自鉆進了內室,從填漆床底下翻出了那冊應該被她燒掉的宋代絕版書,又自顧自的去凈室洗干凈沾滿了灰塵的小臉,最后在書案上,親手仔仔細細的用細棉布帕子擦去了書面上沾染的污漬,這才轉身去給女先生認錯了。
其實小七是愛玩愛鬧點,但是卻不是個糟蹋東西的人。
尤其是她本身對戴氏的才學,亦很是仰慕的,做夢都想要成為戴氏那樣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知名才女,只不過小孩子也是好臉面的,她被戴氏教訓,打得哭了鼻子,又被自家額娘訓斥了幾句,她那張小嫩臉就有些掛不住了,這才會伙同弘軒,將戴氏這本看得很重的宋代絕版書書偷出來,藏了起來,還燒了一本爾芙堆在書架上看膩歪了的話本子,捧著那些灰燼,對戴氏說是那本宋代絕版書被她燒掉了。
說白了,她就是想要討回個小臉面罷了。
這次見額娘明明很累了,還要替她去給戴氏賠不是,她心里頭是心疼額娘的,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只是礙著臉面,實在是不甘心就這么去認錯,如果不是她看到額娘那么辛苦的樣子,她還是不愿意去給戴氏認錯的。
“先生!”扭扭捏捏的小七,用宣紙將書冊包好,一步一挪地來到了戴氏的房間外,輕輕叩響虛掩著的隔扇門,低聲喚了一句,便恭恭敬敬地等在了房門口。
在門外等了有一會兒工夫,上房和廂房廊下站著的宮女都直往小七的方向看,還未聽見戴氏回應的小七,便輕輕推開了虛掩著的門,躡手躡腳地進了門,結果左看右看都沒有看到戴氏的身影。
有些想不出來戴氏去向的小七,擰著眉頭,離開了廂房,一出門就和戴氏走了個碰頭,不經戴氏允許就進入戴氏房間的小七,有些心虛地退后了一步,俯身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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