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一夜安睡的爾芙,還來不及洗漱就從瑤琴的嘴里,知道了小七昨個兒夜里跑到前院書房找四爺的事情,雖然小七的行為有些不合規矩,她卻也不舍得責怪小七,她知道小七是心疼她這個額娘,她也有些不安,不安小七會把她那晚說的話告訴四爺,直到蘇培盛送著小七回到西小院,四爺也一直沒有來找她算賬,她這才小小的松了口氣,可是卻也隱隱有些失望。
洗漱過的爾芙,在堂屋見到了送小七回來的蘇培盛。
她斜了眼縮在蘇培盛身旁,偷偷摳手指的小七,笑語了幾句,便讓瑤琴送上了荷包打賞,將蘇培盛送出了上房,她這才起身來到了小七的身邊,牽起了小七微涼的小手,徑自往東次間里走去。
“額娘!”小七怯怯地抬頭,看著不發一言的爾芙,喚道。
在小七進門之前,小生子牌的稀飯、肉包子這些家常早飯都已經上桌了,爾芙抬手摸了摸小七微微有些熱的腦門,一邊親手替小七盛了熱粥,一邊疼惜的嘮叨著:“乖乖吃過飯就把藥喝了,你這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居然敢大半夜的往前院跑,你也不怕被巡邏的那些粗使婆子當成壞人抓起來。”
“額娘,你不生小七的氣?”小七端著熱乎乎的銀耳百合粥,眼圈紅紅地望著爾芙,怯生生的問道,她知道額娘是想要離開阿瑪的,她舍不得離開額娘,所以她答應會跟著額娘離開,可是她也同樣舍不得阿瑪,這才想著阿瑪哄哄額娘,興許這樣她就能一直待在阿瑪和額娘的身邊了,不用被迫做困難的選擇題。
當然,她并沒有將額娘要離開的消息,告訴阿瑪。
她知道額娘的想法是離經叛道的,若是阿瑪能理解額娘還好,不然怕是會引起反效果,不過就算是如此,她還是有一種背叛了額娘的感覺,她和蘇培盛從前院回來西小院的時候,這一路上,她都在想著額娘會是什么樣的反應,越想越擔心,越想就越覺得心虛……
當娘的怎么會舍得責怪孩子呢!
爾芙疼惜地揉了揉小七的腦袋瓜兒,搖了搖頭,“額娘怎么會怪小七呢,只是氣你不知道心疼自己個兒,大晚上的跑出去都不知道添件衣裳,現在腦袋暈不暈,鼻子難不難受,嗓子疼不疼……”說著話,她就將瑤琴早起就熬好的清熱茶,往小七地手邊推了推,讓小七能更加清楚的聞到清熱茶獨有的那股子苦澀味道,略帶玩笑的數落著低頭做認錯狀的小七。
小七就這樣在爾芙的嘮叨下,吃過了甜蜜溫馨的早飯,又喝了苦苦的清熱茶,本想著強打精神和爾芙多說說話,清熱茶里的安神藥就發揮作用了,她一句話沒說完就打起了大大的哈欠。
“快去睡覺,早些把身子養好。”爾芙擰著帕子給小七擦了擦嘴角的藥漬,催促著小七進了內室去休息,她則一轉身,重新回到了外間,隨手拿起一本不知道誰人寫的話本子就歪歪地躺在了羅漢床上。
對于旁人來說,禁足算得上是一種懲罰,但是對于已經徹底想開了的爾芙來說,這就是放大假而已,不必早起去給旁人請安,不需要去看那些討厭女人的嘴臉,也不需要聽那些拈酸吃醋的小話,她不知道多開心呢!
如果要是四爺不封掉她的院子,讓她不和白嬌斷了聯系,那她就更開心了。
至于說抄寫的那些女四書什么的,她之前用來練字就不知道寫了多少,隨便讓瑤琴從寫過的那些廢紙里挑揀些,也能湊夠十幾遍了。
待在院子里,左右是閑來無事,看了一會兒話本子,無聊極了的爾芙瞧了瞧手邊幾卷略有破損的記檔冊子,領著丫兒她們就來到了院子里。
“你把院子里當值不當值的人都叫過來吧!”爾芙擰眉看著堆得滿滿登登的庫房,伸手抹了把落滿了灰塵的架子,略顯無奈地撫了撫額,對著同樣愣神中的丫兒,輕聲吩咐道。
她去了一趟盛京,別看走的時間不長,可是留在府里的那些宮女是懈怠了不少,庫房里落滿了灰塵就算了,還少了不少好東西,要不是她最近正在打量著把私庫里的東西都換了銀子,翻了翻記檔冊子,那她還不知道要什么時候發現呢!
雖然她不是個守財奴,她也絕對不愿意無緣無故丟東西。
少時片刻,丫兒就將西小院各處當差、不當差的一眾宮婢、太監都聚集到了院子里。
爾芙看著庫房里不算寬敞的小夾道,扭頭看了看瑤琴,低聲道:“你辦事穩當、細心,又是個識文斷字的,你就留在庫房門口登記造冊吧。”
“奴婢遵命!”瑤琴說著話,便坐在了擺在庫房門口的桌案后,開始動手研墨去了。
庫房里的貴重物品不少,除了大件的擺設、布料等等,其中還有不少過時的金銀首飾、過年打的討巧金銀珠子等零碎東西,爾芙她可不想東西沒清點好就又丟了這些小來小去的零碎東西,所以她除了讓瑤琴在門口登記造冊,還命丫兒領著兩個身段輕巧的小宮女,齊齊換了深色耐臟的窄袖修身旗裝進去整理,再一樣樣的交給守在門口的瑤琴登記造冊,然后交給由青黛領著的幾個小宮女擦拭,最終歸置在院子一角的木制高臺上。
先小人再君子吧。
爾芙想著整理庫房是件苦差事,雖然她現在似是防賊一般的安排了層層關卡,但是私底下,她卻已經找到了小廚房的小生子,命他趁著這工夫閑著,抓緊去大廚房那邊買點雞鴨魚肉的備著,晚上給這些辛苦了的婢仆加餐。
“主子,這外面的太陽越來越大了,您還是進去歇會兒吧!”眼瞧著頭頂上的太陽越來越高,爾芙曬得臉色都有些紅了,一直坐在一旁登記造冊的瑤琴,趁著丫兒等人正在整理庫房里的幾個被搬空架子,沒有搬東西出來登記的這點空檔,偷偷地伸了個懶腰,幾步就來到了爾芙的身邊,同時將一盞溫熱的茶水送到了爾芙的手邊,輕聲說道。
“我沒事的,曬曬太陽挺好的。”爾芙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接過了瑤琴遞上的熱茶,看著瑤琴已經有些紅的手腕,輕聲說道,“反倒是你,要是手腕酸了就歇會兒,這清點庫房的事情,不是一時著急的事情,慢慢整理就是了。”
說著話,爾芙就指了指一側搬空的廂房。
那是她剛才讓小太監收拾出來的,她知道她庫房里有多少東西,就算是瑤琴她們整天都不吃不喝的忙活,一天時間,也清點不出來,而且她也不是個那么刻薄的主子,所以特地讓趙德柱和王守才領人收拾了廂房出來,同時對門窗做了些加固,打算估計著時間差不多就讓人將已經清點好的那部分,挪到廂房里收起來,庫房再次落鎖,第二天再繼續清點。
瑤琴聞言,點了點頭,道:“奴婢明白了。”
說完,她就轉身往庫房門口走去,打算繼續登記造冊,走到一半,她腳步略顯猶豫,又重新回到了爾芙身邊,左右環視了一圈,見沒人注意,這才顯得有些支吾的開口道:“主子,奴婢有句話想和您說。”
爾芙注意到瑤琴眼中閃過的一絲猶豫,一掃慵懶,坐正了身子,對著瑤琴點了點頭,道:“說吧!什么事?”
瑤琴聞言,并沒有開口,反而扭頭叫過了在廊下盯著小宮女清理灰塵的青黛,讓她守在廊下不許人靠近,這才扶著已經站起身的爾芙,走進了上房。
“到底是什么事情,讓你這么小心翼翼的!”爾芙剛找了張椅子坐下,便見瑤琴噗通一聲跪在了身前,忙俯身虛扶道。
瑤琴躲開了爾芙伸出的手,跪得更加端正了些,抿了抿唇,道:“主子,奴婢有錯。
奴婢是您的近身宮婢,本該視您為唯一的主子,可是奴婢卻透露了您的消息給蘇培盛,奴婢覺得主子爺對您的態度有些奇怪,可能和之前蘇培盛問我的話有關系。”
“蘇培盛問你什么了?”爾芙眼睛閃過一絲精光,接茬問道,她似乎猜到了,但是還是有些不敢確定,她之前就發現她和白嬌通信的信封封口的蠟封有些花,送信的人,也似乎不是門房那邊的人,不過這些都是些小事,她又想著信中的內容都是她和白嬌用密碼書寫的,所以并沒有太當回事,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了……她為自己的后知后覺,砸了砸嘴兒。
瑤琴很快就將那天蘇培盛和她對話的內容,一一說了出來,驗證了爾芙的猜測,果然是四爺半路截下了她和白嬌的通信,還偷偷打開看過,只不過是因為內容都是用密碼書寫的,所以四爺并不知道內容,而蘇培盛會來找瑤琴套話,自然是希望瑤琴能提供些線索,卻不想這些信都是她躲在被窩里寫的,所以……
那也就難怪四爺會緊跟著蘇培盛來到西小院,在看到她在被窩里翻看地契,也沒有問上一句,反而說了好多她聽不懂的話,敢情是這么回事呀!
直到此時,爾芙也沒有想到四爺想歪了。
“算不得什么大事,你既然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以后就不要再犯了。”已經打定主意離開的爾芙,并沒有太過責怪瑤琴,而且瑤琴本就是四爺招來的人,不如家生子似的忠心于自己,那也是很可以理解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沒心思去想了。
說完,她就起身來到了瑤琴身邊,笑著拍了拍瑤琴的肩膀,將瑤琴從地上扶了起來,拉著她一塊走出了上房,重新回到了院子里頭。
重新整理好心情,爾芙將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念都拋到了腦后,扭頭看著滿院子來往的宮女,拍了拍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指著小生子送過來的大茶壺和一摞子茶碗,笑著招呼道:“你們都忙活一上午了,大家伙兒都過來這邊喝口茶歇歇吧!”
爾芙退后了幾步,躲遠了些,免得這些宮女看她在旁邊,歇都歇得不自在,更別提大大方方的喝茶了,一直見丫兒和瑤琴都喝過茶過來,這才笑著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丫兒和瑤琴坐下說話。
“丫兒,庫房那邊還有多少東西?”
“墻四周擺著的架子上的東西都已經挪出來了,剩下的就是那些堆砌在一塊的箱籠了,奴婢估計要是再忙活個幾個時辰,應該就能都清點好了。”丫兒還不知道爾芙的打算,想著庫房里的那些東西,又看了看清理出來的一部分,沒有底氣的回答道。
“不用著急,瞧著都快中午了。
一會兒,你瞧著她們歇得差不多了就讓她們把東西挪到廂房里放好,剩下的那部分,明個兒再清點就是,別累壞身子,也免得忙中出錯,還是該仔細些才好。”爾芙笑著點了點頭,指著一旁堆滿了各類擺件的木質高臺,扭頭對著丫兒吩咐道。
有了爾芙這話,丫兒心里的擔子輕了不少。
這是她回府以后,第一次領著院子里的小宮女辦事,她還真是承擔了很大的壓力,生怕哪里做得不到位,會落了她這個大宮女的臉面呢!
淡金色的陽光,灑在雕梁畫棟的抄手回廊上,一主二仆并肩坐在扶手上,享受著這難得的清閑時光。
爾芙倚著雕花的朱漆柱子,慵懶的攏了攏耳畔的碎發,回頭看了看內室里的萌蘿莉小七,暗道:這丫頭是多久沒有睡過好覺了,已經兩個來時辰了,這丫頭怎么還沒有醒過來呢!
這般想著,她就邁步走進了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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