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怎么了?”爾芙被林于氏難看的臉色嚇到了,旁的也顧不上了,趿拉著鞋子就來到了外間,一臉不解的問道,說起來,她還真是沒見過這樣子的林于氏呢!
被問到頭上的林于氏,微微愣了愣神,搖了搖頭,道:“小姐,府里的百合格格過來了,現在就在二門旁的花廳里歇腳呢!”
“她怎么這會兒過來了!”爾芙喃喃自語著,便隨著林于氏走出了房間,她和百合的關系沒那么親密,她可不打算在臥房接待百合,還是去小花廳好,雖然她十分不愿意動彈。
沿著抄手回藍,穿過小巧精致的花園,花廳就已經近在眼前。
爾芙突然注意到林于氏的臉色,又更黑了幾分。
如果說,在上房里的時候,爾芙問起林于氏怎么了是隨口一句,那這會兒,她瞧著林于氏不喜的臉色,她已經有幾分好奇了。
這林于氏是在鋪子里做過伙計的,那什么樣的客人沒接待過,可是就連白嬌都夸贊過林于氏的性子和緩、脾氣好,爾芙還真是好奇林于氏這會兒這般失態,到底是為了哪般,所以就在她和林于氏再繞過一個拐角就要走到花廳后門的時候,伸手拉住了林于氏。
爾芙拉著林于氏坐在抄手回廊的圍欄上,賴皮道:“和我說說,你這是到底怎么了,你要是不說,我可是就和你耗上了,左右我這個身份,讓百合在花廳里等等,也算不上失禮!”
其實林于氏不說,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和爾芙說。
她剛才就在前院和二門之間的那塊空地,在張保的陪同下,清點著張保從府里帶過來的那些行李,其中不乏一些名貴木料的家居擺設,所以每清點一件,她就會讓人將東西收進庫里,這清點的速度就自然而然地慢了下來。
不過要是不這么慢,她興許就見不到那一幕了。
就在她快要完成清點工作的時候,一輛掛著瓜爾佳府幌子的馬車,嘎嘎悠悠地停在了前院靠近內院位置的側門外,下車的人,那自然是這位爾芙和裕滿從盛京撿回來的庶女格格百合童鞋了,可是隨她一路過來的不是旁人,正是郭絡羅氏身邊得臉的大管事嬤嬤。
雖然說林于氏知道自家小姐和娘家的關系不算親密,卻也不敢怠慢來人,忙將手里的差事交給了小丫鬟打理,便迎了上來,這百合格格的舉止還好,不失禮、不諂媚,規規矩矩的尋常大家貴女的做派,但是這隨百合一路過來的那位管事嬤嬤就有些過分了,連院門都沒進就直接走了。
若單單是如此,林于氏也不會動氣,只當那管事嬤嬤是身上擔著差事,不敢在這里多耽擱就算了,可是那管事嬤嬤隔著車簾說的話,那就是難聽極了,什么叫不過是一個在莊子上等死的廢人……要不是那馬車走得太快,她一定要將那個管事嬤嬤揪下來,好好和她說道說道。
她心里頭這股子氣就憋在了那里,沒想到臉上帶出來了,可是她又實在不想說出來給爾芙添堵,那是郭絡羅福晉身邊的得臉嬤嬤,絕對不會是個沒眼力的,可是她就這么做了,那說明什么,只能說明,郭絡羅福晉亦是這么認為的,也不惦記著這個出嫁了的二女兒,所以連帶著身邊的嬤嬤都不待見爾芙這個嫡出的二格格。
只是這一切,還真是林于氏誤會了。
郭絡羅氏是個什么人,雖然她是對爾芙沒有多少感情,心里也怨著爾芙平白無故的弄出這么個百合來給自己個兒添堵,更恨著爾芙不遵從她的安排,將她悉心調教過的爾蕢送回瓜爾佳府,言而總之,一句話就是她對爾芙不滿意的地方很多,但是郭絡羅氏卻絕對不會表現得這么的直白、淺薄,起碼面子情是要顧到的,而這個得臉的大嬤嬤會說出這樣的話,那自然是百合給林于氏造成的誤會了。
林于氏在爾芙的追問下,將這些話一說,爾芙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過來,其實那個嬤嬤說的在莊子上等死的廢人,應該就是她請過來的百合童鞋,不過百合隨后的掩飾,讓林于氏誤會了,只是爾芙想不通,百合為什么會挑撥她和郭絡羅氏之間的關系,難道是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來到了花廳里。
不過是數日不見的百合,已然如同變了個人一般,雖然模樣仍然是那個模樣,皮膚也不如京中貴女那般細嫩白皙,但是氣質卻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若是爾芙之前沒有見過百合,定然想不到百合會是個自小長在鄉野的姑娘。
“百合見過姐姐,姐姐吉祥。”隨著爾芙幾步來到花廳的上首坐穩,穿著一襲白底繡紫色纏枝蓮紋滾淺紫色邊牙旗裝的百合,優雅地站起身來,淺施一禮,柔聲問安道。
爾芙笑著抬了抬手,待她坐下以后,這才說起了正事,“咱們姐妹,不需要講究這些個虛禮,我這次這么急的把你從京里叫過來,亦是沒有把你當外人,不知道我給你的信,你可有想法了?”
“我能有如此舒心的日子,全賴姐姐幫忙,如今姐姐需要我,我自是責無旁貸,只是出入王府內宅,我實在是怕旁人會非議,所以……”百合聞言,臉頰泛起了兩團紅暈,如剝蔥般的十指,不安的攪動在一塊,怯生生的回答道。
看來是不愿意,那她就是沒有看錯人。
爾芙為自己的眼光暗暗點贊,想著等以后看到白嬌,定要和白嬌好好說道說道,她從盛京莊子的那個火坑里,把百合救出來,百合果然就算是變得再多,仍然是那個寧死亦不為妾的好菇娘,想到這里,爾芙笑著打斷了百合沒說完的話,柔聲道:“這事本就是我私心作祟,沒有顧及到你,說句實話,我把那信送出去就后悔了,畢竟你一個未嫁的姑娘家就這么出入王府,難免會弄得你名聲有暇。
這事,左右也沒有旁人知道,你就當我從來沒說過就是了。”說著,爾芙就話鋒一轉,說起了旁的事情,其實她和百合是真的沒什么好說的,不過為了不讓場面冷下來,她也只能勉強自己找話題了,最終挑選出了一個不算太合適的話題,說起了京中最近流行起來的皮影戲——梁山伯與祝英臺。
這個凄美的愛情故事,絕對是每個現代人都知道的,但是卻不大符合爾芙和百合現在的心情,畢竟爾芙才剛剛喪子不久,百合的親生額娘木蘇里氏亦是剛剛過世,兩個人的心中都有著不可碰觸的傷痕,而梁祝又是個過于凄美的故事,要是對上旁人,爾芙為了配合旁人的喜慶,故意強忍著悲痛說這些就算了,可是對上百合,這就真的有些尷尬了。
好在百合也沒有讓場面冷掉,倒是也接上茬了。
之后的話題就不需要爾芙操心了,百合這些日子是真的學了很多,上到天文地理,下到街頭巷尾的閑話傳聞,涉獵之廣,真是讓爾芙嘆為觀止。
兩人說了一會閑話,外面的天色就徹底暗了下來。
“天色也不早了,你從京中過來,想必也累了,咱們早些用飯,你也好早些回房休息,明個兒白天,我們在一邊賞花、聽戲,一邊閑聊吧!”說完,爾芙就招呼著林于氏下去安排席面了,而她則領著百合繞過了屏風,坐在了已經擺上瓜子、點心的大圓桌旁,抓著瓜子就喀嘣喀嘣的嗑了起來。
食不言,寢不語。
二人遵從著禮教規矩,默默無語地吃完了一頓豐盛的晚飯,爾芙一抹嘴兒,結果林于氏奉上的漱口清茶,漱了漱口,又拿過濕帕子擦了擦嘴角兒,便笑著捧起了熱茶,微抿了口,這么半天和百合在廳里閑聊,她可真是渴壞了。
舒舒服服地喝過了一盞茶,爾芙瞧著對面喝茶的百合,柔聲說道:“時候不早了,跨院那邊沒收拾好,不過我已經讓她們把正院的廂房給收拾了出來,被褥都是新的,你也別嫌棄,先住一晚上,等明個兒,我在陪你布置跨院那邊,也免得你住著拘束。”
“能和姐姐住在一個院子里,我自是高興的。
說句實話,我這些年在盛京的莊子上,一直都是和額娘住在一個房間里,猛然一個人住著,還真是有些不適應,尤其是房間里,居然還有丫鬟上夜,不過到底是規矩在那擺著,我也不好表現的太出格,這才來到了姐姐這里,我可要好好松泛松泛,只姐姐別嫌我太纏人就好。”百合聞言,笑著放下了手里的蓋碗茶碗,一雙小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頭上,接茬說道,那模樣顯得和爾芙別提多親近了,可是只有站在她一側的近身婢女瑜兒,也是她不久前,特地從孤兒扎堆的一處破廟里挑出來的小姑娘,才看到百合馬蹄袖下藏著的是一雙死死攥著的拳頭。
爾芙也不知道百合是面甜心苦,心里早就將自己個兒恨死了,聽百合這么一說,笑著點了點頭就站起了身,叫著百合一塊往內院里走去,鋪著青石地磚的小院里,已經點起了盞盞燈籠,昏黃的燭光,透過內畫仕女圖的鑲琉璃八角宮燈灑下,帶著一絲如霧似水的朦朧,襯得空落落的院子都多了一絲溫暖。
“這廂房狹窄了些,不過東西倒是都齊全,你瞧著缺什么就直接找我,或是找桃子,別太拘束了!”爾芙笑著陪百合走進了東廂房,又叫了林于氏上前來,介紹著百合和林于氏正式認識了一下,柔聲說道。
百合看著布置溫馨的廂房,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你先洗漱歇息吧,我就先回去了。”爾芙忙活了一大天,也已經有些累了,再說她還要回去發愁的小七安全,實在是不想再在這耗著了,丟下一句話就回了上房。
她剛要讓林于氏備水洗漱,一整天都沒出過房間的瑤琴就過來了,擔心瑤琴又出了什么問題的爾芙,忙將脫了一半的衣裳系好,又裹了一件外袍就來到了堂屋里。
“你這么晚過來,可是有什么事情?”爾芙拉著瑤琴,同坐在角幾兩側擺著的官帽椅上,柔聲問道,同時還不忘將小眼神往丫兒的身上丟,希望能從丫兒那里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不過丫兒只回了她一個同樣不解的眼神,她只好又將注意力放在了瑤琴身上。
在房間里躺了一整天的瑤琴,勾唇一笑,起身對著爾芙屈膝一禮,輕聲說道:“主子心疼奴婢的身子,奴婢知道,可是奴婢的身子已經無礙,便不能不遵著府里頭的規矩。”
爾芙表示,仍然是滿腦袋的霧水。
“按照規矩,奴婢是過來給主子值夜的。”瑤琴笑著接茬道。
好吧,爾芙一整天忙活下來,將這事都已經徹底忘得死死的了,林于氏是已經出嫁的婦人,今個兒一直在這邊忙活,晚上卻是不能在這邊當差的,而那些小丫鬟,爾芙連一個熟悉的都沒有,要是讓一個陌生的小丫鬟守在房間里值夜,她怕是就真的不用睡了,可是要是不讓人值夜,又是實在不和府里的規矩,尤其是在莊子上住著,難免會引起不必要的非議。
就算如此,瑤琴要過來值夜,爾芙還是覺得不妥。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瑤琴給堵回去了,瑤琴臉上的笑容一斂,微微抿了抿唇瓣,低聲說道:“主子,若是您真心疼奴婢,那就不要這般特別對待奴婢,還是您覺得奴婢身子臟了,不配在您的身邊伺候了!”
“不許胡說,我白天和你說的話都白費了吧!”雖然爾芙也知道瑤琴說的話是故意激她,可是還是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不等瑤琴的話音落就一拍桌子,打斷了瑤琴的話頭,冷聲說道。
不過她這話說完,也考慮起了瑤琴的話。
瑤琴說的話,雖然是她不愛聽的,但是確實句句在理,她對瑤琴越是特殊就越是不容易讓瑤琴忘記那件事,絕對不利于瑤琴平復心情,所以她雖然不情愿,卻也點了點頭,同意了瑤琴要值夜的事情。
“你來值夜可以,可是就不必住在床腳下了,窗邊的羅漢床就讓給你了!”雖然如此,爾芙還是考慮到瑤琴的身子虛,指了指東次間窗邊擺著的那張羅漢床,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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