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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伊爾根覺羅氏攔下了趙德柱要先一步回圓明園打探消息的動作,卻是滿臉鄭重地交代爾芙身邊得臉的大宮女、昔日的陪嫁丫鬟詩蘭和趙德柱一塊去到門房那邊,特別把來傳信的小太監請了過來,同時她還親自下手幫忙詩情替爾芙梳妝,顯然也是著急著。
不過她這一動作,卻是讓爾芙很不自在。
因為從小到大,只有她的在現代的親娘這樣一位長輩替自個兒梳過頭,而且那還是在她不能自個兒動手梳頭發的小時候,現在她也是做娘的人了,伊爾根覺羅氏這位養母卻站在身后替她梳發髻,她既是懷念記憶深處的小時候,又是貪戀這一抹難得的親近,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丫頭,別忙著犯迷糊,額娘過來,可是就為了給你梳頭發的!”伊爾根覺羅氏卻是不知道爾芙這段特殊的沒有任何人能猜到的經歷,還以為爾芙是這一天折騰下來,坐在妝臺前就在犯困了,不輕不重地在爾芙腦門上瞧了瞧,輕聲提醒道。
爾芙聞言,忙睜眼,還打算扭頭看向伊爾根覺羅氏,不過還不等她扭頭,便被發絲扯得頭皮一通,她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皮,便聽見身后的伊爾根覺羅氏壓低聲音道:“你是堂堂親王福晉,一舉一動都要保持著你的端莊和溫婉氣質,切記不可毛毛躁躁,尤其是遇到事的時候,你是四爺府后院里的女主人,要是連你這個做主子的慌了,其他人又如何能穩重的起來呢!”
“額娘……”被伊爾根覺羅氏親口打破那美好的親子時光,爾芙嬌嗔喚道。
伊爾根覺羅氏卻是不吃這套,她確實疼惜爾芙,也發自心里喜歡爾芙這性格天真的傻丫頭,正因為如此,她就更不能眼瞧著爾芙犯傻、犯糊涂,該教訓的時候,她絕對不會手軟,之前她想著爾芙回娘家要小住一日,有些私房話,明個兒臨行前再囑咐,也來得及,可卻沒想到圓明園那邊突然出事,所以這也就打亂了她的計劃,加之這種涉及到皇室血脈的事情可大可小,她自是一刻都不敢耽擱了。
“這次佟佳氏有孕,你為了避嫌撒手不管,雖然算不得妥帖,卻還算果斷,這樣就算是出事,輕易也牽扯不到你身上,加之雍親王了解你的性格,亦不會疑心到你的頭上。
不過這種事情不好常做,因為說到底,你是嫡福晉,不論府里在玉牒的側福晉,亦是那些當做玩應兒似的侍妾,照管好她們的衣食起居,約束她們的言行舉止,這都是你的責任,你既是享受到了嫡福晉帶給你的尊榮富貴,那么就不能逃避這份隨之而來的責任,不然長此以往,底下人也會輕視你,甚至會想要另投碼頭,做出背叛你的事情。
其實你也不必太擔心,這嫡福晉的責任,并不會稍不小心就讓你栽跟頭,只要你做到一碗水端平,且賞罰分明,并且對某些事情表示到足夠的重視,那底下人想要胡鬧的時候就會多幾分忌憚。”伊爾根覺羅氏趁著房間里沒有外人,盡量簡單地將她打理凌柱府邸多年的經驗告訴給爾芙知道,她這邊兒話音落,剛好詩蘭和趙德柱領著傳話的小太監進來。
伊爾根覺羅氏偷偷丟給爾芙一記安心的小眼神兒,很是客氣地對著傳話的小太監點了點頭,便裝作沒事人似的往外間走去。
她卻眼尖地注意到小太監腰間那塊陰刻永和宮字樣的腰牌。
爾芙看著伊爾根覺羅氏走到外面坐下,雖然心里有些發虛,面上卻是不露分毫,她一邊兒借著穿戴外袍的工夫,一邊問著圓明園那邊的動靜,得到德妃娘娘已經到一方樓坐鎮的消息,她稍顯輕松,面上的焦急減輕了幾分,動作也從容了許多,這是她故意在伊爾根覺羅氏的暗示下表現出來的。
雖然她不明白伊爾根覺羅氏讓她這樣做的意思,卻還是相信了伊爾根覺羅氏。
“那咱們也別多耽擱了,我這邊兒都已經收拾妥當了,咱們這就回圓明園去吧。”爾芙說著話,走到外間,拉著伊爾根覺羅氏的手,略顯不舍地抿了抿嘴兒,邁步往外走去。
伊爾根覺羅氏卻適時地跟了出來,嘆氣道:“這眼瞧著就要黑天了,你阿瑪那邊兒還睡著,讓你就這樣匆匆忙忙地走,額娘實在不放心,便讓額娘送你一程吧。”說著,她就直接招呼過近身伺候的丫鬟交代了幾句,跟著爾芙一塊往外走去。
這種時候,爾芙不說拒絕的話,其他人也沒有理由拒絕,再說伊爾根覺羅氏這話說得也是入情入理,因為爾芙要抓緊趕回到圓明園去,那隨行過來的儀仗就必然不能跟回去了,而夜路危險,作為額娘會有如此反應,任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當然,但凡是明眼人也都明白伊爾根覺羅氏是不放心爾芙就這樣稀里糊涂的回去。
既是著急趕路,那輛過于笨重的超大號馬車就不能用了,因為速度太慢,好在凌柱府底蘊深厚,家中不但備有多匹快馬,馬車也是不少,臨時交代馬廄那邊套好馬車,伊爾根覺羅氏就和爾芙一塊上了馬車,隨行護衛也不需要丟在凌柱府這邊兒,一塊騎著馬跟著,雖然快馬數量不夠,但是兩人同騎一匹的話,還是勉強夠用的,而且速度也不比馬車慢,倒是也不怕耽擱了趕路的時間。
不過這樣一伙有些奇怪的隊伍出城,還是引起了一些好事人的注意。
好在京中皇親貴胄和皇子宗親多跟著康熙帝去江南游玩,留下的人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而那些御史言官見這只奇怪的隊伍沒有驚擾到尋常百姓,也不會無故得罪如日中天的雍親王,所以倒是也沒有惹起亂子來。
約莫一個時辰,爾芙和伊爾根覺羅氏就來到了圓明園。
這路上,伊爾根覺羅氏預設了幾種情境,分別告訴了爾芙該如何處置和回應,所以爾芙現在是底氣滿滿,也不需要拉著伊爾根覺羅氏在身邊壯膽子了,再說這種事情,伊爾根覺羅氏到底算是外人,爾芙也不好帶著她過去,所以在園門口就和伊爾根覺羅氏分開了,她似是不舍得伊爾根覺羅氏繼續辛苦般的招呼過旁邊等候著的肩輿,柔聲說道:“佟佳側福晉那邊有事,我不親自過去瞧瞧,終歸是有些不放心,額娘一路辛苦,還是先去我住的地方休息休息吧。”
伊爾根覺羅氏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她之所以要趕在路上就將那些話告訴給爾芙,便是因為她明白這種事情她不方便親自出面,見爾芙這般說,很是滿意地點頭道:“到底是我這個額娘太小心了些,生怕你路上遇到危險,現在你安安穩穩地到了圓明園,額娘這顆提在嗓子眼兒的心就算是落了地,也就不跟著你來回跑了,佟佳側福晉那邊兒的事要緊,你快過去吧,額娘這里有詩情陪著就好。”
說完,她就笑著推了爾芙一把,目送著爾芙坐上了離開的肩輿。
別以為這些話,伊爾根覺羅氏是隨口說的場面話,這從下了馬車到現在,她和爾芙的一舉一動都是有目的的,一來是她要將自個兒跟著爾芙回來圓明園這種做法,找到一個最合適的理由,且要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免得旁人非議爾芙這個嫡福晉出嫁以后,遇到事情都要找額娘幫襯,不足以擔當親王福晉之位,二來更是要讓一些隱藏在暗處的宵小明白,雖然爾芙只是凌柱家里的養女,卻是實打實被凌柱府上下看重的姑娘,讓那些想要設計作惡的人收斂幾分。
也許有人會覺得凌柱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官,非重大節日都未必能見到皇上的面,即便有凌柱府在爾芙身后做靠山,又如何能防備住其他人的陰謀暗算,但是架不住凌柱的姓氏霸道,鈕祜祿氏一族在朝堂上,仍然堪稱是中流砥柱,而且凌柱和已逝的那位鈕祜祿皇后有著幾分親戚關系,真要是想要做點事,朝堂上是有很多人愿意給凌柱這個面子的,康熙帝費勁巴力地從犄角旮旯的地方把凌柱找出來做爾芙名義上的阿瑪,當然不是在做無用功,實際是經過全盤考量的,這才選了這個看起來不顯的凌柱,實則很有幾分底蘊的人家給四爺做妻族助力的。
其實康熙帝這人是很偏心的,他看重嫡子太子礽的時候,恨不得將所有皇子都壓到塵埃里,隨著礽被索額圖帶歪帶壞,定然不能承襲大統以后,他又開始在其他皇子中挑選合適的繼承人,他先是相中了素有賢名的老八,覺得老八的性格能容得下礽這位曾經被議儲的廢太子,卻發現老八看似賢良溫恭,實則是小肚雞腸,所以很利落地就將老八踩到了泥土里,隨即才慧眼識珠的發現了四爺這個更能忍耐的繼承人人選。
不然就憑老八一個辛者庫包衣所出的阿哥,如何能拉攏朝堂上大半朝臣的擁護,這其中都是有康熙帝暗示的原因在的,當然,在老八的那些擁躉中,也確實有些是真正想要爭奪從龍之功的投機倒把者,可惜這些人多半都是不中用的小人物,做些搖旗吶喊的小事還行,其他時候根本起不到真正作用,而那些真正能在朝堂上說上話的重臣權貴,根本不會為了爭奪從龍之功就一只腳踩進奪嫡這個爛泥塘里,所以當康熙帝發話,八爺黨這棵大樹就頃刻倒塌了。
而四爺也就順利地脫穎而出了。
相比起老八這個并沒有什么實質功績的皇子阿哥,悶頭做實事的四爺禛,便更讓人服氣了,唯一遺憾的就是四爺禛沒有一個強勢的母族靠靠山,即便曾經因為養在佟佳皇后膝下,所以和佟家有幾分香火情,卻也攔不住佟家到處投資的行事風格,原來好歹有烏拉那拉氏的娘家幫襯,隨著烏拉那拉氏的名聲盡毀被病故,烏拉那拉氏一族雖然還沒有改換門庭,卻也不會實打實地替四爺賣命,在這樣一個頗為尷尬的局面下,康熙帝毫不意外地想起了那個可以與赫舍里氏和佟佳氏兩族斗得旗鼓相當的鈕祜祿氏一族。
這也虧得溫僖貴妃留下的十皇子不爭氣,寧可跟著老八那個辛者庫包衣所出的阿哥做跟班兒,也沒有升出奪嫡的想法,又被康熙帝塞了個出自蒙古的嫡福晉,注定斷了承襲帝位的通天路,徹底讓鈕祜祿氏一族放棄了跟隨他胡鬧的想法,不然鈕祜祿氏一族還未必會因為一個被直接塞到玉牒上的冒牌鈕祜祿氏親王福晉就對四爺另眼相看,畢竟滿洲八旗這些權貴的姻親關系是很亂的,相互之間都可以說是親戚,但是一旦涉及到利益,卻又立刻就翻臉不認人,所以不得不說康熙帝這盤棋下得格外漂亮。
既然康熙帝遞出橄欖枝,鈕祜祿氏一族也不會不接著,畢竟愛新覺羅家的歷代子孫都有小心眼兒和秋后算賬的毛病,康熙帝都做出樣子,鈕祜祿氏一族要還抬著架子,到時候難保不會被康熙帝記恨,惹怒了當今這位,鈕祜祿氏一族也不會好過,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有了凌柱府的奇妙地位,今個兒伊爾根覺羅氏過來,也就是為了坐實那些人的胡思亂想,讓他們懂得爾芙這位親王福晉于鈕祜祿氏一族的重要程度。
所以……也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出母女情深的好戲。
這邊兒爾芙回到圓明園,留守圓明園的張保就已經很快將一方樓那邊的動靜傳了過來,知道佟佳氏這般不過是虛驚一場,爾芙就更加安心了,她徐徐吐出一口濁氣,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鬢,眉梢掛著幾許淺笑地來到了一方樓,這會兒德妃娘娘已經離開了,她邁著平緩的步子來到內室里,看過已經喝了安胎藥睡下的佟佳氏,按照伊爾根覺羅氏教的法子,將佟佳氏跟前伺候的近身宮女叫到跟前訓斥了幾句,又罰了兩個月月錢小懲大誡,便也就回長春仙館去了。
當然,在回去長春仙館的路上,她也沒有忘記吩咐責罰小廚房伺候的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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