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獨坐在穿堂片刻,等著送茉雅琦回院子的蘇培盛回來,冷聲吩咐道:“去交代底下人都把嘴兒閉緊了,要是有什么亂七八糟的風聲傳出來,到時候爺就找你要說法!”
說完,他直接一甩袍擺就往后面的上房去休息了。
這深更半夜的,要不是怕府里冒出些亂七八糟的閑話來,他早就跟著爾芙回房了。
可憐蘇培盛好生生地在茶房里享受著身側冰山傳來的陣陣冷氣,正迷迷糊糊地耷拉著腦袋打憩,結果就突然被擾了好夢,溜溜跟著軟轎在后院里跑了大半圈,折騰出一頭一臉的臭汗,一句好話沒得著,還平白擔上這么個掃尾的差事,他很是委屈地撓了撓臉,緊跟著四爺的腳步就來到了院子里頭。
不過人家四爺是直接轉身就進屋里頭老婆孩子熱炕頭地做美夢去了,他則是任勞任怨地給茉雅琦掃尾、收拾爛攤子去了。
也虧得蘇培盛在府里的威望比較高,不然這活兒還真不好干。
再說那些個看完熱鬧,正按耐不住骨子里的八卦心思,想著挨到天亮就要好好和交好姐妹、兄弟去說道說道這件事的時候,被蘇培盛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都蔫了,尤其是夜里頭在院里上夜的可憐娃們,直接騷眉搭臉地就鉆到廊下去望月亮了。
這人,都是有八卦心的。
雖說蘇培盛威望高,這底下當差的奴才也都知道主子們的熱鬧不好看,但是卻不妨礙他們偷偷摸摸地傳播各種小道消息,所以即便是四爺已經嚴禁底下人傳播小道消息,可是茉雅琦是如何無理取鬧、自取其辱地在正院丟光臉的事兒,還是徹底傳開了。
當然,明面上是一個敢說三道四的人都沒有。
“管好咱們自個兒院里的人就是了,其他人愛說就說去吧。”這事,詩蘭不早不晚地得到了消息,自然是急急忙忙地找爾芙來報信了,生怕四爺知道這事以后會遷怒到爾芙頭上,不過爾芙卻是根本沒當回事,笑著叮囑詩蘭管好自個兒院里的人,便也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一樣了。
不過爾芙不當回事,但是靜思居里住著的茉雅琦卻不可能不在意。
只是因為明面上人人都還算本分,沒有人亂說瞎說,她也就算是覺得心里頭憋屈,卻也沒有發泄渠道,最后就剩下玩了命折騰身邊婢仆這條路撒火了,但是洪嬤嬤是四爺安排過來的人,總不可能看著茉雅琦這么折騰,所以見茉雅琦這股邪火一直不消,很快就將這事給四爺匯報過去了。
“蘇培盛,你跑趟靜思居,要是靜思居的奴才不中用就直接打發了。”四爺面無表情地翻著手里的邸報,頭也不抬的吩咐道。
他雖然是個疼孩子的,卻也不會慣著茉雅琦胡鬧,所以他頭腳吩咐蘇培盛去靜思居那邊跑一趟,后腳就吩咐張保注意著內務府那邊有沒有合適的老嬤嬤出宮,打算找個老嬤嬤好好教教茉雅琦的規矩,免得茉雅琦總這么無事生非地攪亂家宅。
隨著蘇培盛往靜思居走了一趟,委婉地表達了四爺的意思后,茉雅琦收斂了幾分,不再想方設法地折騰身邊伺候的婢仆了,但是她心里頭卻并不服氣。
在她看來,這就是爾芙私下給四爺吹了枕頭風,故意讓速配上來落她的臉面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早早起了個大早,梳妝齊整地招呼著身側伺候的小宮女,淡聲吩咐道:“走吧,今個兒天氣好,咱們去給我嫡額娘請安吧。”
她從爾芙進府那天起就知道爾芙是個喜歡睡懶覺的性格,她就是故意要惡心爾芙。
只是她卻不知道爾芙最近改變做法了,正琢磨著該如何重新提起每日請安這規矩,而茉雅琦這番做法,簡直就是主動送上門的一把梯子,所以她想要看到爾芙強忍不耐的樣子,根本就沒有出現,而且還很是痛快地將各院各房享清靜的格格和側福晉都聚到正院來了。
“難得今個兒天好,咱們一塊去園子里轉轉吧!”爾芙笑著說道。
她總不能說,自個兒就是借著茉雅琦遞過來的梯子,將這些人都拉過來個自個兒行請安禮的吧,好在最近園子里的花開的正是好時候,早起天氣也涼快,一塊去草木蔥郁的后花園里走走,倒也是一件不錯的享受。
不過,這后花園的地方,歷來就是意外的高發區,尤其府里還有著有孕的側福晉和侍妾,所以毫無意外地就出現了摔倒、落紅等惡俗事件了,眼瞧著佟佳氏捧著鼓溜溜的圓肚子摔倒在湖邊,爾芙撓撓頭,苦笑著吩咐詩蘭去前院請胡太醫來看診,同時也沒有忘記給前院休沐著的四爺送去消息。
“還不抓緊去準備軟轎,送著你家側福晉回房歇息著。”爾芙沒好氣地看著愣神狀態中的桂蘭和苦菊,冷聲吩咐道,說完,又扭頭瞧了眼身后躲躲閃閃的其他女眷,交代詩情去請了毓秀姑姑過來檢查佟佳氏摔倒的地方,這才拉著大隊地一塊往東小院去了。
她雖然不知道佟佳氏摔倒是否是人為,卻不會給人消除罪證的機會。
少時片刻,胡太醫和另外一個佟佳氏比較信任的太醫滿臉苦澀地抄著手從內室里出來了,給出了一個讓爾芙很是痛苦的結論來,那就是佟佳氏這胎兒的胎像一直不好,又接二連三地出現意外,所以毫無意外地胎死腹中,現在即便是華佗在世,也沒人能救回佟佳氏的胎兒了。
“命人去請穩婆吧。”爾芙聞言,苦著臉吩咐道。
從佟佳氏有孕到現在已經六個多月了,哪怕是再過一個月,興許結果都會好很多,也虧得府里早早就備下了穩婆,不然怕是佟佳氏不但保不住腹中的胎兒,還可能會危及到佟佳氏的安危。
這會兒,之前一直忙忙碌碌往內室里送水的霍嬤嬤,也是白著臉,徹底傻眼了。
佟佳氏肚子里的這胎,不單單是佟佳氏的指望,更是佟佳氏被發配流放一族人的希望,為了能夠保住佟佳氏肚子里的孩子,他們將暗地里隱藏起來的積蓄都拿出來了,這才求得宮里最擅長保胎安胎一道的莫太醫出手,而現在連莫太醫都搖頭說不能挽救了,那想要借著佟佳氏一索得男,求得四爺替佟佳氏一族開脫的事,怕是再無可能了,也就難怪霍嬤嬤會如此絕望了。
“霍嬤嬤,你是佟佳氏從娘家帶出來的奶嬤嬤,是她最信任的人,甭管你這會兒有難受,你都得穩住神兒,好好地守在她身邊兒。”爾芙瞧了眼如喪考般臉色慘白的霍嬤嬤,冷聲說道,同時還安排了府里的管事嬤嬤進內室里去伺候,生怕佟佳氏這倒霉事兒還沒有到頭。
她這邊才安排妥當,前院里忙活著的四爺就得到信過來了。
他先是隔著窗戶去看了下內室里的動靜,又交代了蘇培盛去詢問佟佳氏的胎像,最后這才來到爾芙的身邊,冷著臉,細細問起這件事的前因后果,雖然四爺并不看重佟佳氏,但是佟佳氏肚子里的這胎兒,卻也是他期盼著的,現在眼瞧著就要瓜熟蒂落的小阿哥無緣無故地沒了,也不怪他沒有個好臉色了。
對此,爾芙能夠理解,卻也難免會有些心寒。
她簡單將佟佳氏摔倒的經過說了說,也將佟佳氏摔倒的地方告訴了四爺,最后嘆著氣道:“說句實話,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好好地就摔了,更不知道怎么摔一跤就沒了肚里的孩子,其他的事情,你具體問太醫他們吧。”說完這話,她朗聲將外面等結果的太醫和佟佳氏摔倒時在跟前伺候的桂蘭和苦菊都叫了進來。
這事,她頂多就是照顧不周,倒是也沒有什么做賊心虛的地方,也不怕四爺查問。
如同爾芙所說一般,她一直走在前頭,根本沒有看到佟佳氏摔倒的一幕,而佟佳氏身懷有孕,雖說是跟著爾芙去園子里散步遛彎了,卻是由自個兒身邊伺候的宮女小心護著地走在大后頭兒,沒抻著、沒累著,自個兒也挺高興的,可是走到開滿睡蓮的池邊兒時,突然就四仰趴叉地摔倒了,護主心切的苦菊,還心甘情愿地做了人肉墊子,但是佟佳氏肚子里的孩子還是沒有保住……
“那池邊,你可曾派人檢查過了?”四爺分別聽完兩個宮女的描述,淡定問道。
“佟佳氏這邊兒摔倒的時候就落紅了,我就是想要去檢查池邊是否有什么貓膩,卻也得緊著她的身子,安排了人去請太醫,又安排了人給你傳信,倒是沒有顧上檢查池邊兒是否被人動過手腳了,不過我也安排毓秀姑姑將池邊那片都圍起來了,隨時都可以過去檢查。”爾芙隨口答道,一雙眼睛,卻是緊緊地盯著內室里虛掩著的碧紗櫥房門,別看她不愿意多插手佟佳氏有孕的事,但是一想到有一個還沒有見過天兒的孩子就這樣沒了,還是覺得心里頭堵得慌。
“蘇培盛,領人過去瞧瞧,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就查,爺定要知道佟佳氏這胎是怎么沒的。”四爺冷著臉,叫過身側伺候著的蘇培盛,沉聲吩咐道,卻故意抬高了幾分音量,讓房間里這些等結果的女人都聽得清楚,而他本人就瞪著一雙銳眼,很是隱蔽地打量著每個人的反應。
“也是該好好查查。”爾芙順口接道。
而隨著她的話音一落,還不等四爺再說話,內室里就響起了一陣壓抑的哭聲。
“怎么回事?”爾芙猛地站起身來,揪過一個從房間里出來的小宮女就急忙問道。
小宮女顫顫巍巍地端著一個滿是血水的銅盆,磕磕絆絆地答道:“回福晉的話,穩婆用針刺醒了側福晉,還沒來得及將準備好的催生藥喂下去,發現腹中小阿哥沒了動靜的側福晉就哭鬧著要尋死呢!”
說完,她就雙腿一軟地要跪下去。
“行了,趕緊把水換了去。”爾芙嫌棄地甩開小宮女,冷聲吩咐道。
隨即,她又側耳聽了會兒內室里的動靜,見佟佳氏還再哭哭鬧鬧地尋死覓活,扭頭地瞪著緊張時刻就掉鏈子的霍嬤嬤,狠狠跺了跺腳,到底沒能狠下心來,不去管佟佳氏是死是活,邁步走進了內室,一巴掌就扇在了躺在床上作妖的佟佳氏臉上。
爾芙陰沉著一張臉,看著捂著臉愣神的佟佳氏,厲聲說道:“想死,那還不容易,瞧見穩婆手里拿著的剪子沒,烈酒燙過的,造辦處新打造的鎏金剪子,鋒利得很,你現在伸手搶來,你是捅脖子,還是要割手腕放血,我就站在這里,你想怎么著尋死都成,絕對沒人會攔著你!”
說完,她就側了側身,讓穩婆站得更靠近床邊些,方便佟佳氏能夠到。
當然,爾芙在和佟佳氏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沒有忘記給穩婆使眼色,示意穩婆攥緊剪刀把,免得佟佳氏真被她幾句話就刺激得搶過剪子尋死成功了,然后繼續說道:“你現在才沒了一個孩子就這副德行,你真是個好額娘,只是想想,你要是死了,這府里有誰能替你真傷心呢,興許過不了幾個月,你和你肚子里孩子的死就被所有人都丟到腦后去了!
不過也好,你要是死了,這府里就又能空出一個側福晉的位子,這烏拉那拉家新送進門的那個媚兒姑娘,又正好有孕呢,要是能生下個一男半女的,你也算是給她騰地方了,省得她委屈巴巴地守著個侍妾住著的小院子了!”
說完,她就再不看佟佳氏一眼地往外走去。
爾芙雖然不知道她說這番話對佟佳氏有多么大的作用,但是她也是盡到本分了,別以為她說這些話是假,這是再實際不過的話了,別看四爺現在一心調查佟佳氏小產的真相,但是那不過是三分鐘熱度,過后有了新人進門,那些死了的,早晚會被丟到腦后,不是她不相信四爺的真心,她是了解男人喜新厭舊的劣根性。
曾經這府里有多少孩子小產,又有多少女人離開,四爺能記住誰呢!
估計就只有曾經的先福晉烏拉那拉氏一人吧,那還是因為恨和怨,也更是因為有弘暉那個嫡長阿哥戳在前院,不然四爺早就將烏拉那拉氏丟到腦后去了吧!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