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格格進府第一天就撞柱子尋死,甭管她之前如何,佟佳氏又是如何歪曲事實,四爺府上下和弘暉都不占理。
四爺知道這點,爾芙知道這點,烏拉那拉氏也知道這點,達哈蘇更明白這點。
達哈蘇之所以主動將責任攬到玉湖格格頭上,他就是想要先推讓成全四爺的目的,以退為進,然后再提出自個兒的要求,現在有佟佳氏在旁配合,他怎么能不欣喜呢!
此時此刻,爾芙心底涌現出一句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雖然她理解佟佳氏想要給烏拉那拉氏添堵的想法,但是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做法,實在是不夠明智,不,應該說是太愚蠢了。
今個兒,佟佳氏是能惡心到烏拉那拉氏,她獲得了小小的滿足。
那達哈蘇和其福晉喜塔臘氏離開后呢,四爺豈能不怪罪佟佳氏的攪局行為,她佟佳氏又能有什么好下場呢!
別怪爾芙將女人擺在弱勢群體上,還真不是她不懂自強……
只是在這個時代里,女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就是附屬品。
有權有勢的男人,挑選豪門貴女為妻,擇容貌出眾、艷麗逼人的妾室取樂,看似妻妾嫡庶尊卑分明,但是即便是那些三書六聘迎娶進門的正妻,也不過是稱謂稍微好聽一點,地位稍微高一些,一旦正妻失去丈夫的敬重和寵愛,又沒有強勢母家做靠山,便是簽了賣身契的賤妾都敢爬到她頭上作威作福。
女人想要活得有尊嚴,想要如男人那般在朝堂、商場打拼,無異于癡人說夢。
如白嬌,只不過是個特例而已。
佟佳氏出身尊貴,和康熙帝有一線血脈親情在,便是四爺再不喜歡她,卻也不敢輕易將她怎么著,但是也不過就是不敢輕易廢黜,一旦佟佳氏做得過火,一樣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也許有人會認為爾芙失去了一個從小生活在男女平等的現代女性的自尊和倔強,但是爾芙想告訴所有人,不是她不夠勇敢,也不是她貪戀享受,實是這個時代就是如此,她沒有反抗這個時代的能力,唯有順從這個時代,學著這個時代的女人收起心底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安心做個養尊處優的闊太太般家庭主婦。
想到這里,爾芙看著佟佳氏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同情和懷疑。
她懷疑佟佳氏是不是在小善里待傻了,她懷疑佟佳氏是不是也換了芯,不然佟佳氏怎么會如此糊涂呢,佟佳氏到底也是按照當家主母培養出來的,怎么可能連權衡利弊這種事都不懂,怎么可能連審時度勢這種事都不懂……真是匪夷所思。
不過此時此刻,她沒有太多機會去觀察佟佳氏的舉止言談,以證實心中猜測。
作為府中的當家主母,這種亂局,還需要她出面調停。
爾芙壓下心里亂糟糟的想法,對著達哈蘇老族長和喜塔臘氏淺淺一笑,柔聲說道:“佟佳妹妹說話太直,還請老族長和老福晉不要見怪。
不過我和四爺還是那句話,小格格才進府,有些不懂規矩的地方,實在不必太大驚小怪的,這里再富麗堂皇、再華麗氣派,也是全家老小的家,家又不是一個該被條條框框所限的牢籠,雖說是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但是家人之間就該互相擔待、互相體諒,凡事太過苛求規矩二字,這還能算是一個家么!
小格格小小年紀就離開父母身邊,突然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里,她有些倔強突兀的舉動,也是正常的。”
說到這里,爾芙瞧瞧上首落座的四爺表情,繼續說道:“今天,四爺這么急地將老族長和老福晉請到府里來,并不是想要指責什么事,只是想著小格格進府第一天就撞柱子,瞞肯定是瞞不住的,而這事要是從別人嘴里傳到貴府,難免會有些走板走樣,還不如由我們來直接告訴給貴府知道。”
“您說我說的對吧,四爺!”說到最后,爾芙對著四爺笑著說道。
四爺聞言,滿臉贊許地點點頭道:“確實是如此,新格格進了我雍王府的門,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講虛禮,相互之間要多包容,這次弘暉作為她的夫君,亦是她的表兄,卻沒能做到這點,稍后我會教訓弘暉的。
今個兒請老族長和老福晉過府,也是希望二位能夠安慰安慰新格格。”
雖然這種結果和自個兒最初設想有些不同,但是現在能夠達成和解就不錯了,旁邊還有佟佳氏那個不穩定因素攪和,四爺也不想再旁生枝節了,直接給這件事做總結了。
說著,他就直接站起身來,對著爾芙和烏拉那拉氏吩咐道:“我和老族長是男子,雖然是新格格的長輩,卻到底是有些不方便過去探望,你們陪著老福晉過去瞧瞧吧。”
“那我這就陪老福晉過去,想來小格格見到老福晉,心里一定會很歡喜的。”
喜塔臘氏好像根本沒想到這件事會突然就過渡到了這個環節,整個人都是懵的,她扭頭瞧瞧達哈蘇,又扭頭瞧瞧站起身來的爾芙和烏拉那拉氏,實在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只能點點頭,隨著身旁的爾芙和烏拉那拉氏往外走去。
東廂房里,已經喝過藥歇息下的玉湖,聽說老福晉過來探望自個兒,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她拜托玉潔取來銅鏡,細細看過頭上的傷口,低頭扯著身上的玫紅色里衣,有些尷尬地說道:“能麻煩您替我找套外袍來么!”
“格格,現在一時之間,奴婢也找不到合適的衣裳給您換洗,怕是只能委屈您先穿奴婢們的衣裳了,一會兒奴婢再讓人去前院取來您的衣裳,您看行么?”玉潔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有些為難地回到玉湖格格的身邊,低聲解釋道。
“那就勞煩姑姑了!”這會兒的玉湖態度溫和柔婉,完全看不出先前的兇悍模樣。
玉潔將她扶到床上躺好,又替她塞好了墊腰的軟枕和靠枕,還特地替她掖好被角,這才退到了門邊兒,等著爾芙等一行人從穿堂那邊過來探望。
少時片刻,院里響起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和低低的交談聲音。
玉潔聽著聲音,嘴角噙笑地打開了廂房房門,迎到了臺階下,她先是恭恭敬敬地對著眼前完全陌生的老福晉行禮問安,又給爾芙和烏拉那拉氏都請過安,這才舉止謙和地將一行三人請進了廂房里。
“哎呦,我可憐的乖孫兒呦……”老福晉一進門就撲到了床邊兒,抱著還有些懵的玉湖就心肝寶貝地叫起來了。
那模樣就別提多膩歪人了,好似玉湖是她最疼愛的孫兒輩一般。
不過在場的爾芙和烏拉那拉氏都知道,其實這次烏拉那拉氏一族送到府里來的兩個小格格都是記名嫡女、且都是記名嫡子府里妾室所出的,一年到頭都未必能見到老福晉一面,從玉湖看老福晉那種陌生的眼神兒就能看出來幾分了。
可惜,在場的人不會去戳破那層窗戶紙的,任由老福晉將這出慈孝戲碼咽下去。
少時片刻,還不等其他人上前勸說,老福晉就自個兒止住了哭腔,她拍著玉湖格格的后背,帶著幾分數落的嘮叨著:“你這孩子真是太糊涂了,怎么能夠想什么就是什么呢,這要是真出事了,你讓你阿瑪額娘都怎么活啊,又讓老婆子我和你瑪法怎么活呢,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就不該同意你被抬過來了!”
玉湖格格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后悔和懊惱,語帶哽咽地撲到了老福晉懷里,喃喃喚道:“老祖母,老祖母……”
“乖孫兒,乖孫兒,讓祖母好好瞧瞧你額頭上的傷。”老福晉一只手繼續著拍背的動作,一只手抬到了玉湖格格的發頂,輕撫著她光潔的額頭,低聲說道。
廂房里是一出祖孫團圓的好戲,穿堂里就是大亂斗的戲碼了。
因為佟佳氏是妾室,又和烏拉那拉氏一族全無關系,所以就在爾芙和烏拉那拉氏陪著老福晉去看望玉湖格格的時候,便已經被四爺幾句話轟走了。
佟佳氏見烏拉那拉氏都不在這里了,好戲也都看完了,又見四爺動怒,便閃人了。
打發走了佟佳氏,四爺瞧瞧旁邊坐著的達哈蘇,重重地一捶方桌,對著弘暉就是一聲冷喝:“逆子,還不過來給老族長認錯!”
弘暉被四爺罵得猛然一怔,隨即忙起身來到達哈蘇跟前兒,誠懇認錯。
至于他心里是否知道自個兒錯了,那就只有他自個兒才知道了。
顯然,四爺也沒有打算要當著達哈蘇的面教育孩子,待到弘暉認過錯后,便讓他滾回前院去陪另一個新格格了,他也沒有想要去管弘暉會不會按照自個兒的吩咐照辦,他也就是不想讓場面顯得太過尷尬而已,態度可以用敷衍來形容。
達哈蘇也不會將這種事太當真,無非就是讓彼此的面子都能過得去。
隨著弘暉離開,四爺擺擺手,將穿堂里伺候的一眾婢仆也打發了出去,他抬手將方桌上擺著的幾碟小點心往達哈蘇的方向推了推,開始了嘮家常的環節。
這就是正事處理完了的標準套路。
達哈蘇為了自個兒未能得逞的目的,稍顯沮喪,卻也沒有讓場面冷下來,笑呵呵地說著家常話,時不時地吃上一塊點心,抿上一口微苦回甘的香茗,顯得很是隨意自然的模樣。
兩人相談甚歡,一直等到老福晉從廂房那邊回來了,達哈蘇也就提出了告辭。
達哈蘇和他的福晉喜塔臘氏離開了,但是四爺和爾芙、烏拉那拉氏卻沒辦法休息,還有些事情是不得不處理的。
比如安頓玉湖格格的住所。
因為弘暉的態度和玉湖格格的沖動莽撞性格,爾芙并沒有讓玉湖格格回去前院,而是將玉湖格格暫時留在了正院養傷,安排玉潔貼身照顧,還調了兩個小宮女過去伺候,倒是也沒有虧待她。
除此之外,四爺還交代烏拉那拉氏必須捋順春暉閣的內務瑣事。
這些事情都安排好,也到了夜半三更的時候。
按說今個兒四爺該去佟佳氏房里留宿的,但是想到佟佳氏之前做出那么許多討人厭的事兒,他也就懶得動彈了,直接打發了烏拉那拉氏,便攬著爾芙的腰肢,邁步往后面正房走去了。
因為時間太晚,兩人也沒有多耽擱,簡單洗漱一番,便爬到床上休息去了。
四爺躺在烘得溫熱暄軟的被窩里,伸長胳膊,將旁邊被窩里躺著的爾芙攬到懷里,低聲說道:“今個兒辛苦老族長和老福晉連夜趕過來,實在是有些冒失了,早知道該等到明個兒再處理這事的,這么一來,明兒爺就得和弘暉一塊過去坐坐,到底那是弘暉的母族,有些事是不能省的。”
他有些擔心爾芙會不高興。
爾芙聞言,表現得卻讓四爺很是意外,她笑瞇瞇地點點頭道:“就該過去看看,不是我說,弘暉這孩子從烏拉那拉氏過世以后就整日悶在府里,連以前交好的堂表兄弟都不怎么來往了,實在不是什么好事,現在春暉閣里又是那樣一個情況,你該陪他多出去走走也好,尤其烏拉那拉氏的祖宅是他熟悉的地方,又有他曾經玩得來的表兄弟,正好過去熱鬧熱鬧。”
說完,她抿抿嘴兒,有些猶豫自個兒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她是想要勸四爺讓弘暉和老十三去外面見見世面,因為在她看來,弘暉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正是該出去闖蕩的時候,也不是希望他建功立業,只是希望他增廣見聞,便如同當初四爺剛開始當差時那樣,上朝聽診、隨駕出巡,這都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體現。
不過弘暉到底是先福晉烏拉那拉氏所出,她和烏拉那拉氏又是那樣的關系,她現在提起這種事來,她都懷疑自個兒是不是有一種想要將弘暉趕出去的想法,何況是別人。
為了不增加不必要的誤會,她最終決定將這種想法壓在心底算了。
身旁的四爺說完一句話,便已經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這些日子,弘暉接連鬧出亂子來,四爺這個父親應付起來,也是很疲憊,這種疲憊不單單是身體上,更多是心理上的,他經常會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反省是不是他這個父親做錯了,所以才導致弘暉變成這副樣子……
只是,并沒有確切的答案。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