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因為她這邊太清靜,反倒是顯得更加不正常了些,起碼那些女人都不可避免地疑心起是爾芙躲在幕后算計著這府里的妾室情敵們。
一時間,失寵陣線聯盟瞬間集結了。
“聽說最近你府里不清靜啊!”消息傳來傳去,素來耳聰目明的德妃娘娘就毫無意外地知道了,她借著爾芙進宮請安的機會,便這么自然而然地敲打上了。
“還好,無非就是各府都有的一點小問題。”爾芙淡然答道。
“本宮聽著,好似不是那么回事啊!”德妃娘娘聞言,一直擺弄娟帕的動作微頓,笑著揶揄道。
“妾身不明白娘娘的意思,還請娘娘明示。”爾芙不解的追問道。
“其實本宮也不是個愛管事兒的婆婆,非要過問你府里的這些個家務事,只是這老四是要做大事的,后院不穩,實在不利于他專心政務,本宮聽說你最近正在勸說老四將弘暉送到江南去歷練一番,本宮還聽說你想要送李庶福晉去小善庵給佟佳側福晉作伴,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德妃娘娘瞧著爾芙真是被蒙在鼓里,倒是也沒有繼續繞彎子,開門見山的直言道。
啊咧!
送弘暉去江南歷練,送李庶福晉去小善庵……
沒聽說啊!
爾芙繼續搖頭,頂著一張被雷劈了似的呆滯面孔,顫聲道:“妾身未曾聽說啊!”
“呵呵,你說你不知道,那本宮就信你,只是這傳聞都傳到本宮耳朵里了,顯然還是你治家不嚴所致,好好將你府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都清理清理,瞧瞧最近這些日子,這京里頭就數你們府上熱鬧。
你是嫡福晉,該管好自個兒這攤事,別整天想著和那些妾室爭寵,落了身份。”
說完,這場請安禮就也到了尾聲。
德妃娘娘又和爾芙扯會兒閑篇,不到晌午時分,便讓爾芙離宮回府了。
坐上回府的馬車,她還有點沒緩過神來呢,就這么繃著一張臉,擰眉苦思著,一路無話地回到了自個兒的屋里頭,該洗漱洗漱,該卸妝卸妝,該更衣更衣,一切都收拾妥當,穩穩當當地坐在了暖烘烘的炕頭上,總算是有了些不一樣的反應。
她撂下手里捧著的茶碗,扭頭吩咐詩蘭去將趙德柱叫了進來。
“趙德柱,我聽說這最近府里的傳言很多,怎么不見你報到我這里來呢?”她臉色陰沉地盯著恭敬見禮的趙德柱,也不叫起,冷聲問道。
“主子容稟,奴才是覺得這些傳言,多是些荒誕無稽之言,實在不值得主子為此分心,這才沒有及時稟報。”趙德柱跪得更低了幾分,聲音抖顫地回答道,他就知道這些事瞞不住,只是四爺那邊兒吩咐下來,不讓自個兒多嘴多舌,他也沒有辦法啊。
爾芙聞言,抬手重重一拍炕桌,厲聲喝道:“差事交給你,不是讓你替我做主,你該不會是忘記誰是主子了吧!”
“奴才有罪,還請主子寬恕。”趙德柱顫聲求饒道。
“你先起來吧!”爾芙到底不是個心狠的人,聽完趙德柱可憐兮兮的求饒,雖然還有些怪罪趙德柱的自作主張,卻也不忍心太過苛責他了,她微微抬手,指了指地當間擺著的繡墩,繼續說道,“我將這府里最重要的一灘事都交到你手里,你就是我的耳朵和眼睛,你自作主張地將消息隱瞞下來,也許那些消息是無關輕重的傳言,也許那些消息是荒誕不羈的謠言,但是這都該由我來判斷,而不是你。
行了,念在你是初犯,我不怪你,卻不能不罰你,罰你三個月月錢,小懲大誡。”說完,她就擺擺手讓趙德柱下去了,同時她也沒有忘記讓趙德柱將最近各處的消息匯總成冊地送過來。
趙德柱聞言,連忙磕頭謝恩,一溜小跑地回到了自個兒屋里頭,連膝蓋上的塵土印記都顧不上清理干凈,腦袋瓜兒上帶著的帽子也歪斜了,連滾帶爬地竄到鋪著鋪蓋的炕上,打開炕柜就往里面鉆著。
旁邊坐在炕邊,正就著炭火烤地瓜吃的王守財瞧見這幕,嗤嗤笑出聲來。
“老憨,你笑什么笑!”趙德柱好不容易從炕柜最里面將冊子找出來,羞惱問道。
“笑你太聰明,聰明到坑了自個兒都不知道!”王守財丟下手里攥著的花生米,拍了拍沾滿花生皮碎末的衣襟,起身說道。
“什么意思?”趙德柱黑著臉問道。
“你一向自詡比我聰明機靈,會討主子歡心,辦事得力,這些我都承認,但是有一點,我比你強,我比你忠心,我知道我自個兒的主子是誰,我替誰辦差,你有時候就會忘記這點。”兩人一塊在爾芙跟前兒當差十多年了,關系自是不一般,別人怕趙德柱,王守財可不怕他,他笑著走到趙德柱跟前兒,指了指趙德柱腦袋上的那顆銅頂子,沉聲說道。
“不懂?”趙德柱搖頭道。
“你忘記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些話了吧,這主子將差事交給你,你就踏踏實實得辦,怎么能主子爺吩咐一句,便將該送到主子跟前兒的東西扣下,這不是自個兒作死么!
別怪兄弟不提醒你,這忠仆不侍二主是老禮,甭指望著混到前院去!”王守財拍拍趙德柱的肩膀,搖頭嘆氣道。
說完,他就轉身回到了炕邊坐下,繼續就著炭火吃零嘴兒去了。
趙德柱不敢耽擱差事,瞪了王守財一眼,便忙著將早就整理好的冊子送到了上房,轉身回來以后,這才老哥長老哥短地湊到了王守財跟前兒,一副求教做派地拱手道:“老哥兒仔細說說唄,你看我這還是一腦袋霧水呢!”
“你是不懂,還是不愿意懂呢!”王守財笑著調侃道。
“我是真沒聽懂。”趙德柱不敢去細想心里已經鉆出來的一些想法,繼續問道。
王守財將搭在炕邊兒的腿盤了起來,神色鄭重地瞧著趙德柱,沉聲說道:“你小子太滑溜了,就好像是鉆進泥里頭的那老泥鰍似的,但是這在府里伺候,我品來品去就總結出一條規律來,老實人的命更長久些。
為什么呢,因為他不懂得鉆營啊,認準一個主子就一條道跑到黑啊。
雖然這老實本分的奴才不討喜,但是有錯被罰,主子不會怪他,跟著的主子出事,也未必能牽扯上他。
你就不太一樣了,你小子從主子還是側福晉的時候就跟在主子跟前兒,卻總想方設法地往前院混,替主子打探消息是好,替主子賣好給那些在前院書房伺候的奴才也好,但是你總是分不清誰是你的主子,弄著弄著就跑到主子爺那邊顯忠心去了。
主子爺跟前兒會缺人伺候么?
主子爺可能和咱們主子搶個下人么?
蘇培盛蘇公公能容許別人越過自個兒去么?
你現在是第一次為了主子爺違背咱們主子的吩咐,咱們主子不知道,不怪罪你,那一次兩次,次數多了,你能瞞得住主子,還是你覺得主子爺會替你瞞著主子,我不嚇唬你,今個兒咱們主子進宮一趟,知道了府里這些傳聞,晚上肯定是要和主子爺說的,到時候……
呵呵,你自個兒好好想想吧!”
和聰明人說話,不需要說太多,也不需要說太明……
王守財本就不是個喜歡多嘴兒的人,要不是他不想換了搭檔,才不提醒趙德柱呢!
趙德柱是聰明人,之前是他自欺欺人地糊弄著自個兒,這會兒王守財都提醒了,怎么可能想不明白這里面的關節呢,愣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連忙擦著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子,顫聲問道:“那我現在怎么辦呢?”
“怎么辦,實話實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怎么和主子說唄,主子性格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心里不痛快,卻也不會怪你,但是你自個兒也得長個記性,認準了自個兒的主子是誰,別老是想太多,這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事兒,還輪不到你這個太監做。”王守財已經轉過身去,正美滋滋地從炕柜里拎出一個封著黃泥的小酒壇,帶著幾分隨意的回答道。
趙德柱卻是如獲至寶般跑出了屋門,奔著上房就去了,隔著門吼道:“主子,奴才有事兒要稟。”
對此,正低頭翻看冊子的爾芙很無奈啊。
她實在是不知道趙德柱這一驚一乍地是怎么回事,擰著眉頭擺擺手,便讓詩蘭領著他進來了,還不等她開口問話,趙德柱就噗通一聲地跪在了地上,連連叩首道:“奴才有罪,奴才請主子寬恕。”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有罪了?”爾芙滿臉無奈地抬頭問道。
“奴才騙了主子,奴才不是自個兒想要瞞著主子的,實在是主子爺不想主子為這些事煩心,特地吩咐下來,不讓奴才將這些東西呈到主子跟前兒啊!”趙德柱偷偷地擰了大腿一把,逼出了兩行眼淚,哭著答道。
爾芙見狀,心底仿佛有千萬頭神獸跑過一般無語。
她卻不能就這樣晾著趙德柱這個大太監,沖著詩蘭使了個眼色,示意詩蘭扶起了趙德柱,嘆著氣說道:“不至于,不至于,這點事,實在不值得你這般哭哭啼啼的!”
“主子,奴才知道錯了,您千萬不要趕奴才走啊!”趙德柱站起身來,哭著道。
“不會的,我不怪你,你別哭了好伐,你也是個大老爺們啊,這哭哭啼啼的是真夠不好看的,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你,四爺是這府里所有人的主子,別說你要聽他吩咐,便是我這個嫡福晉,亦是要聽著四爺的吩咐,只是你該早些告訴我這事,偷偷地告訴我,這樣宮里娘娘聞起來的時候,我也不至于啞口無言啊。
好啦,這事就說到這里就算了,另外賞你兩道菜,一會兒自個兒去小廚房領去。”爾芙滿臉無奈地擺擺手,連哄帶勸地讓詩蘭送著趙德柱出了暖閣,這才嘆著氣地搖了搖頭,將注意力放回到了炕桌上擺著的冊子上。
這都是什么事啊!
這冊子上記錄的各種傳言,五花八門,還真是夠熱鬧的……
有德妃娘娘提起的那兩樁事,比如說她攛掇著四爺要送弘暉去江南歷練,實則是想要將弘暉埋在江南;比如說她攛掇著四爺送李庶福晉去小善庵給佟佳側福晉作伴,想要將這兩個身份地位都比較特殊的側福晉就留在府外……
除此之外,還有說她娘家伊爾根覺羅老福晉正滿城地尋找模樣出眾的丫鬟……
潛臺詞就是說爾芙已經準備要抬自個兒跟前兒的宮女固寵了。
這些,還算是比較靠譜的,其他的就更加過分,也更加荒唐的,竟然說她要將自個兒母族的侄女配給弘暉,妄圖控制弘暉,這明顯就是在挑撥了。
看看這冊子上的內容,爾芙也就明白四爺不讓趙德柱將這冊子呈報給自個兒知道的原因了,因為她僅僅是看看冊子里的內容就已經好生氣好生氣了,這要是他之前就看過這冊子里的內容,再聽府里那些妾室說出那些冷嘲熱諷的話,估計她都能當場變身女超人,來個力戰情敵聯盟的大戲了。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滿四爺想要瞞著自個兒的做法。
想想她如同一個傻子似的被那些女人各種嘲弄,她就覺得憋屈。
“詩蘭,去跨院把秦嬤嬤請來,我是該好好收拾收拾后院這些喜歡嚼舌根的奴才們了!”不高興就要找人出氣,趙德柱哭哭啼啼的,一副娘們唧唧的樣子,讓她不好下手收拾解恨,四爺瞞著自個兒是好心,她不能不識好歹,也就剩下這冊子上那些到處散播謠言的惡奴刁奴們了。
少時片刻,詩蘭領著秦嬤嬤從外面進來了,爾芙也已經將冊子上的名單整理好了,她笑著揚了揚手里那張寫滿人名的羅紋紙,吩咐道:“最近府里多了好多無事生非的惡奴,看來他們是不想在咱們府里伺候了,那我就替他們安排個新去處,一會兒就麻煩秦嬤嬤將人都聚到一塊吧。”
說完,她就將這張寫滿了人名的羅紋紙,交到了秦嬤嬤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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