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咱們福晉是真傻,小格格從出生到現在,瞧瞧四爺的態度,再看看那一批批送過去的賞賜。”
“福晉才是真聰明人,你們都想得太天真了。
你們也不想想,如果烏拉那拉格格被禁足圈禁起來,這小格格交給誰照顧,是你,還是我,還是要落到福晉頭上,咱們不說別的,只說小格格那身子骨兒,胎里帶來的虛癥,稍有不慎……嘖嘖,這黑鍋誰背呢,烏拉那拉格格是親額娘,即便小格格出事,也頂多就是個照顧不到的事兒,可是要換做福晉撫養呢……”
“你覺得福晉能想的這么多么?”
“別太小看了福晉,福晉能從側福晉一路走到今個兒,沒有點手段,我不信。”
“行了,咱們就別咸吃蘿卜淡操心了,烏拉那拉格格鬧出那樣的笑話來,即便是不禁足,想要更進一步,也是不容易,總歸算是好消息吧,不然讓烏拉那拉格格那樣的身份爬到咱們這些正兒八經以秀女身份進門的格格頭上,那咱們才叫丟臉呢!”
齊聚在東小院佟佳氏房里的眾女就烏拉那拉媚兒被禁足、被解禁一事,議論紛紛,卻皆是滿臉喜色,這四爺府內院是個沒有秘密的地方,雖然說四爺和爾芙商量要抬烏拉那拉媚兒格格做庶福晉的事兒時,身邊并沒有外人在側伺候,但是卻也沒瞞過后院里的其他女人們,現在烏拉那拉媚兒自個兒作死,好好的一手牌,被她折騰得就剩下小貓兩三只,這些還是格格位分的女人,怎么可能不高興呢!
這些人議論著,那滿臉嘲諷和幸災樂禍,簡直是藏都藏不住。
不過就爾芙是真傻、還是故意裝傻,佟佳氏等人分成了兩派,府里老人兒如荿格格和董鄂氏、李荷茱李側福晉這些人,她們覺得爾芙就是個吃一百個豆不嫌猩的老好人,而后進府的佟佳氏、陸格格、雨桐和雨椏這些人則認為爾芙是在扮豬吃老虎,心機深不可測,絕對不是個善茬,但是不管怎么認為,她們都并不太擔心,因為甭管爾芙真傻,還是她故意裝傻,爾芙留在四爺心目中的溫良賢惠印象,讓爾芙不能輕舉妄動,只會善待府中妾室,只要她們小心謹慎,也就不擔心會被爾芙斬草除根了。
與此同時,爾芙和四爺也在涼亭里商量著烏拉那拉媚兒的事兒。
雖然說府里抬庶福晉是不需要得到皇上的恩旨冊封,但是總是要像模像樣的上個奏疏,說明下情況,總不能是府里不明不白就多出一個有資格養育子嗣的妾室吧,現在這替烏拉那拉媚兒在皇上跟前兒過明路的奏疏送上去了,如果沒有內閣插手故意攔截,定是已經擺在西暖閣的書案上了,結果烏拉那拉媚兒自個兒作死,現在四爺后悔上奏疏替她在皇上跟前兒過明路,卻不好朝令夕改,再上奏疏廢除烏拉那拉媚兒庶福晉的名分,但是烏拉那拉媚兒犯下達到錯,總不可能不罰,所以現在四爺很是犯愁呢!
“這但凡和烏拉那拉氏族沾上邊兒的事兒,便沒有一件能讓爺順心的。”四爺喝了口溫熱、苦澀的濃茶,嘆氣道,那蹙眉抿唇的樣子,不知道內情的人,興許還以為他是在為了什么朝堂大事煩心呢!
對此,爾芙也不知該如何處理,有錯不罰的話,這四爺府里就沒有規矩可言了。
就在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烏拉那拉媚兒這件事的時候,旁邊伺候的詩蘭對著爾芙使著眼色,偷偷伸手指著碧池苑的方向,擠眉弄眼地做著怪臉兒。
“有話就說,別擠眉弄眼的。”爾芙沒好氣的翻著白眼道。
詩蘭也是真服氣了自家主子這心直口快的毛病,但是她卻也不敢有話就說,只能隨口扯了個借口,稍顯羞怯,臉頰微紅的回答道:“剛不知道從哪里飛過來一只小蟲,奴婢怕小蟲飛到眼睛里,一時有些失態了!”
“是么?”爾芙挑眉反問道。
四爺也適時出聲,他瞧著剛剛詩蘭指過的方向,帶著幾分揣測意味的開口道:“你剛剛又是歪頭、又是指方向的,顯然不可能是你說的那樣是有小蟲飛到眼前,而按照你手指的方向,那邊有針線房和浣洗房,再有就是臨湖而建的碧池苑、攬月樓和倚月閣幾處院落了,所以爺覺得你應該是心里有什么主意了吧,你也別藏著掖著地耍心眼兒了,有什么話就照實說,不然等爺自個兒琢磨出來,可別怪爺不顧念你們主子的臉面,直接讓蘇培盛將你送去慎刑司治罪。”
說完,他還未配合自個兒的氣勢,重重地撴了下手邊的茶碗兒,直弄得水花四濺,這才扯著袖管里藏著的汗巾子,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只留一雙銳眼死死地盯著已經雙膝發軟的詩蘭。
詩蘭聞言,不敢再敷衍,雙膝一軟就直接跪在了地上,垂首答道:“其實奴婢是想和主子說,您和主子爺不必如此為難,府里一共有三位出自烏拉那拉氏的主子,其中有出自烏拉那拉氏的側福晉一人,而烏拉那拉格格就有兩位,只要主子爺替飄雪苑那位烏拉那拉格格請封的奏疏,內容不是特別嚴謹,完全可以用另一位烏拉那拉格格頂上。”
這種冒名頂替的做法,倒是四爺沒有想到的,他來了幾分興趣:“仔細說說。”
“小烏拉那拉格格進府時間不短,又正是身懷有孕的時候,主子爺替小烏拉那拉格格請封,也是合情合理的。”詩蘭的臉上閃過些許緊張,卻還是強作鎮定的將自個兒想的主意說了出來,她會這么說,倒不是她收了小烏拉那拉氏什么好處,她僅僅是心里這么想了,便做了些小動作暗示自家主子,根本就沒想到自家主子會直眉楞眼的要求自個兒有話就說,更沒想到四爺會有這么好的觀察力,弄得她進退兩難了。
“不得不說,這倒是個辦法。”爾芙卻沒有想那么多,她沉吟片刻,點頭贊同道。
“這小烏拉那拉氏沒少給你找麻煩,你這是準備大人不記小人過,還是要收服她為己用呢!”爾芙沒想到的點,不表示四爺想不到,他見爾芙也贊同詩蘭的說法,毫不意外的想多了幾分,他目光森然的注視著旁邊跪地垂首做請罪狀的詩蘭,看都不看身側坐著的爾芙,沉聲問道。
爾芙是真的很討厭四爺這分分鐘翻臉給你看的性格,更不喜歡被四爺懷疑自個兒別有用心,她臉上的笑臉,登時收斂一空,大力的抽回了被四爺攥著的手,冷聲回答道:“我是就事論事而已,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在后院里拉幫結派,我也沒興趣去和那些面甜心苦的女人講姐妹情分,你覺得這辦法不成就算了,別總想著說我要拉幫結派。”
“爺就是隨口說說。”四爺見爾芙不高興,又忙輕聲哄著。
不得不說,爾芙和四爺的相處模式,簡直就是一對別扭至極的歡喜冤家。
爾芙有些矯情地將自個兒的位子往旁邊挪了挪,不再去理會轉過頭來哄自個兒的四爺,盯著還跪在地上的詩蘭問道:“你為何會突然提起小烏拉那拉格格的事兒,我和她素來不睦,難道是她塞給你什么好處了,還是你準備另投靠山呢!”
“主子明鑒,奴婢只是見主子爺和您沒有更好的主意,這才想到小烏拉那拉格格,并非是收了小烏拉那拉格格的好處,更不敢存任何背主的念頭。”詩蘭滿心后悔的哽咽著道,她就知道她是被爾芙傳染了心直口快的毛病,這種事關后院主子們晉位的事兒,哪里能容得她一個奴婢多言,稍有不慎就被人懷疑用心,果然她就該好好做個背景板才對,怎么就管不住嘴兒呢……現在唯有期盼著自家主子信任自個兒了,不過想想,這種可能該是微乎其微了吧!
正當詩蘭胡思亂想著的時候,爾芙笑著招呼她起身說話了。
其實爾芙從未懷疑過詩蘭的用心,她會那么問,也不過是給詩蘭一個解釋的機會,讓詩蘭能將心里那些想法一股腦兒的說給四爺知道罷了,因為爾芙知道四爺是不會允許自個兒身邊有可能不忠的婢仆存在的,今個兒要不能徹底打消四爺心里的猜忌,四爺一定會尋機會將詩蘭趕回到凌柱府去,即便詩蘭是個已經入了旗籍的包衣宮女。
爾芙信任詩蘭,原因有二。
一來是因為自古就有一仆不侍二主的老話兒,今個兒詩蘭背叛她,投靠后院里的任何一個女人,那個女人都會將詩蘭奉若同胞姐妹般優待,但是一旦自個兒倒臺,詩蘭的好日子就算是徹底過完了,背叛這種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沒有人會留下一個曾經背叛過舊主的婢仆在跟前伺候自個兒。
詩蘭留在她身邊,詩蘭就是她最親近、最倚重的大宮女。
二來,則是因為背叛是需要籌碼的。
詩蘭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不假,但是她還有一個同胞妹妹在凌柱府里伺候,已經和凌柱府里的一個年輕管事成婚,正懷有身孕,兩姐妹從小相依為命,情分非比尋常,想要讓詩蘭不顧同胞姐妹的身家性命,實在是太難了,她在爾芙身邊是最得臉的大宮女,她的妹妹詩韻就能做府里最體面的管事娘子,一旦詩蘭背叛爾芙,不管伊爾根覺羅福晉為何,總不可能放過賣身契還捏在她手里的詩韻。
任何一個聰明人都知道該怎么選擇,而且就算是有朝一日詩蘭要背叛自個兒,詩蘭也不可能選擇小烏拉那拉氏這個注定不可能翻身成為嫡福晉的小格格投靠,這不是丟了西瓜撿芝麻么,詩蘭得傻成什么樣,才能做出這樣的選擇呢!
而說詩蘭可能收了小烏拉那拉氏的好處,替小烏拉那拉氏說些好話,那更是荒唐。
顯然,四爺也明白這點,他也并沒有再揪著這事不放,反倒是開始和爾芙商量著要抬小烏拉那拉格格做庶福晉的事兒了。
這庶福晉的名頭,叫著好聽,其實并不比格格的品級尊貴多少。
正因為如此,所以將格格抬成庶福晉,連請旨冊封都不用,僅僅是由四爺給皇上上道奏疏過個明路就可以了,要是能趕上編纂玉牒的機會,興許能混上個玉牒留名,不然那就是擺設一個。
四爺之所以為此犯愁,不外乎是他不想留給康熙帝一個辦事不牢靠的印象罷了。
詩蘭給出的建議,讓他覺得天都亮了,左右都是姓烏拉那拉氏的格格,又不是編纂玉牒的年頭,兩人的歲數有些不同,一個已經產女,一個還在孕期,一個是四品郎官府里出來的嫡格格,一個是七品小縣令府里出來的嫡出格格,雖然有所差異,卻也不算什么大事,畢竟這庶福晉是沒資格出門應酬的女眷,也不怕別人會發現這些端倪,而且即便是被人發現這些端倪,估計也沒人會注意到這些不在玉牒上的庶福晉,即便是皇上那邊兒,也僅僅是在奏疏最后留下一個朱批的圓圈而已,等到編纂玉牒的時候,他再給宗人府那邊負責編纂玉牒的人打個招呼就是了。
沉吟片刻,四爺打定主意,朗聲吩咐道:“抬小烏拉那拉氏做庶福晉的事,還是等她生產以后再公布吧。”
說完,他端起已經涼透的茶水,淺淺抿了口,便拉著爾芙往正院走去。
不得不說,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小烏拉那拉氏這胎兒還沒有落地,她這頂了幾年的格格頭銜就變成了庶福晉,雖然僅僅是個庶福晉,卻也有資格在府里那些格格跟前自稱一句姐姐了,連后院那些小格格們都要喚小烏拉那拉氏一聲庶額娘了。
重新回到正院上房里坐定,還不等爾芙吩咐詩蘭奉茶,四爺就將房間里伺候的人都趕了出去,爾芙滿臉不解地瞧著站在自個兒跟前的四爺,輕聲問道:“您這大白天的就將人都趕出去了,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說完,她就有些臉紅地往后躲了躲,她還真有些擔心四爺要拉著她白天胡鬧,到底不是自個兒還是側福晉的時候,這要是傳揚出去,她這臉面往哪里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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