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這是……”丁志勝見狀,也不再踟躕不前,更是豪邁爽朗兼具地直接開口笑著開口問道。
“這些是咱們大人特地從京中給丁將軍和諸位大人們帶來的一些小禮物。”詩蘭端著托盤,同樣滿臉是笑地回答道。
說完,她就上前兩步,同時撤去了托盤上蓋著的那層紅綢布遮擋。
一個約莫A4紙大小的托盤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一套十二只內畫仕女圖的鼻煙壺,除了每個鼻煙壺里面的圖案不盡相同外,其他不論是款式、大小,亦或是材質,皆是一模一樣的,這也是爾芙臨從京里出發時,特地從四爺的私庫里翻出來的精品。
因為四爺有一個幾乎可以算是人盡皆知的愛好,那就是鼻煙。
而四爺不喜底下人送禮討巧,也是一個幾乎算是人盡皆知的規矩,這就造成大部分人來府里做客走門路的人,不能空著手來吧,卻也不敢送上大筆價值連城的玩意。
再說這送禮又是個極講究竅門的事兒,總不能送上一堆主家沒用的東西吧。
正因為如此,打從四爺喜好鼻煙這個愛好被傳出去以后,來府里做客走門路的大小官員就習慣性地會備上一套鼻煙壺。
一來鼻煙壺這東西,甭管多精妙絕倫,卻到底是個玩意兒,就算是一套名匠所制的上好鼻煙壺,拋開使用名貴材料的那些樣子貨不提,也不算貴重。
二來就是投其所好了,四爺喜歡弄鼻煙醒神。
這萬一自個兒送過去的鼻煙壺被四爺用上了,成日拿在手里把玩,總會念著送禮人幾分情面吧,而且這東西的身價不算貴重,便是四爺再刻板,也不至于為了這點零碎玩意兒就將登門拜訪的人轟出去。
可惜……
四爺是個身居高位的親王,手握實權,加之廢太子之事過后,康熙帝的態度過于日愛日未,也就造成來府里送禮走門路的人越來越多了,就是日常上門聯絡感情的姻親朋屬都數之不盡,一來二去的,就算一個人只送上一個小小的鼻煙壺,那也不是四爺一個人能消耗得了的數目了。
不到兩年工夫,四爺在前院的私庫里就堆了足足有五六個大箱子的鼻煙壺。
這還得說,府里門禁森嚴,非至交好友、姻親眷屬不得入內,尋常官員進京走動,四爺也不肯收任何禮物,不然估計府里都能被送禮人送來的鼻煙壺給堆滿了,再加上四爺沒事就挑些格外精致考究的鼻煙壺,往果親王和一些愛好把玩這些小玩意兒的老王爺府里送些,逢年過節,也會將一些鼻煙壺當做小禮物送給屬臣,這才算是將這個數量嚴格控制住了。
這趟爾芙從京里出來,她本來還有些犯愁要挑些什么小禮物送給當地官員,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是民間老禮了,就算她身份能壓制住當地官員,但是她還是希望當地官員能夠實心實意地幫忙,而不是礙于身份顏面,不得不幫忙尋找四爺和十四爺,就在她發愁該備些什么禮物帶著的時候,陳福提到了私庫里的這些鼻煙壺。
爾芙過去一瞧,整個人都震驚了。
前院負責掌管四爺私庫的陳福和張保,為了安置好四爺這些鼻煙壺,可以說是花了大力氣了,一個個袖珍精致的鼻煙壺,整整齊齊地排放在特制的鑲玻璃窗擋塵的鏤空雕花架子上面,從上至下,從左至右,愣是沒有重樣的,因為那些重樣的都被堆在了箱籠里。
爾芙一瞧,想著也就別客氣了。
精心擺在架子上的那些不動,留給四爺自個兒沒事賞玩使用,箱籠里那些重樣的鼻煙壺,有一個算一個,挨著個地擦拭灰塵,舍棄掉那些有些泛舊的包裝錦盒,內襯軟布細棉做阻隔,整整齊齊地裝滿兩個箱籠,直接都帶到了南邊來。
一路走,一路送,而且為了不出現原主送的禮物被送回的尷尬情況……
爾芙還特地做了些安排,對照著府里那些擠壓多年的禮物清單,整理出了一套完整的送禮目錄,一直到崇武城衛所這里,還真是沒有出現問題呢!
此時,詩蘭手里捧著的這套十二只內畫琉璃鼻煙壺,說起來也不算太便宜,起碼對普通百姓人家來說,這里任何一個鼻煙壺都夠五口之家吃用一輩子了,但是用來送給崇武城衛所的大小官員就恰到好處了,既不貴重,又不廉價,而且這東西隨身攜帶方便,就算是不使用鼻煙的人,隨身放些醒腦的藥膏什么的,也是挺好的選擇。
正因為如此,爾芙才會不辭辛苦地將這些鼻煙壺從京里帶出來。
果然,丁志勝一瞧見詩蘭托盤里的鼻煙壺,眼睛就是一亮,再然后就顯得水到渠成多了,送禮物的詩蘭將托盤往前一送,丁志勝就已經是滿臉歡喜地結果去了,同時他也順順利利地將帶來的禮物,送到了詩蘭跟前兒,笑呵呵的說道:“欽差大人如此厚待,末將也不知該如何表示才好內心激動才好,特地準備了些當地的特產,還請姑娘帶回給欽差大臣。”
說著話,他也就將蓋著的錦盒打開了,露出了里面一并十數顆的黑珍珠。
“如此重禮,怕是我們大人不會收下的。”詩蘭有些為難地拒絕道。
“姑娘,你這就是有所不知了,這東西在京城是價比千金,算是稀罕玩意兒,但是在這里,便是海邊那些窮苦漁民人家都能找出個一兩顆來。
畢竟這就是在海里才有的東西,那些個奸商們為了能夠將這些東西賣出高價,可不是怎么稀罕怎么說,其實這玩意兒在這里真不算什么好東西,也就勉強算是個當地特產而已。”為了能夠讓詩蘭毫無壓力地收下這盒珍珠,丁志勝這話兒就說得太昧良心了,狗屁的當地特產,如此稀罕的黑珍珠,那都是采珠人拿命換回來的,要是這東西都不值錢的話,那誰還會玩命去采呢!
不過詩蘭到底是跟在爾芙身邊伺候的大宮女,見慣了好東西,也并不將這盒珍珠太放在眼里,而且她也確實不甚了解這些名貴珠寶的價值,所以丁志勝這么一說,她還真當真了,倒也不再推辭了,笑著接過丁志勝手里捧著的錦盒,柔聲道謝,“那奴婢就替我們大人收下了。”
“這就對了么,你看我這不也沒有推辭就將你家大人送來的禮物收下了么,這叫做禮尚往來。”順利送出重禮,丁志勝松了口氣,帶著幾分輕松地笑著道,說到最后,甚至還拽了句成語,天知道他是多不容易才想起禮尚往來這四個字的。
只是在詩蘭看來,卻還是有些尷尬的,所以很快就提出了告辭。
她找的理由,也是簡單,那就是爾芙跟前兒不能沒有自個兒伺候著,所以么……
丁志勝也不好多言挽留了,笑呵呵都送著詩蘭回到客院門口,又很是客氣地請詩蘭代自個兒邀請爾芙稍晚些時候來正院出席接風宴,這才領著身后跟著的副將廖文清回到了前院正堂里坐下。
一杯微苦的紅茶下肚,丁志勝捋著頜下的絡腮胡子,頗為自得地笑道:“你看,你家將軍我就是不屑于和那些文縐縐的酸腐們扯詞,我要想的話,也是能言善道的主兒,這不幾句話就哄得那小丫鬟高高興興地收下了那份重禮,還換回了這么一套精致玲瓏的鼻煙壺……”
“將軍,您禮物是送出去了,但是您想要通過婢女打探欽差大臣來歷的事兒呢?”下首陪坐的廖文清聞言,毫不客氣地潑著冷水道。
“你這人就是無趣得緊,拿人手短這點事兒,你都忘了。
現在甭管這欽差大臣是個什么來歷,我那么一盒子價值數千兩白銀的珍珠送上,他還好意思找我麻煩,那他這吃相就太難看了,也太無恥了。
這官場中人就講究個花花轎子、人抬人,他不識趣,以后還有誰敢和他來往,所以你就甭操心這些沒用的了,咱們就安安心心地招待好這過路的閻王就是了。”丁志勝有些尷尬地撓撓頭兒,卻也不肯承認自個兒一瞧見那套精致的鼻煙壺就忘記了自個兒的本意,很是嘴硬的辯解道。
“將軍此言有理,但是咱們還是得小心些才是,誰知道這欽差大臣是個什么性情的人呢,萬一就是那種撂爪就忘的人呢,別到時候這份重禮成了肉包子打狗,反倒讓他覺得咱們這里是處大油塘,一門心思地將自個人安插過來撈油水。”廖文清也不得不承認丁志勝這話有些道理,但是作為副將、作為丁志勝的智囊,他還是不得不提醒一句,事事小心為上,啥事都怕個萬一。
廖文清所言,丁志勝心里也想過,但是他很快就排除了這個可能性。
雖然現在康熙帝不再強調禁海之事,也鼓勵商賈與外洋通商,甚至還在沿海多地都興建了水師軍營,興建大海船,有意蕩平海上賊匪,替出海商船護衛安全,但是這里的貧窮是真的,但凡不是個腦子不好使的,便不會瞧不出這里的貧瘠窮困之象,尤其是欽差大臣從杭州轉陸路來到崇武,一路所見所聞,定是深有感觸,所以就算自個兒獻出重禮,也不會讓這個欽差大臣生出來分一杯羹的想法。
當然,也不是說他就不防備了,只是沒有那么擔心了而已。
因為之前他最擔心的就是朝內有人容不下自個兒這個漢軍旗出身的漢人繼續統領重兵衛戍邊疆了。
“行了,這些事兒,咱們心里有個數就好,別成日掛在嘴上,萬一被哪個沒腦子的聽去了,再傳到欽差大臣那邊兒,也是麻煩,咱們還是安安心心地做好自個兒的本分,趕緊安排晚上的接風宴吧。
之前,我瞧著那欽差大臣瘦瘦弱弱的,說起話來,也是文縐縐的模樣,一看就不是個好酒的主兒,更不是爽快性格,咱們也別搞軍中那套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事了,免得惹人不快,你一會兒就去趟望海樓吧,將那兒的大廚請來,七碟八碗備好,也好將接風宴弄得像樣子些。”丁志勝沉吟了片刻,一口喝光了碗里的茶水,大手往嘴邊一胡嚕,擦干了嘴邊和胡子上的茶水湯,帶著幾分煩惱不屑的吩咐道。
軍中之人,往往性情灑脫,實在是做不來這種太精細的安排。
別看丁志勝已經貴為一城守尉之尊,也算是一方的封疆大吏,但是軍中那套過于粗鄙的做派,仍然是改不過來的老習慣,這也是他為何和朝中大佬關系不睦的根本原因,那些講究罵人不吐臟字的主兒,誰能習慣這位不高興就罵娘的做派呢……
不過他也并非全無進步,起碼他現在已經學會了當著什么人就說什么話了。
廖文清應聲就往外走,一路快馬到了望海樓,也不管后面大廚忙活什么呢,和前面掌柜的打個招呼,領著三五個部下,拎著后廚現成的各類食材,揪過一腦袋是汗的大廚就往外走,那模樣比土匪進城搶東西好不到哪里去。
望海樓里,薛掌柜的一臉無奈地送著廖文清等人出了門,又給在店里吃飯的新老食客們賠禮道歉折騰一番,免了在座食客的飯資,哭喪著臉地翻翻賬本,看看賬上流水,將賬本往柜臺里一丟,撿起隨意放在柜臺上的鑰匙,出門叫過一輛拉腳的馬車就找東家告狀去了。
崇武城衛所西南角上,一座門戶森嚴的府宅外,薛掌柜下了馬車。
“薛老哥,您怎么得空過來了,東家這會兒早去坤峰園里擺弄他那些寶貝花草呢,怕是騰不出空來見您啊!”府里老管家瞧著一臉官司的薛掌柜,笑著迎上前,一邊點明了東家的去向,一邊探聽著薛掌柜的來意。
“甭管東家在哪里,反正今個兒我是一定要見到他的。”薛掌柜繃著臉說道。
老管家聞言,臉上顯出一絲尷尬,隨即很快就收斂一空了,滿臉堆笑地將薛掌柜讓到了客房里,一邊熱絡地招呼著他安坐休息,一邊安排府里小廝去請東家過來,而他自個兒則留在客房里,陪著薛掌柜說話閑聊,免得薛掌柜一人待在這里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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