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喜聲弄懵的爾芙,微微一怔,隨即臉色一紅,頗為尷尬地說了句賞,便如同逃跑似的往凈室里躲去,到底還是臉皮薄,哪怕已經不是第一次和四爺這般親密接觸,但是一想到昨個兒夜里四爺如火般的熱情,她還是覺得臉紅心跳的發慌,也虧得她早早就打發了詩情等人在外頭候著,不然要是讓身邊人聽到那些聲音,她怕是連面對這些人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撩著已經涼透的清水拍拍臉,壓下心底層層鉆出的羞澀,佯裝鎮定地回到妝臺前坐穩,簡單洗漱梳妝一番,換上一身白底繡朱紅色纏枝紋路的旗裝,交代詩情準備好打賞要用的紅包,將廊下院里伺候的一眾婢仆都叫了過來,一一認識一遍,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讓大家伙兒都退下了,只留下了兩個內務府安排過來的大宮女在房里頭,便讓詩情和詩蘭去小廚房取飯了。
早飯很清淡,也很簡單,但是都是她往日愛吃的。
想著早起就去前院書房忙碌著的四爺,她笑著看了眼詩情,輕聲吩咐道:“你一會兒讓趙德柱跑一趟前院那邊,把小生子準備的蟲草雞絲粥給四爺送一份過去,另外再領著人把前面的穿堂重新布置一下,最好布置得莊重些,等會兒我就在那見過來請安的各院女眷。”
說完,她就擺擺手讓詩情先下去了,眼神落在了大宮女身上。
爾芙眼前的兩個大宮女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打扮利落,模樣清秀,眼神靈動清澈,瞧著就是好性子的,不過爾芙已經被一次次的打擊,折磨得不大相信自己個兒的看人眼光,所以也就并沒有表現出對兩宮女的親近,她很是隨意地打量了兩人幾眼,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又問了問二人的家世出身,這才嘴角噙笑地吩咐道:“我才嫁過來沒幾天,也不大清楚你們都擅長什么,便不給你們安排別的差事了,就讓你們先跟在我身邊伺候吧。”
“奴婢謝主子提攜。”兩個宮女齊齊屈膝見禮道。
爾芙滿意地點點頭,瞧著時間不早,廊下小宮女已經幾次探頭往上房這邊張望,便領著詩蘭和兩個宮女往前面穿堂走去,今個兒是她三朝回門的日子,她不想多在府里耽擱,所以簡單和李氏等人見了一面,也沒怎么說話,便讓大家伙兒都散了,抓緊回來收拾隨身要帶的行李和賀禮等玩意兒了。
三朝回門的禮物,前院那些管事早就已經準備妥當,但是作為出嫁的女兒,爾芙也不可能沒有半點表示,她想著她那兩個便宜弟弟,又想了想伊爾根覺羅氏已經出嫁多年的大格格,目光落在了博古架上擺著的一對羊脂玉如意上,笑著吩咐道:“把這對如意仔細包好,再將前日佟佳貴妃托德妃娘娘送上賀禮中的那對翡翠玉鐲找出來帶上,另外將我昨個兒命人找出來的那幾匹貢緞都裝上,咱們收拾收拾就差不多該出發了。”
說完,她又叫了詩蘭清點了下準備好的荷包,便走出了上房。
新嫁娘回門,不管在什么人家都是一件興師動眾的大事,娘家的親眷都要過來湊湊熱鬧、沾沾喜氣,要是婆家給準備的回門禮不顯,那就說明新嫁娘不得婆家看重,肯定是要被親戚私下笑話的,所以新嫁娘在回門前,總是會提心吊膽的擔心,好在爾芙并不擔心這點,她相信四爺一定會讓人準備一份很豐厚的回門禮。
就在她坐在妝臺前,重新梳妝的時候,四爺從前面過來了。
“準備好了吧,咱們差不多該出發去你娘家了,不然就要錯過午宴的時辰了。”四爺瞧著銅鏡中爾芙如花般嬌嫩的臉龐,唇角微微上揚的低聲說道,同時伸手取過臺面上放著的一支鳳首銜珠的赤金東珠步搖,簪在了爾芙的腦后發髻上。
“都怪你,要不是你胡鬧,我也不會起來得這么晚。”爾芙嬌嗔地白了眼四爺,邊說邊來到屏風后面,換上了那身早就準備好的大紅色繡金絲銀線的華麗旗裝,和四爺一塊走出正院,坐上了出府的馬車。
凌柱府,也是早早就開始準備起來,伊爾根覺羅氏更是天不亮就已經起身張羅,凌柱也沒能得清閑,要說府里頭最自在的就該是爾芙的那兩個便宜弟弟了。
兩兄弟雖然錯過了爾芙大婚那天,沒能收到四爺送上的改口紅包,卻在昨個兒就被伊爾根覺羅氏的兄弟送回府上,倆人湊在一塊兒研究了小半宿怎么補回爾芙大婚那天的損失,很晚才睡下,直睡到大天亮,要不是伊爾根覺羅氏讓人過去叫他們兩個起來,估計能直接睡到下半晌去,兩個小家伙兒不情不愿地被伊爾根覺羅氏揪到門口等著四爺和爾芙的車駕,嘴巴都撅得能掛上油瓶子了,不過在瞧見四爺騎著那匹高頭大馬的瞬間,眼睛就亮了起來,表情也變得格外熱切,不用凌柱催促,便已經笑呵呵地迎上前,一口一個姐夫地叫個不停了。
“凌啟、凌輝,還不過來給你姐姐請安。”伊爾根覺羅氏擔心四爺不喜歡陌生人的親近,也怕自家兩個小子沒規沒矩的樣子,惹了這位爺不高興,忙招呼了一聲,同時順手就扶住了艱難從車上下來的爾芙。
好吧,爾芙也不想這么丟臉的,可是她的腰就好像斷了一樣。
“過會去額娘房里,額娘讓人給你準備了銅棗。”同為女子,又曾經張羅過大格格回門瑣事的伊爾根覺羅氏,很清楚爾芙扶腰的動作是怎么回事,她不動聲色地把手放在了爾芙的腰后揉了揉,輕聲說道。
“額娘……”爾芙嬌嗔道,她突然覺得好丟臉。
“好啦,已經出嫁就是大姑娘了,可不許再這么撒嬌!”伊爾根覺羅氏笑著拍了拍爾芙的手背,輕聲叮囑道,同時對著已經和凌柱一塊走過來的四爺,微微頷首一禮,這也是沒法子,四爺出身皇室,真真正正的皇子龍孫,哪怕是身為長輩,伊爾根覺羅氏和凌柱也不能受了四爺的禮,反而還要對他行禮,也就是四爺樂意給爾芙的臉面,這才沒有讓伊爾根覺羅氏和凌柱對他行禮,不然……那場面,想想也是蠻尷尬的。
四爺無所謂地笑了笑,又對著伊爾根覺羅氏拱了拱手,這才拉著兩個追著他叫姐夫的皮小子,跟著凌柱往前院的書房走去,不管這禮數是不是周全吧,起碼是給足了凌柱闔府上下的臉面,也讓在旁一塊迎接四爺和爾芙回門的其他親眷都有種驚掉下巴的感覺。
這朝上朝下的,誰不知道這位雍親王殿下是名副其實的冷面王,便是面對宮里頭的萬歲爺和那些長輩皇叔,也都是冷著張臉的酷拽樣,沒想到對上凌柱這個不過官居四品的小官岳父,居然會有笑容掛在臉上,可見這位凌柱家的二格格是多么得四爺的疼惜……凡此種種猜測吧,一下子就充斥在每個人的心中,爾芙也徹徹底底地感受到了一種眾星捧月的榮耀感覺。
爾芙隨著伊爾根覺羅氏回到了正院,當著來府的賓客面,笑吟吟地將自己給兩兄弟、長姐帶過來的禮物和四爺命人準備的回門禮一一拆開,特地將那對翡翠玉鐲送到了伊爾根覺羅氏的跟前,柔聲說道:“額娘皮膚白皙,最適合戴顏色濃郁的翡翠鐲子,另外那對飄花翡翠鐲子是給姐姐準備的,淺藍色,正適合姐姐的性格,還有這對玉如意是宮里大/法師特地開過光的,凝神安心,給那兩個皮小子定定心性。”
“瞧瞧咱們二格格真是細心的人呢!”
“可不是呢,我早就瞧咱們二格格是個好孩子了!”
“這鐲子的水頭真正,怕是宮里出來的吧!”
隨著爾芙將一樣樣禮物擺開,大家伙兒的好聽話就如同不要錢似的說開了,她略顯心虛地笑了笑,小臉通紅地低下了頭,她能說她準備這些禮物的本意,就是希望能給凌柱一府在鈕祜祿家族添上幾分臉面么,但是她是真沒有想到這些人這么不矜持,哪怕她們回去私下議論也好,哪有這么當面夸人的,還夸得這么夸張,要不是爾芙還有那么一點點自知之明,她覺得她自己都可以羽化登仙了。
“行了,來人把這些東西都收了吧!
你們也都別夸她了,她也就是比其他孩子多了點運氣,我倒是瞧著咱們家的格格、阿哥都挺好的,你們是不知道這丫頭多鬧人,也就是現在長大了才好些,不然就是個瘋丫頭。”仿佛所有父母都是一樣的,他們高興聽旁人夸獎自家孩子,卻又故意挑自家孩子的毛病說嘴兒,伊爾根覺羅氏也不例外,她笑著打斷大家伙兒的夸贊之聲,瞧著低頭做嬌羞狀的爾芙,似是不知道為爾芙操了多少心一般的嘆氣道。
“還是你要求太高,我瞧著咱們二格格不知道多好呢!”
“小姑娘家,當然是活潑些好。
你們是不知道我家蘭寧,真是應了她阿瑪給她去的名字,成日就窩在房間里頭繡花,想要帶她出來走動走動都不行,我這頭發都快愁白了!”
“誰說不是呢,我就很喜歡咱們二格格的性子!”
這就是一場互相吹捧的聚會,不過也不會有人將這些話當真,除非是傻子,眾多女眷湊在一塊說說笑笑的,從衣裳首飾,說到兒女晚輩,又將注意力都落在爾芙的身上,開著新嫁娘的玩笑,直說得爾芙滿臉通紅,伊爾根覺羅氏這才出面打圓場,讓爾芙有機會溜出來透透氣。
“你一定很高興吧!”正當爾芙打算重新回到伊爾根覺羅氏身邊的時候,一道有些尖銳的女聲就從她的身后傳了過來。
“你是?”爾芙有些迷茫地看著眼前全然陌生的女子,問道。
來人是個正值花季的少女,穿著一身素雅的淡青色繡碎花大襟旗裝,外罩著同花色坎肩,五官端秀,模樣嬌俏,只是她眼中濃重的厲色,壞了她這個年齡該有的那抹純真。
隨著爾芙話音一落,小姑娘就如同受到了很大刺激似的笑了,笑聲中滿是悲涼,咬牙切齒地沖到爾芙跟前,要不是有詩情在旁邊護著爾芙,她都恨不得要直接伸手過去抓花爾芙那張滿是幸福的臉龐了,被攔下來的小姑娘,冷笑著道:“我是誰,我是安佳氏的侄女子媃,你該知道我是誰了吧,就為了你能順利嫁到四爺府,你額娘竟然毀了我一輩子!”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瞧你也是識文斷字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你應該明白吧,要不是你其心不正,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你也不必去怪我額娘心狠,你做出那樣不要臉面的事情時,你可曾想過我額娘會受到什么樣的傷害么,你落得如此下場,不過都是咎由自取罷了!”之前,爾芙對眼前姑娘還有那么一絲絲同情,畢竟要不是受到巨大打擊的人不會有那么悲傷無奈的眼神,也不會有那樣怨毒的神色,但是當她知道來人身份的瞬間,她所有的同情就變成了厭惡,她冷冷看著滿臉怨毒的子媃,厲聲道。
“我是咎由自取,你們可曾問過我是不是被人陷害!
你阿瑪不過區區四品小官,要不是你家出了你這么一個親王福晉的話,這些人誰會將凌柱府放在眼里,如果不是你,安佳氏怎么會帶著我過來,即便如此,出了那樣的事情,我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的道行不深,不知什么時候就著了旁人的道,可是你額娘卻連個妾室的位子都不肯留給我,你可知道我才不過十七歲,十七歲就要被送到莊子上靜養,一輩子都沒有指望了。”子媃聞言,臉上的怨恨之色更重,她越過詩情的阻攔,掙扎著要撲到爾芙身上,咬牙說道。
說句實話,從頭到尾,爾芙都不清楚當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不過她就知道一點,不論是子媃著了旁人的算計,還是說子媃自甘輕賤,這個錯誤都不該由伊爾根覺羅氏和凌柱來買單,她瞧著形若瘋魔的子媃,微微搖了搖頭,吩咐隨身伺候的詩蘭給子媃的姑母安佳氏送個信過去,便轉身離開了小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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