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府里的庶務,并非是大把抓地都攬在爾芙手里,因為爾芙是個很懶的人,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做個吃喝玩樂、無憂無慮的米蟲,所以還不等其他側福晉聯合起來奪權,她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將手里的權利分攤出去了。
原本是很好,她也閑在,幾個側福晉也高興,但是現在想要更換府里食材采買這些事兒,便顯得不方便了,因為她需要找管著大廚房那攤事的側福晉來商量。
好在,大廚房是由佟佳側福晉負責的。
而現在佟佳側福晉剛好不在府里,這些事兒就又落到了管事嬤嬤的手里負責。
一尊鎏金鏤空雕鸞紋的寶座,擺在花廳高出地面三寸有余的低臺上,爾芙就歪歪斜斜地坐在上面,這些管事嬤嬤都是她經常見面的老朋友了,也就不需要擺嫡福晉的譜了,尤其是過分疲累的現在,自然是要怎么自在就選擇怎樣的姿勢了。
她手里捧著暖烘烘的手爐,有氣無力地吩咐道:“昨個兒烏雅格格被診出喜脈,這是件大喜事,也是件需要仔細對待的事兒,你們都是府里的老人兒了,做事穩妥,照理是不需要我多廢唇舌的,不過我還是要不嫌嘮叨地提醒幾句。
一,以后秋雨樓那邊的膳食、湯藥,一定要交給專門的人負責。
二,每三日一次的太醫請平安脈這事兒,秋雨樓的烏雅格格不必特殊對待,遵著輪流當值的規矩,該是哪位太醫當值,便讓哪位太醫替她診平安脈,交代太醫將醫案寫得越詳細越好,一式三份,一份留在秋雨樓備查備用,一份交到前院備查備用,一份則留在毓秀姑姑手里,方便過些日子就要進府的穩婆熟悉烏雅格格的身體狀況。
另外再安排一位太醫專門照顧烏雅格格的身體,和當值太醫一塊診脈,專門做出一份醫案來,也是一式三份,相互印證、相互對照,免得出現被人收買太醫隱瞞實情等現象。
三,更換府里大廚房那邊的食材采買途徑。
這算是我這位嫡福晉的明哲保身吧,你們都知道這便利坊是我的陪嫁產業,一直負責咱們府里各處的食材采辦之事,現在烏雅格格有孕,這入口的東西都要格外小心,而便利坊因為我的關系,似是有些不便再替府里采辦食材了。”
說到最后,爾芙有些尷尬地抿嘴兒笑了笑,畢竟她這甩鍋的行為太明顯了些。
好在在場這些管事嬤嬤都是些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人,不然也混不到今個兒這樣的位子上,倒是也沒有人覺得爾芙這種甩鍋的行為不負責任等等,反而深以為然地連連點頭著,這讓爾芙感覺自在了不少。
作為嫡福晉,作為一個大方的好主子,她表示她心情一好就喜歡封賞闔府。
“烏雅格格有孕是喜事,但是對你們這些當差的人來說,怕是這心里都壓著一塊石頭呢,總不好讓你們跟著擔驚受怕,卻半點好處都不給,傳我的吩咐,所有在府中留名的婢仆雜役都賞一個月月錢,你們這些管事嬤嬤因為擔子更重些,每人賞半年月錢,另賞玉簪一對。”爾芙很是大方地朗聲說道。
說完,她扭頭瞧瞧站在自個兒身側的詩蘭,又瞧瞧下首候差的秦嬤嬤,接茬道:“這些賞賜就先由公中代付吧,稍后麻煩秦嬤嬤你將這筆開支的數目字統計好,再過來正院領銀子。”
“奴婢遵命。”掌管公中庫房的秦嬤嬤聞言,松了口氣,恭聲答道。
雖然當初佟佳皇后過世,她所有陪嫁產業和多年積攢下的各類賞賜都歸了四爺,但是四爺在阿哥所里做光頭阿哥時候的每一天,也是要耗費不少,加之他又是個清廉自守的個性,任誰送來的孝敬都不肯收,這公中庫房比起其他和他身份相當的皇子都寒酸了不少,尤其是他這兩年一個勁兒地往粘桿處撥款撥銀子的,更是將老底都快掏空了。
這也就得虧是當年四爺出宮開府的時候,康熙帝還賞下了皇莊、礦產等穩賺不賠的產業做老本,不然這府里上下指著四爺做親王那點俸祿,估計連大米粥都喝不上流了。
不過即便如此,公中庫房被搬空,還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每每想到這一點,秦嬤嬤就想要替自個兒抹上一把辛酸的眼淚,這京里就沒有比她更加寒酸的親王府管庫嬤嬤了。
“好了,該交代的事兒都交代的差不多了,要是你們沒什么事要稟報,那就各自去忙活吧!”爾芙可沒閑心去管秦嬤嬤這心里有多么委屈,將自個兒想要辦的事交代完,不自覺地打個哈欠,便給下首戳著這些管事嬤嬤下了逐客令。
這府里這么大,怎么可能沒事要稟報呢,所以……
雖然爾芙是給這些管事嬤嬤下了逐客令,但是卻是沒人應聲離開,一個個排著大小個上前,將自個兒手頭上不好私下處置的事兒都報了上來,愣是將已經要起身離開的爾芙壓回到了寶座上坐穩,不得不耐著性子,一樁一樁地處理著。
足足小半個時辰,爾芙說得嗓子眼兒都冒煙了,這才將緊要的事兒清理完。
她一口將茶碗里的涼茶喝光,揉著坐得發僵的腰背,滿是疲憊的吩咐道:“還有事兒沒稟報上來的,還有事兒是不好處理的,稍后打發人直接送到正院去,我實在是撐不住了!”
說完,這次她也不等其他管事嬤嬤回答,如逃跑似的起身就走了。
回到正院,爾芙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將那封重新封好口的密信給烏雅格格送了過去,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坐在了妝臺前,示意詩蘭上前替自個兒將盤在頭頂的發髻拆開,將滿頭珠翠取下,好似連雜技似的活動著僵硬發酸的脖頸。
這古代貴族生活什么都好,就算是沒有空調、沒有手機、沒有剁剁剁、買買買的某寶、沒有方便快捷且更為舒適的出行工具,也并非是不能忍受的事,唯一讓她覺得太過受罪的就是這頭壓死人的發飾和及腰的如緞長發。
遠的不說,只說她今個兒這頭發飾吧……
一支鑲寶嵌玉的簪子三五兩重,一簪就是兩對,再加上更為華麗的頂簪、壓發等其他發飾,這整套下來就差不多有五斤重,還有滿頭長發都要梳起挽髻,她真是心疼自個兒的脖子了。
現在還好些,起碼天氣涼爽,頂多就是覺得脖子發酸僵硬得不舒服。
天氣越熱就越是遭罪,除了這滿頭壓死人的發飾,她更是腦袋上就好似頂著個大蒸籠似的,這要是在外面走兩圈,爾芙都覺得她頭發里面是燙手的,這就難怪這古代女人都是要多端莊就多端莊了,沖著腦袋上這叮里當啷的零碎兒,想輕盈靈活都不行。
不過這煎熬之后,猛然散開長發,那舒服度就別提有多高了。
比如此時,爾芙笑著拒絕了詩蘭想要替她將長發用簪子固定在腦后的建議,全身放松地半躺在臨窗大炕上,迎著窗外還有些冷的小風,心里還真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如果沒有人來打擾她的好心情,她覺得她能一直躺在炕上挺尸到晚上。
“這個烏雅格格又怎么了?”聽著外面有些熟悉的求見聲音,她略顯惱怒的問道。
詩蘭聞言,忙快步來到外間細細詢問,問完以后,又一溜小跑地回到爾芙身邊,恭聲回稟道:“烏雅格格說是特地過來謝您給她捎來娘娘的書信,主子可要見她?”
“我倒是想不見,她現在可金貴!”爾芙笑著自嘲道。
說完,她也就從炕上坐了起來,一邊安排著詩蘭去將烏雅格格請進來外間稍后,一邊招呼著詩情上前替自個兒梳發。
這好不容易松泛松泛頭皮,還沒能自個兒舒服夠,便又要挽發,真是遭罪!
一會兒工夫,詩情就熟練地替爾芙梳好了家常范兒十足的松垮圓髻,倒是沒有弄痛爾芙被緊緊約束了整個上午的可憐頭皮,這讓爾芙的心情好了些許。
走出暖閣的門時,爾芙臉上的笑容也顯得更加真誠些。
她抬手叫住了就要屈膝見禮的烏雅格格,快步走到堂屋里坐穩,柔聲問道:“妹妹身體不適,怎么還特地趕過來道謝,這就是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實在不值得你折騰這么一趟!”
“福晉姐姐,其實妹妹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烏雅格格聞言,有些尷尬的說道。
“哦?有事就說吧!”爾芙也沒有閑心和烏雅格格假客氣,直接問道。
烏雅格格也不是很擅長曲里拐彎那套,被爾芙這么突然一打斷話茬,她的乳母吳嬤嬤交代的那些客套話,便被她徹底忘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假模假式的干笑道:“福晉姐姐,妹妹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姐姐不要怪妹妹行事唐突。”
“你就直說吧,到底想要我做些什么呢,咱們是自家姐妹,不必這樣繞來繞去。”
烏雅格格見爾芙都這樣說了,也不好意思繼續繞彎子了,帶著幾分尷尬地笑著說道:“姐姐快人快語,那妹妹也就不和姐姐客氣了,您也知道妹妹這初次有孕,自個兒是全無經驗,身邊乳母是個有經驗的,卻是身體不大好,不能在跟前兒照顧,而妹妹身邊其他的宮婢雖然能干伶俐,到底都還是些未嫁的黃花姑娘,對這些事兒都是懵懵懂懂的,所以妹妹想借姐姐身邊的毓秀姑姑過來伺候一段時間,還希望姐姐能夠答允。”
原來是為了毓秀姑姑而來。
爾芙聽完烏雅赫赫這話,并不覺得意外,她也早就猜到了,而且她甚至想過德妃娘娘可能會直接從宮里撥個經驗豐富的老嬤嬤過來伺候,所以她連個磕絆都沒打,便同意了烏雅赫赫的要求,柔聲說道:“妹妹太客氣了,這毓秀姑姑本就是宮里娘娘身邊兒的人,讓她過去照顧你些日子,倒是也應該的。
行,那我這就讓人去請她過來……”
說完,她就笑著對詩蘭點點頭,示意她去旁邊跨院將毓秀姑姑請過來。
一會兒工夫,詩蘭就領著毓秀姑姑從外面進來了。
爾芙忙停住說了半截的話兒,笑著道:“毓秀姑姑,現在烏雅格格有孕,身邊又沒有個可信的人照顧著,怕是要麻煩您幫忙照顧她些日子了。”
“主子吩咐就是,照料府中主子們,本就是奴婢的本分。”毓秀姑姑恭聲答道。
說句心里話,她是千萬個不愿意過去照顧烏雅赫赫,她對這個烏雅赫赫的性格是深有了解,原本她是德妃娘娘身邊兒最得力的掌事宮女,烏雅赫赫是不敢為難她,但是烏雅赫赫私下里卻沒少為難永和宮里伺候的其他宮女,一想到那些宮女滿腹委屈的樣子,她就發自肺腑地不喜歡烏雅赫赫這個女人。
不過到底是德妃娘娘的親侄女,又有德妃娘娘托人傳過來的口信……拒絕不得啊!
毓秀姑姑默默地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無比恭順地開口道:“啟稟主子,這烏雅格格有孕在身,奴婢這一去照顧,怕是要幾個月時間都不能過來正院伺候了,奴婢先回去和秦嬤嬤交接下手里的差事,也順便收拾下行李……”
“對對對,這倒是我疏忽了,那你就先回去收拾吧,還有你手里的那些差事,也不必急著和秦嬤嬤交接,烏雅格格身邊的乳母現在是需要臥床養傷,但是估計有個月余時間就差不多了,到時候你也就能清閑下了,抽空過來將各處安排一下就是了!”爾芙笑著拍拍腦袋瓜兒,略顯歉意的吩咐道。
說完,她就讓詩蘭去給毓秀姑姑幫忙了。
照說烏雅格格這會兒想要辦的事情都辦好了,也該起身告辭了,但是這位就坐在堂屋如同一尊泥菩薩似的抿著茶水,好似是要等著毓秀姑姑一塊回秋雨樓似的,不過爾芙也沒有特別詢問,到底她也沒有想要扣下毓秀姑姑不放的意思。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閑話,喝著微澀回甘的香茗,坐了有兩刻鐘,毓秀姑姑就拎著一個行李卷大小的包袱,跟著詩蘭回來了。
好么,這位看來亦是知道烏雅格格等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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