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劉娟兒和胡氏同時覷眼朝門外看去,卻見一輛輕盈的小型馬車徐徐停靠在自家院門前,眼見那車廂較小,卻罩著十分精致的織錦罩頂,紅白二絲兩股交纏的粗穗子順著頂檐垂落下來,顯得華麗別致,然而也女氣十足。冰火!中文一個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挨在車夫身邊,縮著身子端然而坐,馬車剛一停,他就率先跳了下來。
隨著側簾高高打起,兩個面熟的大丫鬟率先落地,劉娟兒定睛一看,見是那兩個不好相與的金絲和銀線,心中頓感不妙。只見金絲恭恭敬敬地將一個繡墩子放在車廂側門外,向夫人和小楊氏依次踏著墩子邁出馬車。
小楊氏挽著向夫人的胳膊,回頭乜斜了院門內的胡氏一眼,飛快地將一邊胳膊抽出來遞在銀線手里,拿腔作調地交聲道:“嘖嘖,姐姐可得小心走路,這匪徒一家當真是猖狂!瞧瞧,這么些搶來的家伙什就堆在門外,當真是連一分體面也不給自己留!”
說著,在金絲和銀線的攙扶下,年逾中年的姐妹兩人一步三搖地走到院門前,那個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率先沖上前來推開了門,胡氏不由自主地朝后方踏了半步,劉娟兒卻挺著身子朝前湊去,不軟不硬地笑道:“向夫人,小楊夫人,您二位咋這會子來咱家了?咱午膳都還沒做呢,也不知您二位突然到訪,連像樣的茶點都沒準備!娘,要不然我去找鄰居借幾樣點心水果過來?”
胡氏蹙了蹙眉,正要開口接話,卻見小楊氏用繡花手帕捂著鼻口低聲道:“這是什么禮,怎么當家的長輩還沒說話,當晚輩卻如此口快,看著好似處處替大人們當家做主似地?!嘖嘖,到底是出生低微……”
“小楊夫人,此話怎講?敢問您和向夫人突然到訪所為何事?怎不見向老爺?莫非您家是主母當家,爺們反而不便出面談事?這可稀奇,原來高門大戶還有這樣的規矩?咱家可比不得,我一個fu道人家是不好當家做主的,有事兒您二位還是和我當家的談吧!”胡氏深恨小楊氏開口就貶低自己女兒,只冷冷地沖著她的面門反駁了一通,又將劉娟兒撈到自己身后。
小楊氏和向夫人同時一噎,小楊氏咬牙切齒地接口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何須我姐夫親自出面?”說著,她隨意指了指跟在身后的那個中年男子“這是我向府的賬房管事,有他在就能談事,我姐夫是什么身份?如何能時時紆尊降貴來你們這破落戶?”
劉娟兒眨巴著大眼睛,一臉天真地接口道:“這可稀奇!小楊夫人,咱家燒烤鋪子還沒開的時候,向老爺不是親自來過咱家院子吃火鍋么?怎么那會子他不覺得紆尊降貴了?反而拉著我爹娘好言相勸,又說要給我哥找教書先生,又說要盡全力幫抬咱家的燒烤買賣,這才過了多久,真讓我看不懂!”
說著,她也不理會小楊氏和向夫人臉上多難看,輕輕一哼,扭頭朝后方大聲嚷道:“爹,虎子哥,你們快出來!向夫人和小楊夫人帶著賬房管事來了!就等你們出來談事呢!”
劉樹強從主屋里疾步而出,虎子甩著濕手從小廚房冒出頭來,他們同時朝院中看去,眼見向家一共只來了三個人,向夫人、小楊氏和向府的賬房先生,卻怎么也看不懂,不知向老爺為何竟沒有跟著過來?!
劉娟兒拉著胡氏朝身后走,半路上恰好同劉樹強頭碰頭,胡氏垂著眼皮低聲道:“怕是不對勁,向老爺不在,你一個爺們怎么好同兩個fu道人家談事?呆會子你就帶著虎子和那賬房先生談,咱有理說理,盡量把損失要回來就是了!”
見劉樹強點了點頭,虎子也幾步湊過來,似乎還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兩位女客幾眼。劉娟兒急忙湊到虎子身前低聲道:“哥,你是晚輩,又是男的,這兒不是向府,沒有幾重重的門罩著,若是再向府,你和爹打破天也罷,反正咱家又不在鴻門坊混日子過!這會子你可別同兩位夫人正面沖突了!那傳出去只會讓左鄰右舍說咱家不懂規矩呢!”
胡氏急忙點了點頭,一臉贊許地看著劉娟兒烏黑水滑的頭頂“你妹妹說的對,咱們好好說事!虎子,你去把賬本和契紙都搜羅過來!若向夫人問起她家那個黑賬本的事兒,你就說不知被誰塞到咱家的院子里來的,可千萬別提向少爺!”
“這個我當然懂!”虎子忙而不跌地點了點頭,又同劉樹強面面相覷,劉樹強想到要同女客正面交鋒,頓感心中不安,只mo著后腦勺對胡氏低聲道:“他娘,你可得陪座呀!那個小楊夫人說話向來不好聽,我怕她兩句話就氣著虎子,虎子!你可得多忍忍,咱的目的是要回損失,不是和婆娘打嘴仗!”
虎子越過胡氏的肩膀瞅了小楊氏兩眼,見她依舊是一副尖酸刻薄的表情,只得艱難地點了點頭“不為別的,就為文軒對咱家的情誼,我今兒也不屑理會這臭口婆娘!娟兒,你也甭跟著湊過去了,咱家也不好失禮,這會子只有涼茶是現成的,你去買些果酒點心來!”說著,他從腰帶里掏出一把銅錢塞進劉娟兒手里。
胡氏身后,向夫人和小楊夫人以及兩個大丫鬟已經一臉不耐煩的神情,那個中年男子幾步邁上前來,沖著劉樹強頷首道:“東家,東家娘子,今日我家夫人親自到訪,實為同你們好好商量買賣上的事!您家怎么就把我家夫人這么晾著?這會子日頭漸大,我一個男人倒無所謂,兩位夫人可經不得曬!”
聞言,劉娟兒翻了個大白眼,心道,向家人又不是沒來過咱家,哪次不是一進院門還不等人讓就跑到樹蔭下的待客小圓桌入座,這會子又講究什么禮節,非得我爹娘巴巴地迎過去讓座不成?
雖是這么想,但劉娟兒也并未表lu出來,只對胡氏丟下個安撫的眼神就揣著銅錢朝院門跑去,跑過兩位夫人和兩個大丫鬟身邊時,她下巴也沒抬一下,一路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院門。
呸!這小蹄子當真是個人精,仗著自己年紀小,便是連個虛禮也不講究!小楊氏狠狠瞪了劉娟兒的背影一眼,卻見胡氏已悠悠走到她們面前,頷首低聲道:“請兩位夫人到樹蔭下入座,我這就讓當家的把賬本和契紙都拿來,咱好談事。”
金絲和銀線這才扶著向夫人和小楊氏不緊不慢地走到樹蔭下的待客小圓桌邊,一人摻著一個夫人的胳膊將她們扶坐在圓凳上。這邊劉樹強已經轉身去主屋去賬本和契紙去了,虎子將那個賬房管家扔下,疾步飛奔進了小廚房。
劉娟兒除了院門,想著幾十個銅錢也買不到多金貴的點心,便想趁著這會子兩家人還沒當面鑼對面鼓地撕擄開來,先去瞅瞅隔壁院子的善娘和大蔥她們,劉娟兒記得上次給她們送了許多虎子做的五se喜餅,也不知還有沒有的剩?
思及此,劉娟兒一摔辮子就進了隔壁馮家的院子,靜靜坐在向家馬車上的車夫張了張嘴,似乎正要擺手召喚她,卻被轎子里猛然伸出的一只手按住了肩膀!那車夫面se復雜地一扭頭,只見一個人從車廂內的座位底下伸出的腦袋,一邊按著他的肩膀一邊拼命搖頭。
自打拍花子的一眾惡徒統統落了網,紫陽縣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家家戶戶大白天也不會鎖著院門,是以劉娟兒也不用拍門就進了馮家小院。她一臉茫然地抬起頭,只見院中顯得格外寂靜。彭氏帶著雙胞胎兒子跟著孫二搬回了西街,林氏也不知為何閉門不出,想來是被自己不成器的弟弟氣著了?
劉娟兒順著院子轉了一圈,堪堪湊到小娃兒們混住的小屋前,正要拍門,卻從門縫里聽到小翔子急切的聲音。
“饅頭,你怎么就不聽話?咱們當然要跟著奶一起,若是沒了奶,哪有咱們的今天?再說,紅薯到現在還沒恢復神智,你就舍得扔下他不管?你哪像個當哥哥的樣子?真讓我看著生氣!”
“祥子哥,我就是想著奶和紅薯才這么說呢!你說說看,林嬸子都氣病了,林哥哥又傷得下不了地!咱們若是不勸奶跟著劉叔走,就憑咱們幾個人以后可怎么照顧奶?劉叔全家人是要回老家去了,那咱們也不能成天閑著坐吃山空吧?最少,我和你得出去做工掙錢吧?就剩大蔥和小蔥兩個女娃守在家里照顧奶和紅薯,你就能放心?你放心我也不放心呀!”
喲,這饅頭倒是成長了不少,說話也變得條條有理了!劉娟兒聽了一耳朵,半是心酸半是欣慰,卻又聽小翔子接口道:“那你讓我咋去跟劉叔開這個口,哦,人家高高興興榮歸故里了,咱們算人家啥人,還得拖家帶口跟著人家回老家討生活?!這算啥事兒?!再說,那白少爺也不見得就扔下咱奶不管吧?!”
“哥哥們別吵了!紅薯都被你們嚇壞了!”小蔥脆nen的童音陡然而起,小翔子和饅頭頓時停止了爭吵,只聞小蔥交聲道:“我舍不得娟兒姐姐和虎子哥哥,但我不能離開奶和紅薯呀!翔子哥,你還是等劉叔過來問問奶的想法以后在說吧!反正……反正……我是不會離開奶和紅薯身邊的!”
劉娟兒聽著直嘆氣,若是能,她真想把這些老少爺們和老少娘們統統摟回爹的老家去,到時候修個大屋子,安置多多的房間,大家住一個院子多親香?可到底這也不是她一個人能決定的事,爹娘都是厚道人,也不知能爭取回多少損失?
一只蒼白泛著青se血管的手突然拍在劉娟兒肩上,嚇得她險些叫出聲來!劉娟兒猛一回頭,入眼只見一張俊美清秀不下女子的少年面孔,林白羽眼se暗淡地輕聲問:“小娟兒妹妹?你來這邊所為何事?是來看善娘的?”
劉娟兒呆呆地看著他蒼白如紙的俊臉,腦海里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她將新起的心思暫且按下,對林白羽展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林哥哥,上次我送過來給你們嘗味道的喜餅還有剩嗎?咱家有客上門,我想要幾個回去待客!”
“是向家人來了吧?”林白羽扯著嘴角回了她一個勉強的笑容,艱難地挪動身子朝小廚房走去“我記得是有剩的……呵呵,小娟兒妹妹真是個妙人,如此不顧情面的向家,也就配吃這剩下的喜餅……”
見他一閃身就進了小廚房,劉娟兒卻再也笑不出來,她只覺得又氣悶又難堪。心道,這個大蔥!還真把這美貌小書生當做自己的良人了?!咋啥事兒都同他講呢?唉,真是沒辦法!
與此同時,大蔥正靜立在善娘的屋門口,從門縫里瞅著劉娟兒交nen的怒顏,思慮再三,怎么也不敢迎出門去。
須臾,劉娟兒捧著五個顏se各異的喜餅邁出了馮家小院,撇著嘴自語道:“我才不是故意讓他們吃剩點心呢!哥做的喜餅糖料多,能放上好久呢!就跟月餅一樣,冷了反而更好吃呢!哼!”
說著,她甩著辮子回了自家小院,捧著喜餅一路走到待客小圓桌邊,卻見桌面上攤著一桌的賬本,其中那個向家的黑賬本尤其顯眼,小楊氏橫眉豎目地交叱道:“怎會有你們這樣下作的人家?!到我向家做客居然還敢偷東西?!”rs!。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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