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樹強和胡氏乘著鐵捕頭雇來的馬車回到燕子胡同時,大蔥和小翔子也恰好扶著善娘來到劉家小院的門前,小翔子見院門是虛掩著的,正要推開門,卻見一輛樸素的單匹馬車由遠而近,剛一挺穩,車夫便一臉不耐煩地說:“客人,就是這兒吧?快下來吧,我這還得趕著去接活呢!”
小翔子猜到車里坐著的應該是劉家人,頓時一臉不滿地遠遠嚷道:“這個車夫,你咋這個態度?這馬車怎么說也是花錢雇來的,你這么怠慢客人,以后咱可不照顧你的生意!讓你沒活接,看你怎么賺銀子?!”
“呸!毛都沒長齊呢……”那車夫瞪了小翔子一眼,到底也不敢過于拿大,只得耐著性子等劉樹強和胡氏慢慢邁出馬車,比他們更慢的是一向健朗的鐵捕頭,只見他臉se十分不好看,身子也似乎直打哆嗦,竟須得讓劉樹強扶著胳膊才能安穩地下到地面上。
三人朝院門前走了兩步,那車夫一甩韁繩,狠狠地一鞭子抽到馬屁股上,翻著白眼丟下一句“啥窮酸貨,叫了馬車還要討價還價,呸!也不看自己是不是那號坐得起馬車的金貴人!”
“你這個……”小翔子怒急,正要追著馬車罵幾句,卻見善娘一臉淡淡地攔在他身前低聲道:“翔子,別和這種小人起沖突!你年紀還小,吃了虧也沒處說理去!記住了,寧愿得罪君子,也莫要得罪小人!”
“哦!我記住了,奶!”小翔子十分受教地點了點頭,又皺著眉頭去看鐵捕頭的臉,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等劉樹強率先邁進院子里,胡氏扭頭對善娘笑道:“快都進來!大蔥,攙著點你奶,對!小心點兒,恩恩,大蔥真懂事兒!”
小翔子見大蔥扶得穏,便悄悄松開善娘的胳膊,有意放慢腳步落在最后面。只等鐵捕頭剛剛將一只腳邁進劉家的院門,小翔子急忙扶住他的胳膊低聲問:“鉄叔,你這是咋了?生病了嗎?還是受傷了?是不是讓哪個惡徒給打了?”
鐵捕頭扯著嘴角對他笑了笑,沒防備身子一歪,臉上的面具險些掉落下來,他忙一手撐著院門一手將面具推了上去,握著小翔子的手低笑道:“無礙,過兩天就好了!翔子,過兩天幫叔去接新娘子去!”
聞言,小翔子立即喜笑顏開,點著頭接口道:“這個哪兒能少得了我?鐵叔,你當初頭一次見到青苗姐姐的時候,還是我和娟兒給你們牽的線呢!是不是?你可得多給我封點謝禮!”
“呵呵呵呵……”鐵捕頭被逗樂了,捂著心口悶笑聲聲,但他笑了沒兩下,卻突然又將手移到腹上,嘴里嘔嘔作響,卻又吐不出什么東西,只有一口又一口的黃水接連不斷地落在地面上。
小翔子唬了一跳,忙伸出胳膊在鐵捕頭背上順了順,皺著小臉急聲問:“鐵叔,你咋瞧著這么不對勁兒呀?!這是吃壞了啥呀,哎喲!快快,快進去坐著!”鐵捕頭痛苦地搖了搖頭,抬起衣袖捂在嘴上,隨小翔子拉著他朝待客小圓桌走去。
此時早已過了午膳的時辰,胡氏怕兒子女兒在家等得肚子餓,剛剛來得及將善娘招呼到圓桌邊坐下便抽手朝小廚房跑去。胡氏不見劉娟兒和虎子,想來他們可能呆在哪個房里,便也沒多想,抽下掛在墻上的圍裙系好,打算做點什么熱乎的給眾人墊墊肚子。
“東家!東家娘子!你們可算回來了!”劉樹強剛剛走進小廚房,正要問胡氏兒女的去向,卻見五子端著一盆水朝他身后飛奔而至。五子氣喘吁吁地跑進小廚房,還來不及開口解釋,卻見胡氏悠悠指著他手中的木盆驚訝地張大了嘴!
木盆里的水中帶著幾縷血絲,五子忙轉身將木盆擱置在自己身后,抹著滿頭大汗度劉樹強解釋道:“烏青大哥來咱家院子里了!也不知他是怎么來的!但他受了重傷,在這兒!傷口足足有杯口大,流了一天一地的血!”
“你說啥?!”劉樹強和胡氏同時嚇得身子一抖,胡氏急忙拉著五子的衣袖一迭聲問:“烏青這會子在哪兒?虎子和娟兒呢?這院子里咋就你一個人?你們給他上了藥沒有?血止住了沒?人呢?你說話呀!”
“他娘,你別急,讓五子慢慢說!”劉樹強尚且有幾分理智,忙將胡氏的手抽回來,同時對五子沉聲問:“向夫人不是說烏青被向老爺讓人打傷了扔出向府了么?!既然傷得這么重,他是怎么過來咱家的?虎子有沒有給他涂傷藥!”
“涂了涂了!自然是涂了!”五子見劉樹強問得比較有條理,忙對著他點頭道“烏青沒多少力氣說話,但他也含糊說了幾句,說是求了向府里相好的下人把他藏在馬車里,今兒他就是跟著馬車過來的,撐著一口氣躲進了咱院子里!還說是有人一路躲在馬車里看顧著他,但又怕被向夫人發現,所以不敢給烏青治傷!”
“原來是這么回事兒,那這會子人道哪兒去了?是不是在虎子的房間里歇著呢?”劉樹強瞅了瞅五子身后的水盆,一邊說一邊就要往外走。卻見五子擺著手皺眉道:“烏青的傷太重,普通傷藥不頂事兒!這會子已經雇了牛車送醫館去了!少東家跟著去的!小姐……小姐在她自己房里歇著呢!她好像挺傷心的……”
聞言,胡氏心里更添了幾分焦急,一把扯下身上的圍裙扔在飯桌上,推開五子就朝外走,她疾步走到劉娟兒的小屋前,也沒急著進去,而是偷偷俯在門縫上,覷著眼朝里探望。
劉娟兒的屋里光線昏暗,窗子也沒開,胡氏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是啥情況,只好輕輕拍著門柔聲問:“娟兒,身子還好嗎?可別哭壞了自己個!你肚子餓不餓,娘給你做點兒啥熱乎的吃吃,行不?”
屋內沉默了片刻,響起劉娟兒略帶沙啞的聲音“娘,我不餓,我覺得有點兒難受,你就讓我自己待一會兒吧!我沒事兒的……待會子善娘他們過來了……我就再出來……娘,你甭擔心我……”
聞言,胡氏嘆了口氣,也不敢告訴她善娘已經過來了,至少替她關緊了門,抿著頭發又朝小廚房走去。半路上,善娘遠遠地招呼道:“快別忙活了!這會子也不餓,快讓大兄弟過來,坐下來咱們好談事兒!嗯……有壺清茶就成了!”
“不忙,不忙……”胡氏招呼了兩聲,疾步邁進小廚房,卻見五子正端起一碗熱乎乎的面條塞進劉樹強手里,咧著嘴笑道:“東家,這是我搟的面條,您多少吃一口,可別嫌棄!我的手藝不好,但少東家和小姐吃著都覺得還行!”
“嗯!不錯呀!”劉樹強嘗了一口湯,見胡氏迎面而來,忙捧著湯碗獻寶“他娘,你瞧!五子還有這手藝呢!恩恩……面條做的還挺勁道!五子,你給娘子也盛一碗!”
五子正要盛面,卻見胡氏對他擺著手僵笑道:“我這會子累得啥也吃不下!他爹,你吃快些,善娘都在外邊等著呢!咱面鋪子的事兒怎么安置,今兒索性就都商量個路數出來,過兩天就是鐵捕……李鐵的喜事兒了!到時候咱哪兒錯的開手呀!快,吃快些!”
劉樹強想想也是,三口兩口就灌下一碗面,抹著嘴角點頭道:“咱這就出去說吧!那啥……他娘,你說富味樓那東家啥時候會來?咱到時候咋說才好?雖說是他弟弟年輕不懂事兒,但是……到底是無意中害了我那干兄弟呀!”
“我省得……”胡氏抿了抿頭發,似乎覺得有些為難“還是先問問善娘想不想跟著咱們回鄉去吧!這一件件的事兒都擠到一堆了,咱也得一樁樁安置!五子,你把廚房清理一下,待會子咱們談事兒,你就在這里歇歇,啊?”
“噯!放心,東家娘子,我肯定不鬧過去!”五子只對著胡氏點頭不迭。
劉娟兒的小閨房里,抽抽噎噎的聲音連綿不絕,劉娟兒將自己整幅身子都縮在薄被子里,傷心不已地摟著那個神似向文軒的小狐貍木偶。她深知這一別,就無法再相見了,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全家人的安身立命更為重要。
唉……劉娟兒深深嘆了口氣,咬著哭濕了的被單閉上雙眼,白奉先、卞斗、向文軒三張俊臉在眼前轉來轉去,你們這些個沒良心的人啊……劉娟兒心道,怎么個個都如此愚鈍心狠?臨了走了,不是連句招呼都不打,就是塞個玩偶過來把我當做小孩子一樣地哄!
劉娟兒腹誹連連,卻忍不住將那個狐貍玩偶緊緊地捏在手里,視若珍寶地摟進懷中,心道,花狐貍哥哥,有緣再見了……
劉家小院中,待客小圓桌邊的氣氛有些詭異,劉樹強提出將善娘帶回自己老家鄉下去一起過活,善娘沒答應也沒搖頭,只是一臉淡淡地不接話。
小翔子和大蔥似乎來之前就得了囑咐,兩人各自沉默,并不敢插嘴。身著一襲墨綠袍子的李鐵也兀自呆在一邊沉默不語。
胡氏見劉樹強有些焦急,忙抬起茶壺為善娘tian茶,一邊柔聲問道:“咱家也就是這么一問,您若是有自己的考慮,不妨也說出聽聽,我只是怕娟兒舍不得離開您,也舍不得離開小翔子他們。”
卻見善娘顧左右而言他,神se淡然地低聲問道:“大妹子,不知你們那澆頭面鋪子打算怎么安置?”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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