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報!把王八羔子揪出來,讓他在大庭廣眾面前丟丑,讓大伙兒都記住他,訪著他。讓他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郝蘭欣心里痛恨,連批斗會上的口號也說出來了。
田達林:“我跟孩子他爺爺商量了,像咱這種情況多的是,報了案也破不了。你忘了,去年七隊上老黑家丟了一頭半大豬,報案以后,上邊的倒是常來調查,晚了就在家里吃飯。豬沒找到,飯錢卻夠買半頭豬的了。
“還有,二嫂家也招過賊,他們也沒報案。”
郝蘭欣:“就這樣便宜了那個王八羔子?往后再來偷怎么辦?”
田達林:“咱門上嚴著點兒唄。”
郝蘭欣:“怎么個嚴法?門上的鎖如果撬不開,把籬笆墻給你踹個大窟窿,不照樣進得來出得去?!”
田達林擓擓后腦勺,說:“往后家里不要斷人了,叫孩子們在家玩兒,不讓他們出去野跑去。”
郝蘭欣:“過了麥小秋就得上學,青青一個人又要釣魚,又要掃面袋,現在又要倒賣雞蛋,哪里在家待的住?”
說著嘆了一口氣,又道:“咳,過去跟著老人的時候,家里事事不順心,可沒這些偷偷摸摸的事;如今日子順心了,又生出這樣的事來。這人什么時候才能過平靜的日子呀?”
田達林:“要不人們說‘家有一老,勝似一寶’呀。我媽就是脾氣不好,守守家還是可以的。”
郝蘭欣白了丈夫一眼:“就你媽那個脾氣。我能之被賊偷,也不愿意再和她伙起來。”
田達林:“不是說讓你和我媽伙起來,我只是打個比方說這件事。要是遇見個說理兒說面兒的老人,還是在一塊兒過比較好。我們出工的時候。家里有人,小偷兒就不敢進來。”
郝蘭欣:“你當我不想啊?過了麥小秋一上學,我還真發愁小春怎么辦哩?”
田幼春一聽父母說自己,“哇”的一聲哭出來。
郝蘭欣趕緊抱起來,哄道:“春兒,怎么了?說給媽媽聽聽。”
田幼春趴在郝蘭欣的肩膀上哭了一陣子。在郝蘭欣連哄帶追問下,哽咽著說:“我……要小羊……羔兒……”
一句話把郝蘭欣的眼淚再次逗了出來。拍著田幼春的后背默默流淚,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她又何嘗不喜歡小羊羔兒呢!那可是她花五塊錢從羊市里買回來的。在路上抱著的時候,不知親了多少次小羊羔兒的腦門。
這可倒好,還沒看夠哩,就被偷走了。日后就是再看見了,也不知道是自己的了!
“可惜沒有做個記號。”郝蘭欣哽咽著說。
“你沒發現哪里長著黑毛或者別的顏色的毛?”田達林提醒。
郝蘭欣搖搖頭:“沒有,通體雪白,一根別的顏色的也沒有。”
田達林:“通體雪白,一根別的顏色的也沒有。這就是記號呀。誰家的羊羔兒能長得一根雜毛也沒有!往后注意訪著點,最起碼做到心中有數。”
郝蘭欣拿起一條毛巾給自己擦了擦眼淚,又給田幼春擦了擦,囔囔著鼻音說:“就這樣不言不語,心里總覺得太窩囊。”\13800100/Read/WeiMianKaiTuoZhe/位面開拓者熱門X
田達林:“那,等青青回來再說吧。”
“青青呢?還沒回來?”郝蘭欣驚問道。
一般情況下。田青青都是在郝蘭欣沒回來之前就到家了,最晚也是和她同時進門。今天自己下工就不早,怎么到這時還不回來。
聯想到女兒是去賣雞蛋了,一個小孩子馱著一百個雞蛋,別再出什么差錯。郝蘭欣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兒里。
郝蘭欣:“秋兒,做熟了飯沒有,咱倆去接接你大妹妹去。”
田幼秋一吐小舌頭:“呀!我光為小羊羔兒難過了,忘了做飯。媽媽,我這就去點火。”
郝蘭欣哀嘆一聲,又對田達林說:“要不。咱倆去接接孩子。我在家里實在坐不住。”
田達林點點頭。
夫妻二人還沒出屋門,就聽田幼秋在外間屋里招呼起來:“媽媽,中午蒸的饅頭全給偷走了,咱做什么飯呀?”
“天,干糧也偷了?趕明天就割麥子。這可怎么辦?”郝蘭欣又一次陷入痛苦之中。
“媽媽,你還沒說哩,做什么飯呀?”田幼秋追問。
郝蘭欣想了想:“做大稠白粥吧。一會兒我在小鍋兒里給你們攤兩鍋兒面餅子。”
田達林苦澀地笑道:“美得你吧?毛罐兒里的面也被偷凈了,拿什么攤面餅子?”
“啊,面也偷了?早不偷,晚不偷,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偷,還讓人活不活呀!”郝蘭欣說著,淚水又涌了出來。
田達林:“別哭了,保不住青青能帶回點兒來。”
郝蘭欣:“不是跟你說了,青青今天下午去賣雞蛋了,哪有功夫掃面袋呀?”說著把田幼春放下來,拿起一條毛巾,邊擦眼淚邊對田達林說:“咱快著去接孩子!”
就在這個時候,田青青推著田苗苗進了門。
當田青青聽了家里的情況以后,沉思片刻,說:“爸爸,媽媽,咱別報案了,咱家里夠亂的了,上面的來了一調查,別再……”
田青青說著說著,眼里轉起淚花兒來。
受了這么大的委屈,見了父母要是不掉兩眼淚,田青青真就成了鐵人了!
郝蘭欣見女兒落下淚來,以為是在心疼那被偷的十六塊五毛錢和小羊羔兒,連忙把涌到眼里的淚水逼回去,微笑著對田青青說:“青青,沒事,不就是十六塊五毛錢一只小羊羔嗎?媽媽都想開了,你就別難過了,啊,青青。”
“媽媽,不是這個。是我……我……在路上碰上了個老奶奶。”
郝蘭欣驚恐地問:“碰了?碰的怎么樣?要緊不要緊?”
田青青搖搖頭:“不是碰了,是碰上了。是這樣的……”
于是,田青青把路上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對父母親說了一個遍。
“現在她人呢?”郝蘭欣關切的問道。
田青青:“在后邊兒的小驢兒車上哩。媽媽,你見了那個老奶奶,千萬別埋怨她。她夠苦的了,從她的眼神兒里我看得出來,她一定有心思。等把情況了解清楚了,咱再說別的。”
郝蘭欣點了點頭。
田青青繼續說:“她個子不是很高。就讓她睡在我的小床上。我在外面再傍上一塊兒木板,陪著她。”
“青青,你看著她不會出事吧!”郝蘭欣還是擔憂地問。
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萬一老在家里,對人家的家人不好交代,自己家里也好說不好聽!這孩子平時很謹慎的,怎么在這件事上想不明白了?
“媽媽,老奶奶攥我手的勁兒頭不小,我看病的不是很重。在這里給她看看,侍候她幾天,好了再送她回去。總比整天往楊家莊跑好得多。”
見郝蘭欣不言語,田青青又拉著她的手央求道:“媽媽。一會兒就來了,咱趕緊把我的屋子拾掇拾掇,好讓她住進去。”
事情已成定局,再埋怨也沒用。郝蘭欣望了丈夫一眼,見田達林沖自己點頭,也就沒再說什么,起身和田達林一起,收拾田青青的小屋兒去了。
小屋只有五平方米,靠最里邊支著一個簡易木板床。
說床其實是籠統的叫法。嚴格說應該叫鋪:兩個木棍釘的支架上,放了塊用碎木板釘成的鋪板。長兩米,寬不過一米。睡田青青一副小身板兒富富有余。要是添上一個老太太,實在睡不開。
田達林把在場院屋時借過的一塊門板又借了來(搬回來后還給了人家),用坯頭支著,卡在小木板床里面。不夠長的部分,用碎木板補齊。這樣,木板床的寬度就達到了一米半左右,睡一老一小兩個人蠻沒問題。
“媽媽,老太太帶著自己的被窩卷來了。”
見郝蘭欣把自己因天熱替換下來的一條棉被抱過來,田青青制止道。
“噢,那就用她自己的吧!”郝蘭欣又把被子抱回去了。
家里倒是有兩床多余的被褥,以備來個親戚時用。老太太要是長期占住了,郝蘭欣還真折手。
剛拾掇好,小毛驢兒車就到了。跟過來的還有領道的大伯田達樹。他是在代銷點上買煙時,聽到有人打聽會釣魚的小姑娘家在哪里,知道是在打聽三弟的家,就捎腳領了來。
“大媽,青青說你自己帶被褥來了,是不是這個?我給你鋪上去。”
郝蘭欣指著小排子車上黑乎乎油漬麻花的鋪蓋卷說。
老太太動了動身子,讓郝蘭欣把鋪蓋卷抱走。
趕車的又和田達樹田達林二人,把老太太抬到小屋里,放在了鋪著她的褥子的木板床上。
田青青如約給了趕車的一塊錢,并挽留他吃了晚飯再走。趕車的搖搖頭,說:“不了。”趕著小驢兒車走了。
整個過程,一切對話都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仿佛多說一個字,就能捅開一個天大的秘密而不能收場似的。
田達樹從人們的只言片語里,知道是侄女撞了人,人家給送家來了。見一家人表情都很沉悶,也就沒多問,坐了一會兒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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