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到了七月中旬。
七月十二日晚上,楊老太太忽然對郝蘭欣和田青青說,她想到楊林村的娘家去住兩天。娘家還有兩個叔伯寡嫂,一個叔伯兄弟,兩個遠房侄子。給他們說說這里的情況,告訴他們自己在這里很好,不讓他們惦記著。
打算十四去,十五給過世的老人上上墳,十六回來。提前說一聲,看看有什么事好做安排。
七月十五是鬼節,人們都要給去世的親人上墳。楊老太太也不例外。瞅這個機會到娘家看看,也在情理之中。郝蘭欣欣然同意。
“楊奶奶,你怎么去呀?”田青青問。
“下步走。從楊林村到楊家莊五里路,這里到楊家莊六里,示意里路,一上午準到嘍。”楊老太太說。
郝蘭欣搖著頭說:“那可不行。大深莊稼棵,你一個老太太,出點兒事怎么辦?”
田青青:“楊奶奶,你敢坐我的自行車嗎?”
楊老太太笑笑說:“不敢。你這么個小人兒,我來這里長了十多斤肉了,九十多斤,你馱不動。”
田青青:“楊奶奶,你和送你來的那個叫老潭子的趕車人,關系怎么樣啊?”
楊老太太:“我們是一個隊上的。那人不錯。家里孩子多,偷著喂了一頭小毛驢,斷不了給人拉拉腳,蒸個活便錢兒。是貧農,隊干部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田青青:“那,我明天路過楊家莊時,給他說一聲兒,讓他用毛驢車送你去。回來時,再讓他接回你來。我給他腳力錢。怎么樣?”
楊老太太:“行倒是行。這腳力錢我有,不能花你的。”
田青青:“你的我的還不是一樣啊。咱就這么說定了。腳力錢你甭管。趕明兒我就一塊兒給他。”
第二天,田青青找到楊家莊的老潭子,把小驢車定了下來。給了老潭子四塊錢的腳力錢。
“用不了這么多,閨女。兩塊錢就行。”老潭子拿著兩塊錢。就要給田青青。
“不多。我還想讓你繞過你們村去。你知道為什么。你只要把楊奶奶服侍好了就行。”
老潭子激動地說:“一定,一定!楊老太太遇見你們一家人,真是燒了高香了。好人!好人啊!”
十四這天上午,田青青哪里也沒去。在家里看著弟弟田幼春和田苗苗。順便教了田幼春幾個漢字。
自從田幼秋上學以后,為了不打亂他的學習,田青青便取消了每晚的教學。田幼春已經把拼音字母全學會了,田青青便不定時地教他幾個漢字,然后讓他一天寫一篇習字。
下午睡醒午覺后,田青青便用自行車推著田苗苗,領著田幼春,在村邊上轉悠著摘知了皮兒。
誰知,這天下午家里卻出了事。
原來半下午的時候,田盧氏在自家庭院里。聽著西邊三兒子家的狗叫的不是那么著,還夾雜著陌生男人的叫罵聲。便趕過來看。
這一看不要緊,院子里的景象令她目瞪口呆。
兩個陌生男人躺在田達林家的院子里,家里的四只狗氣勢洶洶地圍著他們,不吼不叫地。只是圍著。兩個陌生男人都手里拿著布袋,這陣勢,一看便是兩個入室行竊的賊子。
庭院里的韭菜、茴香、根達菜等,都被踩踏的不成樣子,看來人、狗已經追逐一趁子了。
一個賊子想爬起來跑,被后來來的那只大狗一下撲臥下。并把一只前爪搭在他的后背上。
那個賊子不罵狗卻罵人:“狗日的田達巖,叫了我們來。你卻成了縮頭烏龜……”
田盧氏聞聽,曉得這事與侄子田達巖有牽連。又深知田達巖手腳不干凈,猜想一定是他約來的。
大妯娌田陰氏一家極品,但田盧氏與她還說的上來。便顛兒顛兒地跑了去,給田陰氏和田達巖送信兒去了。
田達巖和田陰氏聞聽,哪里還坐得住。立馬跑了過來。
原來,這兩個賊子還真是田達巖約來的。
田達巖自從上次偷了田達林的饅頭和錢,被田青青深夜大鬧賊窩,驚嚇了一頓后,再也不敢對田達林的家庭動歪念頭了。
可是。不偷又手癢的慌。尤其聽說田達林一畝二分自留地打了五百多斤麥子后,心里就像有只小老鼠一樣,拱的難受。整天掰著手指頭算:自留地里打了五百多斤,隊上分了三百斤,田青青每天掃面袋供上一家人吃了。算來算去,田達林家還得存著八百多斤麥子。
在現在這個時候,一個家庭要有八百多斤麥子,那可是富裕戶了。田達巖眼饞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自己不敢去,那就叫別人。自己也好撈個通風報信的好處。于是,便對自己的兩個狐朋狗友說了此事。
狐朋狗友一聽說有八百多斤麥子可偷,便動了心,在田達巖的指點下,幾次來打探。怎奈家里有個老太太守著門戶。為了幾百斤糧食,他們也不愿意鬧出人命來,也只好作罷。
今天早飯后,楊家莊老潭子套著毛驢車來接楊老太太,正好被路過的田達巖看到。心想:老太太一走,田青青經常不在家,豈不正好是個大好機會?!于是,趕緊把這一情況告訴了他的狐朋狗友。
田達巖的狐朋狗友上午就來了。見田青青在家里看著弟弟妹妹,沒敢動手。正想作罷,田達巖告訴他們:“田青青是個閑不住的小女孩兒,上午在家,下午必定出去。不是去縣城掃面袋,就是在村外頭摘知了皮兒。不如你們下午再來。只要柴門上上著鎖,家里就每人。
兩個狐朋狗友聽了他的話,下午果然來了。打開柴門,剛走到庭院里,就被兩只家狗撲了上來。
兩個人一開始并沒拿著家狗當回事,每只狗踢了一腳,繼續往里走。
只聽一只狗低吼了一聲,功夫不大,就從外面跑進來兩只半大狗。于是,兩大兩半大四只狗,把他們團團圍住,誰動就撲咬誰。
到這時,兩個賊子偷的心是沒有了。但總這么被狗圍著也不是個辦法,被人看到,沒偷也得當賊對待。
二賊子互相商量了一下,便齊大呼地往外跑。
哪知四只狗一下分成了兩組,一大一小對付一個人。咬腳腕子的,往身上撲的,既分工又合作。兩個賊子很快被撲倒,腳腕子也被咬破,鮮血直流。
其中一個用手撐地想起來,黑狗上前咬住他的手,不讓其動彈,鮮血染紅了狗唇。
田達巖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一看滿地是血點子,兩個狐朋狗友倒在地上,以為要出人命。趕緊跑過去,想厲聲喝退家狗,救出自己的狐朋狗友。
黑妞如何不認識田達巖?!見他進了庭院,還不知輕重地呵斥它們,心中的怒氣一下沖上腦門。離開摁著的那個賊子,猛一竄,將田達巖仰面朝天撲倒。又立即伸出利爪,朝田達巖的臉上抓去。
田達巖的臉上頓時劃破兩道血口子,血一下流了出來。疼痛加上害怕,嚇得他差點暈死過去。
由于有上次偷干糧和錢那回事,黑妞對他恨之入骨。用爪子在他的傷臉上摸了摸,制造出一張血腥又恐怖的面容,然后把兩只前爪摁在他的胸膛上,不讓他動彈。
隨后跟來的田陰氏更是愣住了,眼前的景象怎么亂成這般模樣?一群狗像瘋了一樣地咆哮,滿地都是血點子,幾畦青菜也被踩踏的不成樣子。
再看兒子,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半邊臉血肉模糊(其實是抹的血),一只狗還用兩條個前爪摁著他的胸膛。以為兒子死了,本能地喊道:“來人啊,救命啊……”
她這一喊不要緊,正條胡同在家里的人都被驚動了,紛紛來看。也都被眼前的血腥場面驚呆了,怔怔地愣在柴門口,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地上的人除了破了臉的田達巖,那兩個都沒有見過,但看那賊頭鼠腦勁兒,一準是來偷田達林家糧食的。
田達林家的狗雖然多,但很少狂吠,所以胡同里的人都忽視了它們的存在。
如今看到滿地的血,圍觀的人才從心底發寒,知道他家的狗多厲害了。
“怎么辦啊?”有人說。
整壯勞力都出工干活去了,在家里的都是老弱幼小。大家都亂了方寸,這四只狗別看個不大,卻兇殘的出奇,沒有人敢上前呵斥一聲。
地上的賊子見人們幾乎把庭院圍起來了,田達巖又被狗摁在大地上,指望他是不行了。加之腳腕兒疼得鉆心,精神快要崩潰了。
有一個心眼兒還靈活,見圍觀的人們老的老小的小,以為好說話,便勉強起身,跪在地上求饒。央求人們把狗趕開,放他們一條生路。同伴見他下跪,也爬起身子,屈膝跪地磕頭如搗蒜。
圍觀的人們見他們如此滑稽模樣,直想笑。但是見他們滾得滿身血和土,沒一塊兒干凈地方,又心底作嘔。
田陰氏心底的防線卻徹底毀了,腿發軟的都站不住了。但她處處拔尖兒的本性難移,手扶著柴門,厲聲沖院門外看熱鬧的人吼道:“別愣著啊,快去喊他們家的人回來啊!這里都要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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