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太太趕緊上前去拉,說:“水蓮,快起來,有話咱去屋里說,你這是干什么呀?”
伸手不打笑臉兒人,她已經跪下了,有再大的仇恨,天大的過節,還能說什么呢?
亓水蓮哽咽著說:“媽,你原諒你的傻兒媳婦吧!你要不原諒,我就在這里跪著不起來啦。”
“原諒!水蓮,快起來。”楊老太太已是泣不成聲。
郝蘭欣見楊老太太原諒了對方,也過來把跪在地上的黃臉婦女拉起來,并把她讓到北屋堂屋里說話。
原來,老潭子來了以后,院里的人們都指責亓水蓮說:“當初是你們誣賴人家小姑娘撞了老太太,人家才把老太太接走的。
“這么大隔節,讓個外人去接不合適,顯得你們沒有誠意。要是真心讓老太太回來,不如親自去一趟,給老太太認個錯,也給那個小姑娘賠個不是。如果老太太還不來,再讓外人去做工作才對。”
亓水蓮也是磨盤壓著手,急于找人幫忙。家里的日子又實在過不下去了,便找了趙金虎的一個侄子,讓他帶著她來了。
“媽,回去吧。你兒子說了,只要你肯原諒他,他就把姓再改過來,還姓楊。咱一家全兒和和睦睦地過日子。”亓水蓮含著眼淚說。
楊老太太早已哭成了淚人。低泣了一會兒,對郝蘭欣說:“大侄兒媳婦,我回去吧。再怎么說,他也是我養大的,他這樣,我……我還的割舍不下……”
田青青見楊老太太要走,心里既高興,又舍不得。
高興得是:楊家莊是她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地方,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養子又是她一手拉大的,她對他有感情。只要他有悔改之意,浪子回頭,她在那里會比在這里幸福,最起碼沒有寄人籬下的感覺。
舍不得的是:楊老太太在這里,雖然給田青青帶來了一些負面影響,但老太太為人忠厚,勤謹,也幫了田青青很大的忙。自從她來了以后,田苗苗幾乎白天都跟著她。這讓田青青出門方便了很多。她是從心里喜歡上了這個老太太。
設身處地為楊老太太想想:只要她在那里待得住,還是讓她回歸到那里去才是最好的結局。
田青青心里這么一想,便走到大門外,見胡同里沒人,閃身出了空間。
楊老太太是她接來的,她還要親自把她送了走。
田青青裝作沒事的樣子,“呱噠”“呱噠”跑到庭院里,大聲招呼道:“媽媽,我回來啦。”
在堂屋里坐著的亓水蓮聽到喊聲,隔著門玻璃見是當初被自己誣賴的那個小姑娘,“噌”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見田青青進了屋,忙走過去,彎腰拉住田青青的手,說:“小姑娘,你還記得我嗎?”
田青青心里話:不記得誰也記得你。卻故意搖搖頭,露出一臉的迷惘。
“我就是當初……去年過麥以前,在楊家莊……姑娘,我對不住你,我……我……給你賠禮了。”亓水蓮說著,沖著田青青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田青青依然裝作不解的樣子,有些口吃地說道:“你……你……別這樣,坐下說話。”
郝蘭欣見狀,對人們說:“你們先說著,我給這孩子說說去。”說著,一手領著田苗苗,一手領著田青青,走進了田青青的房間。
“媽媽,你愿意讓楊奶奶走嗎?”
郝蘭欣對田青青述說了事情的大概過程后,田青青問郝蘭欣。
郝蘭欣:“這不是咱愿意不愿意的事。只要你楊奶奶愿意走,我們就不能擋。你爸爸沒在家,我也沒個商量頭,青青,你說,咱讓你楊奶奶帶些什么走好哇?她把錢都給咱了,這可如何是好?”
田青青:“錢咱可以慢慢還她。再說了,那錢是她的秘密,守著他們給她也不行。咱就撿著咱家里富裕的東西給她就行。”
郝蘭欣:“現在咱家里除了糧食還富裕,再就是還有三十多個雞蛋,半壇兒羊肉餡兒了。別的真的沒什么了。”
“那就給她口袋麥子。他們家里有病人,細糧肯定吃的多。再給她三十個雞蛋。過后咱自己吃再買。”田青青說的底氣十足,因為這兩樣東西空間里有。
郝蘭欣嘴角抽了一下:“青青,楊老太太這一走,人家給咱的那兩千塊錢咱就得還給人家。現在我手里才六十多塊錢,我還打算糶糧食湊湊錢呢。青青,你看,咱能不能給她點兒別的。”
田青青聞聽,知道母親心疼了。想想也是,糧食在母親眼里是有數的,一口袋小麥在她眼里確實不少。兩千塊錢也不是個小數目,往后,她為了攢這筆錢,又到了一分錢掰成兩半兒花的時候了。
兩千塊錢對田青青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空間里東西不少,但要變成錢,尤其是像這么一大筆錢,對她這具小身板兒來說,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果楊老太太同意的話,她更愿意用糧食頂錢還楊老太太,哪怕便宜著合給她。
田青青:“媽媽,人們心里都有個小九九。楊奶奶知道咱家的情況,不會考慮不到。趙金虎這一癱,往后她家里就成了缺糧戶了。糧食肯定不夠吃。咱家里糧食又不少,給楊奶奶說過去,她家沒糧食了咱就供給她。她要是說給咱合成錢,咱就應著。反正咱的糧食去哪里賣也是一樣的。”
郝蘭欣:“這個多不好意思。”
田青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楊老太太的錢是背著她養子的,你就是一下全給了她,她也不敢拿出來。咱給她變通一下,對她更有利。
“讓她帶一口袋麥子走,既顯得體面,那個無良心的家庭還不敢小覷她。她也成了走到哪里把福氣帶到哪里的一個真正有福氣的人了。也能說明咱家里的人不是……”
郝蘭欣笑著點了一下田青青的天靈蓋:“不是小氣鬼是不是?”
田青青抿嘴兒一笑。
郝蘭欣想想也確實沒別的東西可拿了,便點了點頭:“好吧,就依你。”
田青青一出來,亓水蓮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噌”一下站了起來。
田青青橫了她一眼,說:“你坐下吧。”
亓水蓮咧了咧嘴,又滿臉尷尬地坐下了。
田青青:“我知道你是誰了,也知道你為什么來的。要不是你家里發生了這么大的變故,我不會讓楊奶奶回去。
“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待承楊奶奶。不要把成分看得這么重要。成分會變的,只要待承楊奶奶好嘍,你的孩子長大了以后,上學、參加工作,絕對受不了影響。”
田青青的話把大家都說愣了。雖然都是農民,也沒多少文化,但都知道:什么都可以改變,唯獨成分不能變。就像一個人的出身,你出身在什么成分的家里,你就永遠是這個成分。這是大會講,小會說的一個“千古不變”的真理。
只不過這句話從一個只有八歲的孩子口中說出,震驚之余,也只認為這是小孩子說話沒輕重。
亓水蓮接人心切,只有點著頭說:“是,是,是!”
由于是這樣一種關系,大家說的不是很開心。每個人的話就像強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般。
楊老太太見狀,就對亓水蓮說:“我收拾收拾,一會兒就走,中午趕到家吃飯去。家里離不開人,你們先回去吧。小驢車怎么也跟不上自行車。走不到一塊兒。”
亓水蓮面上表情一松,如遇大赦般地說:“也好,那,我們就先走一步。媽,拾掇好了你們就動身,我回去給你們做著中午飯。”
說完,又和老潭子、郝蘭欣、田青青打了招呼,和騎自行車的年青小伙子頭里走了。
楊老太太卻不去收拾東西,流著眼淚對郝蘭欣和老潭子說:“我沒想到她會來,更沒想到她會給我下跪。既然他們拾了回頭,我覺得我再堅持,就不夠意思了。”
老潭子:“你做的對,老嬸子,再怎么說,他們也是小人兒。既然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想起你來了,過去在一個鍋里掄馬勺掄了這些年了,不給他們一樣。”
楊老太太:“我也是這么尋思的。再說了,我今年六十六了,還能請幾年家堂?如果他們能繼承的話,也算我沒白養了他。”
又對郝蘭欣和田青青千恩萬謝。感激的話說了一籮筐。
郝蘭欣:“楊伯母,我還應該感謝你呢!你在這里幫了我很大的忙。又看孩子,又幫著拾掇家務。你來了這多半年,我家里發生了很大變化,還蓋起了這處大房子。我真的沾了你很大光。”
郝蘭欣這樣說,一是向老潭子表明楊老太太是個有福之人;二是感激在蓋房的時候楊老太太添了錢。
楊老太太忙擺手說:“那都是沒影子的事,咱不說這個。在這里住了多半年,一說走,還真舍不得。要不是他這樣,說什么我也不走。”
老潭子:“老嬸子,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其實,你心里還是有他們的。要不然,一說他們怎么怎么樣了,你不會那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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