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陰氏沒法了,又叫來大兒子田達川,與老頭子田金海三人一塊兒商量了商量。最后的結果是:反正他也是有日子的人了,這處老宅又在他的名下,就依著他——賣宅子。
然后用一小部分錢,在他的土屋附近,給兩個老人蓋兩間像樣的土屋,現時伺候著他方便,以后在里面養老送終。
說到房價,田達巖自己定了兩千,說少一分也不行。
兩千塊錢在這時可不是小數目,雖然宅子值,但一般家庭都拿不出來。農民蓋房子都是一點點兒積累,沒個五年、六年不敢動工。一下子買一整處宅院,還真少有。
想來想去,田達巖想到了田達林頭上。對三個人說:“就賣給田達林,他家里有錢。他家里頓頓吃白面饅頭,頓頓有肉。讓他也救搭救搭我,把宅子買了走。”
田陰氏沒辦法,奉子之命,在菜園子里找到了田達林,并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把田達巖的情況告訴了他。
田達林與田達巖是一爺之孫,人又善良老實,一聽說叔伯兄弟得了這種病,并且還無藥可治,當時也懵了。心里光心疼他想著資助他了,根本沒考慮房子的使用價值。見大伯母死乞白賴地要賣給自己,就一口應承下來。
到了家里給郝蘭欣一說,郝蘭欣只嘬牙花子。
“兩千塊錢不多。”郝蘭欣郁郁地說:“咱在城里買的那兩處宅子,一處三千,一處三千五,也是小四合院。這個比那個便宜多了。”
田晴晴在心里狂呼:我沒經濟頭腦的媽哎,城里那是什么地方?二十年后就能翻番百倍。這兩下里怎么能比呢?
“那咱要不?”田達林問。
郝蘭欣:“按說咱兩個兒子,將來怎么著也得再蓋一處。只是,兩個孩子現在才這么大兒。買的是不是早了些?再說,咱現時不用,到用時又成了老房舊房了。給兒子結婚還得翻蓋,我覺得合不著。最好是現在急著用房的人家買,省事還便宜。”
田達林:“不過,他們也看出來了,除了咱家,誰家一下也拿不出兩千塊錢來。”
郝蘭欣:“非得一下拿出來?”
田達林:“他是要把這錢吃了喝了。他就剩了一個月的時間了。一個月后再給他。還有什么意義?再說,他也不干呀?”
郝蘭欣:“你們是叔伯兄弟,有這份情誼。不過。我對這個人的印象不怎么樣,真不愿意花錢買下十年閑。”
田達林一向尊重妻子的意見,便郁郁地說:“你心里別扭就算了。其實,我也不是想買。是大伯母親自問我去了,我這才給你說的。”
郝蘭欣:“你是不是已經答應了你大伯母?”
田達林點了點頭:“當時她一說,我頭就大了。沒顧的想別的,就答應了她。不過。這也不是板上釘釘,咱不買我再給她說去。”
“你要是心里別扭,咱就買了。”郝蘭欣見丈夫情緒低落,又說道。她知道這兩家的血緣關系忒近,自己現時手里又有錢。要是一口回絕,怕丈夫磨不開情面心里別扭。
田達林:“又不是一個兒兩兒錢兒的。我別扭也不能拿著錢往水里扔呀!”
田達林這么一說。郝蘭欣又拿不定主意了。又去問田晴晴:“晴晴,你說呢?這宅子咱買不買?”
田晴晴如何聽不出來:這是母親讓自己拿主意呢!
田晴晴心中暗想:兩千塊錢在這個家里不是大事。但是她還真不好說:買。母親過日子細,花兩千塊錢買個現時不用的閑房,心里肯定別扭,舍不得。
不買,找父親的畢竟是他的伯母,收益人是與他一爺之孫的親叔伯兄弟。父親已經答應人家了,再改口肯定磨不開情面。關鍵是,這一彎兒里也就這個家庭還買得起。
但平心而論,她自己也不想買。因為這個家里根本就用不著。別看現在人多,待大了以后,上學的上學,參加工作的參加工作,家里混來混去,也就剩了兩個老人。
而到他們長大的時候,村里就成了中空村了。有能耐的人到外面做買賣,年輕人到外面去打工,大片大片的宅子都閑著。花錢買這個,真的是一點兒價值也沒有。
但是現在買田達巖的宅子,不僅僅是買,還有救搭他的成分。這就讓田晴晴左右為難了。便十分委婉地說:“要不,咱再等等,看看她聯系到別人了吧。聯系不到,咱再說。”
田達林十分肯定地說:“等不得了。二巖子已經知道了實情,吵著鬧著要吃好的。家里一點兒面星兒也沒有,雞下個蛋還得用來換油鹽。
“這事你們誰也別為我考慮。買房子置地是大事,咱合不著,或者心里別扭,就不買。他也不能愣賽給咱。這點兒我想通了。我這就給她說去。”說著,起身就要往外走。
郝蘭欣忙說:“咱給她口袋麥子,讓她做給二巖子吃。”
“也行。”田達林點點頭,出去了。
當田達林回來的時候,又說出了賣宅子的另一個版本:
這處宅子田達巖說什么也要賣給田達林。但只需拿出五百塊錢來給老人,讓兩個老人用這錢,在他的土屋附近也蓋兩間土屋居住,剩下的養老。
其余的錢就不要了,讓田達林管他一個月的飯,用來頂替其余的房款。并且說他家吃什么就給他送什么,絕不挑飯食。
但要一天三頓不斷葡萄酒。說在田達木結婚時,喝的田晴晴買的葡萄酒很好喝,還讓給他買那個。
再就是讓田晴晴給他買現在用著的“消炎藥水”,一直到他死不能間斷,他用多少,田晴晴就得供應多少。
只要答應了這些條件,立馬就寫宅子轉賣手續。
這一回郝蘭欣驚得目瞪口呆了:做夢哩吧!管一個月的飯就省去一千五百塊錢,這也忒便宜了吧!一個人就是敞開肚皮吃,一天也吃不了十塊錢的東西。一個月吃上一百塊撐死了。
至于葡萄酒和消炎藥水,估計也很貴不了。因為大女兒往家買的很隨便,不像是花大錢的樣子。
“這樣行嗎?”從來沒沾過別人便宜的郝蘭欣,憂心忡忡地問田達林。
“他非要這樣,我有什么法子?”田達林也覺得很為難。“買他的房子,對咱來說是十年閑,合不著。可他又非賣給不可。說除了咱他不考慮第二個人。
“我也看出來啦,他是瞅著咱家條件好,歪待不了他,才產生這個想法的。你想啊,把錢給了他,他出不了門,也沒法花,還得讓大伯母拿著。我看呀,錢放在他媽手里他還真不放心,他害怕他媽什么也不給他買。”
郝蘭欣想了想,也說“還真是的。錢到了大伯母手里,肯定不會讓他頓頓白面頓頓肉地吃,酒也不會常供。這不是莊稼日子的過法兒。“\13800100/Read/HuXueYanWaiC花n/胡雪巖外傳熱門X
田達林:“他現在是誰也不相信了,就相信咱家,相信晴晴能給他買葡萄酒、買消炎藥水。甭到他心里看去,一準是這個想法。”
“晴晴呢,你有什么想法?”郝蘭欣問一直在一旁與妹妹們嬉鬧的田晴晴。
其實田晴晴早就把話聽心里去了。覺得這樣還可以:五百塊錢就算慰籍兩個老人白發人送黑發人之痛;葡萄酒和“消炎藥水”空間里就有,不用花一分錢;管他飯也就多添一瓢氺,費不了多大事。這宅子將來用著用不著是另一碼事,現在在父母的名下,父母心里還踏實。
只是覺得父母在商量,那就先讓他們溝通,自己最后再拿主意。
見母親問,就笑瞇瞇地說:“我看這是二巖叔的聰明之舉。他算把他這個家庭看透了,撂給誰他也隨不了心愿。
“既然他這樣相信咱,咱就應了他。一個快死的人了,咱不難為他。反正那宅子咱也不用,閑著也是閑著,就別讓大奶奶她們搬出去了。六十多歲的人了,又要經受喪子之痛,也怪可憐的。”
田達林:“我讓了,二巖子不干。非讓他們去村外陪著他不可。位置已經物色好了。就在南大道的西側,水井南邊。緊挨著村子。隊長也同意了。兩個老人倒也愿意。”
郝蘭欣:“也好。反正是集體的地,只要蓋上房子,這塊地方就算占住了。以后,誰還好意思讓他們搬!”
于是,拿出五百塊錢來,裝了一口袋麥子,讓田達林用自行車推著,給田陰氏送了過去。
緊鑼密鼓,本彎兒里的人們都幫忙,一天就把田達巖的小土屋蓋起來了。田達巖搬進去以后,又齊大呼地把田金海老兩口的兩間土屋也蓋了起來。與田達巖的隔著十五米,一南一北相對著。把兩邊院墻壘起來,正好一處小獨院。田達巖住南屋,田金海老兩口住北屋。
田達巖的土屋一分錢也沒花,都是撿拾的舊料、砍的集體樹林子里的雜木。
田金海老兩口的房子因為要長期居住,花了幾十塊錢買了檁條和門窗,房子蓋的很堅固。老兩口搬進去以后,手里還有四百多塊錢。田達林又給了他們一口袋麥子。有吃有花,老兩口還是很滿足。
誰知,他們這一開先河不要緊,村里一些老人很快效仿起來。為了給兒子們騰婚房,老兩口就向生產隊上要塊地方,蓋兩間小土屋,搬出去住。這樣,與兒子媳婦各自門各自院的,少了很多家庭矛盾。此是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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