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你看他還有多長時間？”溫曉旭弱弱地問道。

醫生：“小細胞肺癌是一種惡性程度較高的腫瘤，生物學行為惡劣，預后兇險。以同樣播散范圍比較，小細胞肺癌較其他類型肺癌診斷前的癥狀期短，確診后的生存期亦短。尤其晚期病人，小細胞肺癌患者自診斷起的中位生存期不足三個月，二年生存率小于1。

“但一旦發生并發癥，如感冒引起炎癥，發燒，會加重病情。這個就很難說了，時間會更短。我建議你趕緊讓你弟弟住院，進行保守治療，減輕病人的痛苦。是在這里住院？還是去別處？”

醫生說著，拿起了處方簽，準備開住院單。

溫曉旭的腦袋里如同過飛機，“嗡嗡”炸響。他強自鎮定地站起身，對醫生說了聲“謝謝！我給他商量商量。”在接過醫生遞過來的診斷書的時候，眼里已經涌上了淚花。

他慢慢地轉過身，慢慢地走出診室。頭依然“嗡嗡”作響，腿也像灌了鉛，喉嚨里像賽著團爛棉花，堵得難受。尤其是那不爭氣的眼淚，竟一滴滴地爭著往外涌。

走廊里人很多，盡管人們都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并沒有幾個人注意到他的表情，溫曉旭還是感到自己很不體面，很不男子氣。他用手抹了一把眼淚，急速地沖出醫院大門。

街上的人依然很多。這個醫院正在鬧市區，來的病人很多。醫院的興盛給當地經濟帶來了繁榮，醫院兩旁賣食品和生活用品的商店云集，賣水果和吃食的小攤販擺滿了道路兩旁。

溫曉旭茫然地看著道路，閃爍的目光盡量不與人對視，盡管這里沒有熟人。

他想找一個空曠的、沒有人跡的地方，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擬或喊上幾嗓子，發泄一下心中的郁悶。

醫院對過有一個公交車站臺。溫曉旭走過去一看，可以到達城郊的南郊公園。他雖然沒去過那里，但作為一個城郊公園人員肯定比較少。正好有輛公交車過來，溫曉旭隨著人流上了車。

公交車在市內走走停停，車上的人們下一撥上一撥，而且下的少上的多。經過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南郊公園終于到了。不過，讓溫曉旭失望的是，來逛公園的人并不少，賣票口都排起一溜長隊。在大門口等著進園的人中兒童居多。這才想起原來今天是星期天。

溫曉旭打消了進公園的念頭。沿著公園側邊的一條小石子路走去。

這條小路通向哪里他不知道，放眼望去，前面有樹有山，而且路上有三三兩兩的人再往里走。肯定是一處免費的天然游樂場所。溫曉旭心里這么想著，一步步地走下去。

走了一千來米，溫曉旭已經走的氣喘噓噓。見路旁散落著幾塊光滑的大石頭，估計是游人經常用來坐著休息的。前后看看不見人影，便一屁股坐在其中最大的一塊上。

三九寒天，風雖然很涼，也把天空刮得十分干凈。蔚藍的天空中飄著幾塊雪白的云朵，顯得很是高遠、空曠，很容易讓人引起遐想。

這樣的天空我還能欣賞多長時間呢？

仨月？

或者更短！

田晴晴此刻在做什么呢？

母親來信說，今年臘月田晴晴就要和朱家莊的舉行訂婚儀式了。農村里特別看重訂婚，一旦舉行了儀式，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看來今生自己沒有希望了。

當然，現在更是沒有希望了。

想一陣田晴晴對自己的好，又想一陣對自己的狠，心里不由怨道：田晴晴，你幫我復習功課，幫我考上大學，難道就是為了離開我而創造條件嗎？你自己編排了這一場戲劇，卻把我推上了不仁不義的陳世美的位置。

田晴晴，我恨你！為了報復你，大二那年，我花二十塊錢雇了一個賣笑女，裝作我的女朋友跟著我回家去了一趟。本想以此來激起你的憤怒，當面指責于我。然后我再給你解釋，冰釋前嫌。哪知你不聞不問，像沒看到一樣，并很快定下了對象。

晴晴，我知道我做錯了。用這種卑劣的辦法把你推向了別人的身邊。后悔得我心里打撲拉，千遍萬遍地罵自己混蛋！我想給你去信解釋，信寫了一遍又一遍，寫了改，改了寫，最終還是沒有寄出去。——我怕自己的愚蠢被你恥笑，引起你更大的反感。只有自己默默地吞食著自己釀造的苦酒。

晴晴，我真的應該恨你，恨得你咬牙切齒！

但不爭氣的我卻怎么也恨不起來，好幾次在睡夢中呼喚著你的名字醒來。喊聲把同寢室的同學們驚醒了，于是，我就和他們一起，分享對你溫馨的回憶，和我們幸福的未來。

晴晴，你知道嗎，你是我一生的最愛。無論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會把你忘記。即便你已經屬于他人，我也會默默地守望著你，為你祝福。

晴晴，我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最長活不過三個月！雖然你不屬于我了，我又多么想活到你穿上婚紗的那一天，親眼看到你和你心愛的人，在歡呼的人聲中拜天地，入洞房……

只可惜，這一切對我來說已經成為了奢望！

溫曉旭回憶一會兒過去，想象一會兒未來，又面對一會兒現實，不由悲從中來，眼里也涌起淚花。心沉重的如同壓著一個土坯，堵得很是難受。

他望著空曠的藍天白云，聲嘶竭力的大聲哭喊道：

“老天爺，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對不住你的地方？你說，你給我說呀！”

溫曉旭的哭喊聲驚動了在附近游玩的一對中年夫婦。他們怕年輕人想不開出什么事，急忙趕了過來：

“小伙子，你有什么難處嗎？”中年男子走進溫曉旭，關切地問道。

溫曉旭趕緊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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