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院門外哭泣求饒的丫鬟們不由得停止了動作收了聲，愣愣看著舒心走來。

舒悅舒歡兩姐妹的視線也不由得定在舒心身上。

所有人看著舒心逼近都不免心慌起來，感覺那緩緩挪動的腳步，一步一步踏在人的心頭之上，一步一步走近，心頭的壓力便一分一分增加。

舒心居住的院子名為“嗇舒園”在舒府最為偏僻的南角，這里不管是距離熱鬧的主宅還是美麗的后花園都極遠，平時顯少有人來，院外一片茂密的小樹林，樹林間一條幽靜的石板路通向前宅。

小樹林將院子與前宅徹底隔絕開來，自成一個世界，院子后墻與整坐宅邸的外墻，僅隔著一條一人手臂長寬度的窄道，墻外就是一條通向大街的小深巷。

整個環境幽深不已，天已徹底黑了下來，院門口兩邊的紅燈籠搖曳著微光，照在舒心蒼白的臉上忽明忽暗，紅燈籠的紅光映入舒心黯然死沉的大眼晴里，反射出的眸光帶著一抹讓人心驚的妖冶。

一聲一聲或重或輕的咳嗽夾雜著艱難的喘息，在這沉幽的環境中更是帶起幾分莫名的恐怖，緊揪人心，似索命的冤魂。

舒歡只覺渾身發冷，后背一陣發涼，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左右看了看，只覺這一方陰森不已，朝舒悅靠了靠，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六姐，今天晚了，不然咱們就先回吧！”

舒悅微微蹙眉，抿緊了唇，看著咳嗽著逼近的舒心眼中射出一道寒光，暗暗咬了咬牙：“那咱們就先回吧！”

“嗯。”舒歡連連點頭，昂著下巴高傲的睨著舒心：“今天，我們大發慈悲，就先放過你，反正有老天爺替我們懲罰你，不管怎么樣你也會死，早死也好晚死更好，讓你多受點折磨。”

舒心的腳步停住，站在院中定定看著舒歡，大大的眼睛水光潺潺，楚楚可憐間又晃動著泛著妖異的冷芒，舒歡在這樣的視線下不由心生懼意，目光瞟開不再與舒心對視。

舒心突然快步向前兩步，舒歡跟舒悅被舒心這一下發猛的動作嚇了一跳連連后退，舒歡甚至驚懼的叫道：“別過來，你別過來。”

舒心對于她們表現出來的懼怕心中十分滿意，依言頓住，帶著不解與茫然，楚楚可憐的看了舒歡一眼，再看了舒悅一眼，微含受傷怯懦的道：“不知我做了什么讓六妹、七妹如此生氣，不惜在這天黑時分到這僻靜幽深的地方來找我，還要打我出氣？”

“你，你少裝蒜了，要不是你，我們怎么可能要嫁給那個老頭子為妾？”舒歡一聽舒心的話，想起自己最初來此的目的不由怒從心生，一時之間忘了恐懼，指著舒心怒叫。

“哪個老頭子為妾？”舒心明知，故意一臉懵懂滿眼純良的問。

“舒心。”一直沒跟舒心說話的舒悅這時也忍不住開了口：“我們是替代你嫁給王老爺的，因為你，我們的幸福就這樣被犧牲了。”舒悅最后幾個字是咬牙切齒的吐出來的。

“就是因為你，就是你。”舒歡在一旁氣得大叫。

“因為我？”舒心一臉奇怪，接著無比憂傷而萬分歉然的道：“讓兩位妹妹替我嫁給王老爺真是委屈了兩位妹妹了，讓兩位妹妹受了委屈我很抱歉。”

舒歡舒悅瞪著舒心的雙眼幾欲噴火，她們總覺得舒心這話充滿了虛偽與幸災樂禍的味道，但看舒心面上的表情那么真切又不太敢確定，心中惱怒不已。

舒心心傷的看著她們，悠悠嘆息輕輕搖了搖頭：“但是，我得了肺癆并非我所愿，再者要你們嫁給王老爺的是母親又不是我，兩位妹妹卻要怪我，欲加之罪，我不也是十分委屈？我知道兩位妹妹孝順，不敢怨母親。若是轉而來恨我能讓兩位妹妹心中意憤稍平，那我也只能認了。”

舒歡與舒悅被舒心說得愣住，奇怪而探究的打量著舒心，她們實在不知一向見到她們都如老鼠見著貓一般懼怕，沉默寡言膽小怯弱的舒心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

也許是人之將死其膽也肥？兩人對望一眼，深覺舒心說的話有道理。

舒心滿眼純良的看著她們，輕輕垂下眼去，悠悠嘆息一聲，緩緩向院門挪動腳步，像是自言自語般呢喃：“若是母親早些給我請大夫看病，我也不會病得這樣重啊！”

舒歡跟舒悅渾身一僵，飛快對望一眼，再看向朝她們走來的舒心，最后瞪了她一眼，忙不迭轉身離開。

跪下了一地的丫鬟都齊齊松了一口氣，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舒悅舒歡心中明白，雖然此事其實怪不了舒心，可一向被她們厭惡，被她們蔑視，被她們當成出氣桶的舒心還是被她們記恨上了。

看著又一群倉皇離開的人，舒心站在院中直直看著，直到她們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幽深漆黑的林間小徑中。

突然，舒心的眼里眸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轉頭看向院門右方，靜靜等待。

片刻之后，毫無動靜，舒心依然靜站著，秋兒扶著舒心的左臂終于忍不住小聲道：“小姐，六小姐跟七小姐都走遠了，院里風大，咱們回房吧！”

“嗯。”舒心點了點頭，由秋兒攙扶著緩緩轉身，緩緩往房間走去。

兩人剛剛走了幾步，舒心又聽到院門右方傳來動靜，成長環境的原因舒心的聽力、感應能力一向比常人敏銳許多。

舒心停下腳步，緩緩轉頭，秋兒疑惑看著舒心再順著舒心的視線看向院門外，不解的問：“小姐，怎么了？”

舒心給了秋兒一個安撫的眼神，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無力強撐著：“誰在那里，還不出來？”

舒心的聲音軟軟糯糯，再加上毫無力氣，聽起來柔柔弱弱，沒有絲毫威懾力，但躲在院門外的人卻聽著渾身僵住，一時不知該繼續躲著還是出去。

不見有人出現，舒心微微蹙眉，也不再多說什么，轉頭繼續往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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