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慎出了會神,又看了看胥氏滿臉義憤的模樣,心中也是一暖。
胥氏對她這樣回護,不但因為其是長輩,也是因為自己的母親。
再看幾次三番胥氏的作為,也能看出來胥氏家主的風采。只可惜,這樣的人家,莫名其妙就被卷進了謀逆案中,慘遭滅門。
而胥家的那些錢財,不知道進了誰人的口袋。
謀逆這事兒,需要很多的錢和人,偏偏詹家也好、胥家也好,都是有人且有錢的。
想到此,柳默慎有些難過,也對胥氏又多了份親近之意,便拉住胥氏,笑道:“二舅母何必如此生氣,我也是方才見他自鋪子里出來,才問問的,倒讓舅母生了這場氣。”
胥氏天生是個氣性足的人,不然也不會只為查清楚詹梅初嫁妝的來龍去脈,就只身一人跑到京中,托著娘家與婆家的名字開了這間當鋪;更不會只身一人就到柳府,將嫁妝的事情鬧了出來。
只不過胥氏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方才喊了那一場,已經消了大半的氣,可一想到柳默慎當日差點兒栽在了那種登徒子的手中,還是氣不過,在心中就將這口氣算在了柳恒同和樂氏身上,便啐了一口:“呸,那樂氏如今也是報應,被送到無相庵中。打量誰不知道那點子破事兒呢,還祈福,那種人還能祈福?莫要惹怒神佛才是。”
說著,胥氏伸過手,憐愛地摸了摸柳默慎的臉頰。
瘦瘦的,沒有多少肉,摸過去就剩骨頭了。真是可惜了那天生的好模樣。
她道:“不過她走了也好,你和你姐姐也能安然度日了。聽婆母說過,齊老夫人倒是個干脆爽利的人,只可惜不大會處理家事。如今你和你姐姐在家中可好?”
柳默慎笑道:“舅母無需擔心,夫人如今已經不在家中,姐姐和我自然就好了。二舅母,我聽祖母說。大舅舅前幾天也入京面了圣。不知現在在哪里?我也好去拜見一下,說起來,除了二舅母。我還真沒見過多少外祖母家的親戚,都不認識呢。”
胥氏聽見柳默慎這么說,更心疼了,語氣比方才還要溫柔:“你大舅舅早就離京回家了。他是族長,中秋節他回去操持。只留我在京中照料。倒是你有兩個表哥此時都在朝中,這樣,等中秋的時候,我帶他們去柳府。你也好認認親戚,我也去拜見一下你祖母。”
柳默慎點點頭,笑道:“嗯。既然如此,等我今天回家就先和祖母說了。”
胥氏又和柳默慎說了會兒話。一時丫鬟端上了適才胥氏說的湯,二人一起喝了,柳默慎才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家去了。”
胥氏忙就要送,柳默慎卻攔住了她,低聲道:“舅母只當我是要典當的客人就好,先莫要說破我的身份。”
胥氏微微一愣,見柳默慎表情鄭重,心里雖有猜疑,卻還是點點頭,只是送她到了二樓的樓梯口,便目送著柳默慎離開了。
待柳默慎等四人回到家之后,已是新月初上,落日余暉的時候了。
柳默慎換了家常的衣服,坐到榻上歇息,玉俏則和暮秋一同去了小廚房,留青虹在這里照顧柳默慎
起初,因為暮秋是老夫人派來的,所以玉俏頗有些防著暮秋——她并不怕暮秋頂了她的位置,而是害怕暮秋是齊老夫人派來監視柳默慎的。
她在柳府長大,自然知道忠夫人的威名,但畢竟只是聞名卻未見面,未免心有畏懼。再加上她初見齊老夫人的時候,自己和青虹就差點兒沒能回來,所以玉俏心中更是怕上加怕,連齊老夫人身邊的人都怕見。
只是幾天相處下來,玉俏卻發現暮秋雖然自齊老夫人身邊來,但是性子開朗,甚是喜歡說笑,心中的東西都在臉上擺著,全然不是藏奸的人。
漸漸地,玉俏就對暮秋沒了心防,再加上二人年紀近一些,所以比和青虹還能聊得來。畢竟青虹年紀比柳默慎還要小,平時又傻乎乎地就像個小妹妹一般。
柳默慎坐在榻上,不多時青虹先端了臉盆來,后面還跟著兩個婆子,各拎了一桶水,放在門邊后,便又退了下去。
青虹笑道:“姑娘先凈面洗手吧。”說罷,便學著玉俏的樣子,服侍柳默慎更衣凈面,口中還道,“姑娘,我方才聽婆子們說了,老夫人今天見了不少人牙子,要挑人呢。以后我們后院,又能熱鬧起來。”
柳默慎凈面之后,用帕子將臉擦干,笑道:“嗯,到時候你就又有故事能聽了。”
青虹笑道:“姑娘真懂我,我也是這么想的。哦對了,還有大小姐今天讓逐月姐姐來又送了一百兩的銀子,鄭嬤嬤接了,不過沒敢進姑娘正屋,捏著那包銀子坐了一下午,方才給了暮秋姐姐。”
柳默慎頗有些無奈地笑了。
前天的時候姐姐才給了一百兩的銀子,今天又給了。
真是生怕她銀子不夠用一樣——當然,她確實不夠銀子用。
她是要多多賺些錢了。
青虹還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今天府中的新鮮事,從前門到后宅,什么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說給了柳默慎聽。
柳默慎就坐在榻邊上,含笑聽著。看來不管換過多少人,都不妨礙青虹做包打聽就是了。
這時,玉俏和暮秋二人端著飯菜走了進來,聽見青虹這聒噪,暮秋忙道:“好了好了,白天茶樓子里聽書,晚上回家聽你。快歇歇吃點東西吧,吃飽了有力氣好繼續說。”
青虹也過來幫著擺桌子,笑道:“我今天吃了好多果子呢,一點兒都不餓。”
暮秋笑道:“你不餓,我們餓,那果子又不好吃,就你吃得高興。”
青虹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以前吃什么都沒味兒,可是這幾天吃什么都好吃。”
青虹無心的一句話,倒讓屋內的氛圍為之一僵了。
柳默慎呆了一下,見玉俏暗中給青虹使了個眼色,又看看青虹不明所以卻緊張兮兮的樣子,笑了。
“青虹說得沒錯,”她道,“這幾天我也覺得東西好吃了不少。”
玉俏見柳默慎神色不變,知道她沒有傷心,這才放心。只是她也知道,這話柳默慎說行,但她們這些做奴仆的這樣說話,就是沒了規矩,便忙岔開這個話題,給柳默慎布了菜,笑道:“姑娘既然喜歡吃那姑娘就多吃些。今天看舅太太心疼姑娘的模樣,我都難受了。”
柳默慎笑著在桌前坐定,拿起了筷子,抬頭看看身邊站著的三個丫頭,又放下筷子道:“難不成每天吃飯都得我請你們?”
三個丫頭相視一笑,這才半坐在榻邊,陪著柳默慎一起吃。
養生之道,食不言寢不語,如今這四個人雖說親近,卻還是主仆有別。所以縱然此時一桌吃飯,也只有年紀小的青虹不停口地說著聽來的事情,其他的人都是安安靜靜地邊吃飯,邊聽青虹說。
誰知,四個人剛吃了一半,就聽見外面有婆子道:“二姑娘,三姑娘來了。”
那婆子話音剛落,就看見柳默曲穿著家常的半舊衣服,裊裊娜娜地走了進來,剛好撞見了玉俏等人慌忙起身的樣子。
柳默曲掩嘴一笑,道:“到底是姐姐這里,最最熱鬧了。”
柳默慎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這才笑道:“三妹妹好雅致,這么晚了還來看我。”
柳默曲走到榻邊坐下,笑道:“我早就該來看姐姐了,誰知卻耽誤了姐姐吃飯,是妹妹的錯。”
柳默慎揮了揮手,玉俏等人會意,立刻將飯桌收了起來,又給二人泡了好茶,便侍立在一旁,一言不發。
柳默慎則坐在榻上,認真喝著茶,半天見柳默曲只是枯坐,便說了一句:“三妹妹喝杯茶吧。”就算是盡了地主之誼,再不說話。
柳默曲看著柳默慎風淡云輕地坐在那兒喝茶的樣子,像極了以前。
可是,現在卻不是以前了。
母親去了無相庵,四妹妹被禁足,她身邊的丫頭也都被打發走了。
而那病秧子的大姐姐卻連著兩天早上去正屋給祖母請安;而這個木頭一樣的二姐姐,則得了祖母的準許,每天都能出去。
可恨她身邊沒了人手,竟然不知道她每天都做些什么。
想著,柳默曲面上帶了難過,眼圈漸紅。她連忙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這才道:“妹妹看姐姐如今這樣,突然就想起了這幾天的事情……刁奴欺主,姐姐真是委屈了。”
柳默慎看著柳默曲這說哭就哭的樣子,微微一笑:“過去的事情,妹妹就不要提了。”
聽見她這么說,柳默曲登時哭得更厲害了,她跪坐在榻上,拉著柳默慎的手,泣道:“可恨母親體弱,妹妹年紀又小,竟然不知道姐姐受了這些委屈……如今姐姐可算是好了,就莫要再怪母親和妹妹了,好不好?”
柳默慎垂下頭,看看柳默曲拉著自己的手,抬起頭,燦然一笑:“妹妹說什么呢?我哪里有怪妹妹?”
柳默曲聽說,道:“姐姐不怪我,那就是怪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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