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晰武將出身,當然知道后面有人在跟著自己,可是他完全不想理會。言情
別說后面那人不會武藝,就算當真是惡徒在跟著他,他也不想理。
他此刻倒是希望,真有那不開眼的惡徒過來找茬,他也好打一頓出氣。
只不過,后面那人一直遠遠跟著他,并不上前。
而叢晰胸中悶著的那股氣,一直走到了城南的便門處,才算是消了一些。他停下腳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將方才那等場景自腦海中抹去。
不過,后面的那個人還在跟著他。
心情本就不好的叢晰,終于按捺不住,回頭怒道:“誰——是你?”
就見一身男裝的柳默慎立在那兒,扶著心口,喘得很是厲害。
她身子不好,體力不濟,拼著力氣自那酒樓跟著叢晰走到了此處,卻再也走不動了。
叢晰看著她捂著胸口,搖搖欲墜的樣子,心中一陣擔心,緊著向她走了兩步,卻又覺得唐突,便咳了一聲,擠出了一絲笑容道:“姑娘怎么也不叫我?”
柳默慎拜拜手,她若是還能勻出些許力氣出聲,早就說話了。
就見柳默慎站在那里,又順了好久的氣,才道:“幸虧叢大人停下來了,不然只怕城防營,更要忙了。”
昨夜歿了個成王之子,今天再歿一個公爺之女,這京城還能待嗎?
叢晰看著她的表情,突然明白,剛才那一幕都被她看到了。
他突然覺得尷尬。
如果說方才聽著叢遷那顛倒黑白的話只是讓他生氣,現在現原來柳默慎也看到了這一切,則是讓他覺得尷尬。
叢晰的耳朵染了一層紅色。他避開柳默慎的眼光,胡亂拱了拱手,道:“叢某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說罷,他一甩袍袖,轉身向著巷子里走去。
頗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柳默慎也不叫他,只是輕嘆了一聲。繼續在后面跟著他。
叢晰走得快一些。她就快一些;叢晰走得慢一些,她就也慢一些。
就這樣,柳默慎跟著叢晰。沿著城墻,自南面的便門,一直走到了東側門。
終于,在柳默慎再難堅持下去之后。叢晰才停了下來,回過頭。見她還在跟著自己,就有些賭氣地問:“姑娘跟著我做什么?”
柳默慎笑道:“招金擔心你,但是我求他做事情,他出不來。所以我就來看看大人。”
叢晰聽說,眉頭微微皺起,問道:“姑娘找招金。是為了何事?”
柳默慎微微一笑,道:“方才走得太多太急。我把事情給忘了。”
叢晰聽著柳默慎溫柔的聲音,忽然覺得心中好像沒有那么氣悶了。
他站了一會兒,看著柳默慎,柳默慎也站在那兒,看著他。
兩個都是一雙水目,只是一個眼帶桃花、一個內斂深沉;一個剛強些、一個溫柔些。
二人就這么站在城墻之下,對著看了半天,終于還是叢晰敗下陣來。他向著城門下一處水井邊緣坐下,道:“姑娘放心,我沒事,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
柳默慎看看那井口的石頭都有些松動,叢晰一坐上去,就聽見了有小石頭跌落井中的聲音,便招了招手,笑道:“叢大人還是莫要坐在那兒了,最近京中不太平,連個王爺之子都遭了毒手呢,大人若是一不小心跌進井里,這周圍又沒有人,我可沒力氣撈您出來。”
叢晰聽著柳默慎四分玩笑、三分嗔怒、三分關心的語氣,心情更好了一些,心知她是為了安源平的事情在生氣,便起身道:“姑娘放心,不會有事的。”
一語雙關,說他自己,也在說安源平。
柳默慎點點頭,笑道:“是,我就知道大人做事是最令人放心的。”
叢晰想了想,忽然笑了,道:“其實,安小公子也不能算沒事兒。”
柳默慎看著他,問道:“此話怎講?難道營衛那么多人,還看不住一個陶家大哥不成?”
叢晰搖搖頭,故意嘆了口氣,笑道:“姑娘你想,好好的大活人,要躺在棺材里好些日子……晦氣是要有一些的。”
柳默慎聽他還能玩笑,就知道他已經不再糾結方才的事情,也放下心來,道:“晦氣一些,總比真的出事要好。”說著,盈盈一拜,道,“這件事情,多謝大人出手相救。”
叢晰連忙還禮:“不敢,只是還請姑娘告知,你找招金,到底是要做什么?”
柳默慎并不急著答話,而是左右看了看,笑道:“大人,方才走得太急,我真的忘了。”
叢晰笑道:“好說,前面就是我們官家的茶鋪,姑娘先進去,我等會兒就到。”
叢晰口中的官家,大約就是營衛的據點之一了。
柳默慎知道叢晰為何讓她進去。
她此刻雖然是男裝加身,但明眼人仔細一看,就知道她不過是一個小姑娘。
而現在,叢晰的名聲被叢家人宣傳得那樣惡劣,若他們一同進出,那更不知道要有什么難聽的話傳出來了。
是以,柳默慎垂道:“好,那我在前面等著大人。”
待叢晰再次看見柳默慎的時候,就見她坐在雅間的矮榻之上,專心致志地泡著茶。
見他進來了,柳默慎嫣然一笑,問道:“叢大人身上,可還有銀錢?”
叢晰兩個袖子對著一拍,笑道:“真沒了。”
柳默慎見狀,愣了一陣子,才笑道:“這可如何是好?我身上的錢都在玉俏那兒呢。”
叢晰在自己做主的地方,當然不害怕,只是聽柳默慎話說得有趣,就大咧咧往榻上一坐,笑道:“好好好。如此也算是在下同姑娘一起喝過霸王茶了。”
柳默慎見他眉頭舒展,顯然是并沒有很受方才那場不快的影響,就放心道:“罷了,既來之則安之吧。”
叢晰嘿嘿一笑,又問:“姑娘還沒告訴我,你托了招金什么事情?”
柳默慎淡淡一笑,道:“也沒有什么大事。只是請他跟著我三妹妹就是了。”
叢晰愣了一下。他看著柳默慎那張消瘦的臉。
因為方才走得太急了。所以她的面色有些蒼白,但表情一如他每次看見她的時候一樣,帶著嘴角帶著溫溫柔柔的微笑。眼神內斂,只是表情總有些呆呆的。
讓人一看就容易卸下心防的人,也沒人會相信這樣的人有九轉心腸。
叢晰才不相信柳默慎會做那般無聊的事情,比如像是讓招金跟著柳默曲這種事情。就是很無聊的。他想了很久,也想不通意義所在。
是以。叢晰并不說話,只是看著柳默慎斟好的兩杯茶,伸手拿過一杯,飲了半杯。
果然。柳默慎也沒打算給她賣關子,只是笑道:“那日我出門,偶然在一處遇見了三妹妹同一個男子在一起。而我雖然沒看清那個男人的臉,卻總覺得我認識他。”說著。柳默慎也端起了茶杯,道,“果然,招金幫我跟了她一段日子,現她見的人,我果然認識。”
叢晰看著柳默慎的眼睛,問道:“姑娘說的,是不是一個長相很普通的人?”
柳默慎點點頭,笑得輕快:“招金說了,大人極早的時候就派人四處尋訪此人,讓我想想……”柳默慎喝了一口茶水,將杯子放下,指尖在桌上點著,道,“陶家哥哥口中,也一定這個人;招金也同叢大人說過幾次了;還有大人想必也問過那個道清師太吧?”
叢晰撲哧一笑,點頭道:“是,那人以一人之力,在京城之中做的事情未免多了些,惹人生厭。”
柳默慎聽他這么說,自己也有些感慨了,笑道:“是呀,就在營衛的眼睛之下,做了未免太多事情。”
說起來,前世的時候,柳默慎并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人——或者是一個影子——的存在。而叢晰,也只是聽招金提過幾次,之后就再沒有那人的消息了。
如果不是今生,柳默慎改變了太多的事情,只怕那個人會如前世一樣,繼續藏在幕后,做他的想做的事情。
想著,柳默慎又道:“我那三妹妹除了和那人認識之外,還見了我和大人說過的那個喬子唐。”
叢晰本來還在想那神秘人的事情,聽見柳默慎的這句話,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道:“姑娘這個三妹妹……還真是不簡單。她是怎么與這些人認識的?”
本來看向窗外的柳默慎,聽見叢晰這么問,回過頭瞥了一眼叢晰。
果然就見他的眼睛里,帶著了然的笑意。
柳默慎笑道:“她怎么認識的,我也不知道。不過為什么別人會找上她,我卻知道——大概,就是為了家母的嫁妝吧。”
叢晰卻伸出了左手的兩根手指,又用右手按下一根手指,笑道:“要做一些事情,確實需要很多的錢,只不過姑娘只說對了其一。”
柳默慎看著叢晰豎著的手指,認真想了很久,才搖搖頭,笑道:“大人說的第二件事情,我確實想不到了。”
叢晰笑道:“姑娘只要想想誰和柳家有仇就好了。”
柳默慎撲哧一笑:“那我……也只能想到我母家了。大人不會以為,那人是詹家派來的吧?”
叢晰嘆了口氣,道:“姑娘莫要玩笑,你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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