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皇莊。
“什么?弘時去了山西?!”宜萱驚愕地望著來報信的納喇星徽。
星徽面色平淡:“對外還稱是叫三阿哥禁足抄寫四書,然此刻他已經在去山西的路上了。郡主不必擔心,四爺只是想叫三阿哥看看民間疾苦罷了。”
宜萱也只好嘆一口氣:“見識些民間疾苦也好,省得總長不大。”——之前星徽說會叫弘時吃些苦頭,應該指的就是山西之行吧?
星徽忙又寬慰道:“何況,負責去接任川陜總督正是四爺門下的年羹堯,三阿哥扮作年家子弟同行,安全自然不成問題。”
“年羹堯?!”宜萱一愣,隨即蹙眉,她記得,歷史上的年羹堯,囂張跋扈,最終為雍正所無法容忍,最后被賜死。和這樣一個人同行,真的沒問題嗎?
星徽點頭道:“不錯,王爺也贊過此人的才干。而且年羹堯還是年福晉的親哥哥,算是個能信得過的人。”
宜萱凝神沉思……如今她額娘與年福晉的關系還算不錯,況且如今年福晉只有一女,膝下無子。年羹堯若害弘時,對年氏一族沒有絲毫好處。而且阿瑪既將弘時托付與他,若是弘時出了意外,第一個逃不了責任的便是年羹堯。
如此,宜萱也能稍稍放心些。何況如今阿瑪還只是雍親王,年羹堯也還沒獲得從龍之功的加官進爵,還不到功高顯赫到足以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時候。
“對了,子文,你剛從王府過來,可見四妹妹的病好些了?”宜萱突然想到額娘曾經提過,進了夏日四格格不思飲食,胃口出了些問題。
“四格格她……”星徽略一沉頓,繼續道,“怕是不大好了……”
宜萱頓時一驚:“什么意思?!”
星徽道:“四格格得的是熱傷風。”
熱傷風……應該是指夏季感冒吧?宜萱心中暗想,不由疑惑地道:“只不過是熱傷風,算不得什么大病呀?怎么會不大好了?!”
宜萱剛說罷,隨即一愣,她差點忘了,在后世感冒自然沒什么大不了,但是古代醫療技術落后,中藥又是意在治本,難免見效慢。若是小孩子得了熱傷風,可不是尋常小病!
星徽便道:“若是體健的成年人,幾碗重藥下去,自然不幾日就藥到病除了,可是四格格年幼體弱,又因多年吃藥,脾胃也是極虛弱。所以葉醫正開的藥量輕不說,還消化不了幾分。如此拖延下去,自然一日日來勢洶洶了!”
“數日前,王爺便命人備下壽材了……”星徽沉沉道了一句。
可是星徽的話才剛落音,小梁子便打簾子進來,行禮道:“郡主,王府喪報!四格格……歿了!”
宜萱渾身一顫,便那個怔怔倒坐在椅子上,“我早該想到她或許熬不過今年的……”可是,她除了提醒過年福晉,便沒有做其他挽救措施……
若是她早早預備一塊浸潤了月華靈力的羊脂玉佩給四格格,或許那個瘦小的孩子便不會夭折了。可是,她沒有那么做……因為灌注滿一塊羊脂玉佩,需要大半個月的時間,而里頭靈力的消化速度也和灌注的速度差不離。
故而,她用兩枚一模一樣的玉佩,在額娘李福晉身上來回倒換,才能確保額娘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健康,一日比一日胎相穩固。她雖然憐惜四格格,可在她心里,最重要的還是額娘!
此刻,宜萱雖然自責,卻并不后悔。額娘的年紀,斷然不能出現絲毫差池,她不容許因為自己的一時惻隱,而使得在額娘身上沒有用盡全力!!
那個只見過一面的穿著銀紅小襖的孩子的笑容,便清晰地在她腦海里閃動,那孩子的笑臉,叫她無比刺心……
“啊——”宜萱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痛叫了出來。她的孩子,也突然在這個時候胎動了。里傳來的陣痛,叫她疼得彎下了要,額頭沁出一層冷汗。
“格格!”金盞慌忙道,“奴才這就去叫石醫士來!!格格千萬忍住!”
宜萱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只死死咬著嘴唇,她突然想起之前不久烏琳珠說的話,七活八不活……現在她的孩子還不足九個月啊!!
就在她腹痛難忍的時候,星徽突然上前來,一手攔著她的肩膀,另一手便輕輕落在了她圓滾滾的肚子上。
“子文,你——”宜萱很想說,這樣太失禮,卻不經意瞥見了星徽那凝重而帶著慍怒的面色。
他在生氣……為什么是生氣呢?
星徽低沉著嗓音,低頭凝視著她的肚子,低低呵斥道:“不要胡鬧了!安靜下來!!”
胡鬧?安靜?!他在跟誰說話?宜萱惶惑地看著他肅穆而威嚴的面龐。
更讓宜萱驚異的是,不消片刻,腹中的陣痛便漸漸緩解了,一刻鐘后,便恢復如常。方才那突然的胎兒躁動,就像曇花一現似的。
“子文……”宜萱滿眼復雜地看著納喇星徽,這個渾身都是謎團的人。他,到底是誰呢?
星徽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放心吧,還不到臨盆的時候。”
宜萱點了點頭。
“格格!石醫士來了!”金盞拉著氣喘吁吁的石磐,快步走了進來,卻瞧見納喇星徽攬著格格的肩膀、摸格格肚子的曖昧清醒。
金盞登時火大,當即便怒瞪星徽:“徽三爺!!就算您是三阿哥的伴讀,也不能這么……”一時間,金盞竟找不出形容的詞匯,只怒漲了臉色。
金盞雖怒極了,卻不忘扭頭對石磐道:“醫士便只當什么都沒瞧見!!”
星徽卻面色平淡推開宜萱身邊二步,語氣平和地道:“郡主方才胎動,幾乎坐不穩,所以子文才上前攙扶。”
石磐也忙躬身道:“老奴是王府的醫官,自然不敢多胡思亂想。”
宜萱微笑了笑,對金盞道:“你這丫頭,大呼小叫的,原本沒什么事兒,也會叫人誤會有事兒的。”
“奴才……”金盞一時訥訥無言,垂下腦袋。
石磐倒是不慌不忙打開了隨身攜帶的紫檀藥箱子,便上前來替宜萱搭脈。
約莫半刻鐘,石磐面色露出幾許松緩,“格格方才胎動,想必是夏日悶熱,又突然心緒大動的緣故。如今已經平復下來,自然已經無礙。奴才給郡主開了安胎鎮定的藥方,吃七日即可。”
隨即石磐又神色嚴正地道:“只不過,郡主臨盆之期降至,切不可再有太大的心緒波動。”
宜萱心頭一哀,胎兒躁動的根本原因,竟然是她自己嗎?低低嘆了一口氣,撫摸著隆起的肚腹,宜萱眼中浮現幾縷愧疚,“我明白了,以后自然會處處以這個孩子為重。”——四格格已經沒了,再怎么后悔傷心已經是枉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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