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晉微微一笑,便對繡顏道:“你去挑些新鮮的瓜果,送去弘時哪兒吧。”
繡顏一聽,立刻歡喜開來,急忙深蹲一個萬福,雀躍地道:“是,福晉!”
星移瞧得有些疑惑,這時候,年福晉手里輕搖著團扇道:“鐘格格倒是很孝順李姐姐。”
這話一出,星移面色微變,低頭咬著自己的薄唇——年福晉的話無疑清楚地昭示了繡顏的身份,她是弘時的侍妾。
李福晉卻嘆息道:“改日喚來葉醫正得好好問問,時兒的身子也該養好了,他一直把繡顏只當做使女,倒是委屈了她。”
年福晉聽了,卻莞爾笑了:“若換了旁人,巴不得她不得寵,好等自己親侄女進來,無人分寵。”
李福晉笑呵呵道:“繡顏服侍我多年,又是我親自選給弘時的,她性子極好,如今卻一直受冷落,終究有些看不過眼。”
兩位側福晉,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倒是十句話里有八句是關于弘時的,宜萱幾次插嘴想要把話引開,可到最后還是又回歸到弘時身上。不是兩個侍妾即將進門,就是未來嫡福晉的采納禮要如何安排云云,聽得一旁星移神色漸漸黯然……
可回到鳴鶴園,星移卻展開一張小臉道:“二嫂不必安慰我,我既然決定了要等他,便想到會是這樣。我不后悔。更何況,就算我嫁給旁人,難道還能阻攔得了夫君納妾嗎?這種事兒,只要是個女人,就避免不了。”
見她如此看得透,反倒叫宜萱愈發憐惜這個才十三歲的女孩兒。若放在后世。這不過是個中學生,也在這個時代,卻已經深諳妻妾之道了。
這時候,吳嬤嬤快步走了進來,道:“京中舅夫人派人傳信兒過來,說想要帶著李姑娘一起來這兒避暑。”
宜萱一聽,面色就冷了大半。道:“叫她好好備嫁就是了。來回折騰個什么勁兒?!”——急著想來昌平,不就是想近水樓臺,好早早先和弘時培養感情嗎?如意算盤倒是打得響亮!
宜萱特意要在選秀未結束之前。早早趕來,雖說是不耐暑熱,可更要緊的是不想帶著舅母和詠絮一起來,如今又豈會答允?便拿“備嫁”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推拒了就是。
吳嬤嬤才剛退下去。薄荷便稟報說:“格格,玉簪姐姐……哦不達禮家的來了!”
宜萱一愣。“玉簪她——現在都快生了吧?!挺著個大肚子來做什么?!”話里雖然嗔怪無比,卻還是急忙叫她進來了。
玉簪嫁給了達禮,自然也就留在了昌平,平日里幫著丈夫打理鳴鶴園事物。而之前的修繕事宜,也是達禮與他阿瑪一起經手的。
思忖間,玉簪挺著個高聳的大肚子倒是麻溜地走了進來。便要屈膝行禮。
宜萱急忙道:“身子都重成這樣了,還拘什么禮呀!”
玉簪咧嘴笑了笑:“達禮他帶著幾個小廝去疏通溝渠了。我才能從屋里出來呢。平日里她老拘束著我,不許出門呢。”
宜萱指了指她的肚子:“你這幅樣子,的確不該出門了!”說著,便吩咐人給他搬了個繡墩坐下,嘴上不住地訓誡:“你也該沉穩著些了,都是要做母親的人了!好事這么毛毛躁躁怎么成?”
玉簪只一味笑著:“奴才倒是覺得,嫁了人倒是悶得慌,還不如在格格身邊伺候好呢。”
宜萱笑了笑:“你想回我身邊也不難!先給吳嬤嬤生五六個孫子,就成了!”
玉簪聽了,眼珠子瞪得滾圓:“五六個?那我豈不成了母豬了?!”
宜萱撲哧笑了出來,果然還是以前那個活潑的玉簪啊,嘴上往往沒個把門兒的。
五六個孫子,聽著多,可在這個時代,那家沒有個五六七八個孩子?這個時代又不講究計劃生育,懷上了就得生。何況這更是個講究多子多孫多福氣的時代,孩子,尤其是兒子,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譬如她阿瑪,現在已經有個第六個兒子,雖然前頭夭折了好幾個,可也實打實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了。不過在他阿瑪眼里,這估計得算“子嗣稀薄”吧?
古人的思維,就是如此。
翌日,弘時來了,屁股后頭還領著兩個小屁孩。
一個白胖討喜,一個呲牙咧嘴笑著。
前者還好,后者叫宜萱頭疼得緊。
宜萱還沒來及問,弘時便道:“二姐姐,他們交給你了。”撂下這句話,沒等自己親姐姐回過神兒來,人就已飛快走出了宜嬌堂。
宜萱頓時那叫一個郁悶!!
前者客客氣氣給她請了安,然后腆著一張笑臉道:“二姐姐,你的園子好漂亮,我能在這兒住幾天嗎?”
后者呲著門牙,蹦蹦跳跳道:“侄女,叔也要在這兒住幾天!”
你妹,我又不是看小孩兒的老媽子,自己那只包子就夠讓她頭疼的了,這還一下子要來倆半大包子!!七八歲的小孩子,尤其是小男孩,正是貓狗都嫌的歲數。
所以,宜萱立刻搖頭道:“不行!弘晝,你還要讀書呢!二十一叔就更是不行,你是皇子,怎么能住在行宮外頭呢?”
禧卻依舊仰著笑臉,擺擺手道:“懷恪侄女你有所不知,汗阿瑪放了叔三天的假。叔就跟汗阿瑪說,想去四哥的圓明園玩。可沒想去了圓明園,四哥太忙了,結果就打發弘時侄兒帶著叔來你這兒了!”
聽他滿口“叔”啊“叔”的,宜萱那叫一個黑線。她的四爺爹估計也曉得禧太愛鬧騰,可又不能像教訓兒子似的教訓他,所以才踢皮球似的把禧給踢她這兒來了!
禧隨即臉色一正,腰肢一板,然后負手而立。裝出一副酷酷的樣子,還可以讓聲音低沉幾分,學起四爺的強調:“本王事物纏身,著實無暇照看二十一弟。恰好萱兒的鳴鶴園新修成,想必有些看頭。弘時,你就帶你二十一叔去你姐姐那里吧!”
說罷,禧變臉似的又恢復了那張嬉皮笑臉的樣子:“四哥就是這么說的!”他嘿嘿笑了。又道:“可是我說。沒有同齡人跟我玩會很沒趣,弘歷侄兒又不肯陪我出來,所以我就跟四哥要了弘晝侄兒!”
“四哥就說——”下一秒禧又變身“四爺cosplay”。沉著嗓子慢著語氣道:“弘晝?也罷,讓他隨你同去就是了!”然后他還學著四爺的模樣,揮了揮手。
宜萱巨汗無比,只得捂臉道:“好了。你不用學了,我了解狀況了。”——總之。這個纏人的二十一叔是被她那四爺爹甩狗皮膏藥似的甩給了她。現在,這塊狗屁膏藥無疑已經是粘上了她。
至于弘時——他去了哪兒,還用猜嗎?
禧一聽,笑嘻嘻拉著宜萱的手道:“既然明白了。快帶叔去看仙鶴!叔可是記得,你說過要養仙鶴的!”
額……這小屁孩記性倒是不錯。
湖畔水榭中,宜萱這會兒腳酸得厲害。以前她都是優哉游哉走過來,所以即使穿這花盆底。也不會太累腳,可這回不同,一路幾乎是小跑過來的。禧和弘晝倒是一點都不累,歡呼雀躍地看著湖畔淺灘處那優雅的仙鶴,歡喜得砰砰跳跳。
宜萱急忙坐在水榭的漢白玉石繡墩上,急忙揉著自己酸疼的腳,要不是顧忌著形象,她真想把鞋子給脫了!
忽然,禧驚呼道:“侄女,湖上居然還有小船?咦,弘時侄兒怎么上頭?”
宜萱一愣,急忙扭頭去瞧。
下一秒,她突然有了罵娘的沖動。
次奧!
她是知道弘時肯定是去找星移了,但她一千一萬個沒想到弘時居然約星移出來泛舟湖上!!而且,她瞧見了,弘時把一支蓮花花苞送給了星移。
次奧!!!!
你妹的,你丫泡妞就會這點手段啊?!這可是你泡繡顏泡剩下的計策好不好?居然一點不變動就拿來泡星移了?!額,還是有點變動的,泡繡顏的是半開的湘蓮,可這個時候湖上蓮花還未開放,所以只送了個小孩拳頭大的花苞……
額……弘時他是真心喜歡星移的嗎?宜萱突然很是懷疑!!
隨即,宜萱托腮想著,是不是該棒打鴛鴦比較好一點呢?!
“弘時侄兒!!你快過來——”
宜萱正在沉思的時候,禧嚎著嗓子叫了出來,生生把她的想法給打斷了。
禧繼續吼叫道:“快把船劃過來!!叔也要坐船!!”
“坐你個頭!!”宜萱突然大踏步上前,沖他吼道。
禧被她乍然的一吼給弄蒙了,愣神了半晌,才嘟嘴道:“侄女,你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暴躁了?”
“額……”宜萱深吸兩口氣,然后扯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二十一叔,你還是小孩子,小孩子不可以去危險的地方。”
“叔不是小孩子!!”禧氣鼓鼓地道。
宜萱扶額,關于是不是小孩子的問題,她的確沒法說服禧,便道:“如果大人,就更該有理智一點,更不能去危險的地方。”
禧指著湖上道:“可弘時侄兒不是去了?!”
宜萱淡淡道:“那正說明了他是個沒有理智的小孩子。二十一叔,莫非你也是?”
“叔當然不是!!”禧立刻叫嚷道,殊不知已經掉進了宜萱的語言陷阱。
果然,宜萱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既然如此,二十一叔是不會去坐船了?”
禧一愣,隨即哇哇大叫:“懷恪侄女,你好奸詐啊!!”
宜萱撇撇嘴,切,老娘還會斗不過你一小屁孩?
這時候,弘時已經劃著漿到了水榭跟前,船頭已經觸在了欄桿上,他一臉不悅地盯著張牙舞爪的禧,淡淡道:“叫我有什么事?”
禧扭頭過來一瞧,忙歡喜地跑到水榭欄桿跟前,卻瞅見了臉頰嬌紅的星移,頓時眼睛亮亮的:“哇,這個漂亮姐姐是誰呀?”
星移手里執著一桿蓮花花苞,忙起身,見了萬福:“奴才是勇毅公次女,納喇氏。”星移雖然不知眼前的小孩子是誰,但他衣裳上繡的五爪龍,星移還是認得的,本朝只有皇族才能用五爪龍的。
宜萱見星移眼帶著疑惑,便介紹道:“這是我二十一叔。”然后又指了指旁邊弘晝,道:“這是我五弟。”
星移微微吃驚,急忙又重新見了一個鄭重的禮數:“二十一爺萬福,五阿哥萬福!”
禧趴在欄桿上,呲牙咧嘴笑著,“免禮免禮!”然后她歪著頭道:“納喇姐姐,你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啊!”
星移聽了,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要開口自謙兩句。禧卻忽然冒出來一句:“等我長大了,要娶你做福晉!”
此話一出,星移身軀一晃,噗通掉進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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