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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年的夏日似乎格外漫長些,還未等到天氣見涼爽,西南大金川土司羅奔因舊怨誘殺了革布什扎土司,在攻陷了革布什扎土司部落的地盤之后,竟是氣焰愈發囂張,再次攻鄂克什和明正土司。隨后四川守備兵馬急忙馳援干涉,但羅奔絲毫不做收斂,竟然和清兵交戰。
四川總督阿爾泰率軍進剿,但阿爾泰系文臣出身,不善戰事,雖然兵馬充裕,卻長久南下,致使戰事膠著,更助漲了羅奔的氣焰。
消息傳到京城的時候,雍正皇帝大怒,當即就革了阿爾泰的四川總督之職位,叫嘉容的公公伊爾根覺羅伊都立調任四川總督,又調遣精銳人馬趕赴西南,平定戰事。
這切原本和宜萱無關,可她沒想到自己那個才十三歲的兒子竟然不好好待在圓明園讀書,反倒跑去九州清晏殿,請求他皇帝外祖父欽點他做先鋒,掃平大金川土司羅奔叛亂!
更讓宜萱沒想到的,是她的四爺爹大人竟然準了!!
宜萱當時恨不得抄起一個雞毛撣子,狠狠揍那兔崽子一頓!!
子文正坐在書案跟前,仔細觀摩著月前在圓明園中給宜萱和皇后李佳氏畫的一副母女同坐亭中賞花的油畫,眼睛都沒挪開半分,嘴上也是淡淡道:“熙兒也不小了,想要一展身手,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以理解你妹!!”宜萱當即爆了粗口,“他才十三歲啊!!十三歲的小屁孩上毛戰場!!”
子文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原本一直為他那長不大的性子犯愁呢,如今他總算有幾分像個男子漢了,這是難得的好事。”
宜萱氣惱地道:“可戰場上,素來刀劍無眼,萬一出點什么意外——”
子文笑了:“萱兒,你也別太小瞧熙兒的本事,他如今的身手,尋常驍勇的旗勇士都不及呢!你就讓他出去歷練歷練吧!等他回來。就真的長成了男子漢了。”
宜萱哼哧道:“我不要男子漢,我就要熙兒安全地呆在京中!”
子文伸手拉了宜萱的手,好聲好氣地勸慰道:“雛鷹終要展翅高飛,你一味把他護在身邊。可不見得是好事。”
宜萱還是憋屈著一張臉,“可熙兒張這么大從來沒離開過我身邊!何況又是要去西南偏遠之地打仗,你叫我怎么能放心!!”——若是熙兒想出京游玩,或許她還能放行,可如今是出去打仗啊!!
子文只得安慰道:“伊都立做四川總督。決計不會叫熙兒出半分意外!萱兒,皇上可是熙兒的親外祖父,又怎么會叫熙兒去涉險呢?如今不過是叫他出去撈了軍功,好凱旋之后,給他提一提爵位罷了!”
宜萱自然明白這些道理,可明白和做到卻是兩碼事,嘴里咕噥道:“熙兒都是一等伯了,也不算低了!”
子文笑著道:“熙兒的心早就飛出去了,你再做阻攔也是無益!何況皇上都下旨欽點了熙兒做先鋒了,圣旨還能違抗不成?”
看著宜萱那抑郁的臉色。子文嘆了口氣,“好了,大不了我讓三首跟著熙兒去就是了!”
宜萱聽了,一想三首那神出鬼沒的身手,輕輕點了點頭,倒是心安不少,長長嘆了口氣,宜萱抱怨道:“怎么汗阿瑪竟然也不提前知會我一聲,就準了熙兒隨軍出征呢?!熙兒那么小,汗阿瑪就算有心栽培。就不能多等幾年,等他長大了再說嘛!”
這時候,玉簪輕聲道:“奴才剛剛派人打聽到,說是當時四貝勒也在九州清晏。”
宜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弘歷?!他打的什么算盤?!”——宜萱是決計不相信,他是想叫熙兒積累軍功。若熙兒爵位升高,只會增加弘時的分量,對他可是大大不利!
子文眉心微微一蹙,眼底晦暗不明,半晌后才道:“左右有三首跟著熙兒。明槍暗箭都不覷。”
“不行!我要進宮,請汗阿瑪收回成命!”宜萱想著弘歷曾經的連番手段,是如何都不放心熙兒遠赴西南戰場了!光那些明刀明槍的敵人,就夠叫她擔憂的,沒想到還有弘歷不曉得又再算計什么,她如何能安心叫熙兒離開?!
子文一把抓著宜萱的手腕,定定道:“既然圣旨已下,你去了也是無用!”
“我——”宜萱急得連連跺腳,“要不叫熙兒裝病……”
子文挑眉問道:“他肯配合嗎?”
宜萱再度噎住了,這個小兔崽子哪里曉得人心險惡,心早已飛走了,如何肯裝病留下來?!
子文露出自信微笑來,“三首的身手,你還不放心嗎?”
“我……”宜萱滿眼愁緒,滿腹憂心俱堆在眼角。她是知道三首的身手過人,但事關自己的兒子,卻是怎么都沒法安下心神來。這就是關心則亂。
“我保證,熙兒一定會平安回來!”子文深邃的眸子凝視著宜萱的眼睛。
宜萱低低一嘆,側身依偎在子文懷中,“我知道箭在弦上,已經是不得不發,我也知道熙兒出去歷練歷練,對他有好處。我什么都明白,只是沒法不為他擔心。”
子文的手臂輕輕攬過宜萱的腰身,輕聲呢喃道:“我都懂……熙兒在你心里,可是比我都重要呢。”說著,子文酸溜溜嘆了口氣。
聽到這話,宜萱飛快從他懷里掙脫出來,用一雙憤憤的眼睛瞪著子文,“熙兒要去西南,你是不是特幸災樂禍?!”
子文面露無奈之色,“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呀!熙兒也是我的兒子啊!”
宜萱哼了一聲,道:“你就是把熙兒當成討債的了!”——有句話說得好,兒女都是債!熙兒在子文眼里,估計就是那種最大的、最礙眼的債主了!
宜萱進圓明園去向額娘請安的時候,李佳氏正在鏤月開云殿后殿的佛堂中念經,身著素服,頭上也不佩戴金玉簪釵,渾然像是尋常人家的老夫人,格外有一股平常時候沒有的溫敦佛性。
宜萱也不打擾,默默等著額娘念完了經,才上前攙扶她起身。
李佳氏神色頗有唏噓,“熙兒的事兒,也著實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你汗阿瑪既然讓他去,想必會給他布置安全的,你就放心吧。熙兒或許會吃些苦頭,但不會遇到危險的。”
宜萱輕輕“嗯”了一聲,“汗阿瑪的良苦用心,女兒懂得。”——懂得,但卻沒法不抱怨。
宜萱的話剛落音,便聽見后殿佛堂外頭傳來弘晉滿是艷羨的聲音,“真好啊!汗阿瑪讓你去西南做先鋒,卻沒我的份兒!咱倆一塊去求,偏生汗阿瑪只許了你去!”
宜萱:凸!
弘晉這個小兔崽子!你特么羨慕個什么勁兒!真是小孩子不知愁啊!
盛熙嘻嘻呵呵道:“是啊,郭羅瑪法最疼我了!”
疼你妹的!!真疼就不該叫你這么小小年紀就上戰場!!
盛熙歪著腦袋,有些疑惑地道:“不過我和四貝勒從來不親厚,怎么他卻在郭羅瑪法面前替我說了那么多好話?”
這話在宜萱的意料之中,卻似乎出乎皇后李佳氏的意料,李佳氏的臉色瞬間陰沉難看了起來,她狠狠將手里的沉香木佛珠擲在了地上,啪的一聲,散落一地沉香珠子,李佳氏恨恨道:“這個冷宮賤婢子!竟敢算計到熙兒頭上了!!”
額娘嫌少說這樣刻薄的話,可見是動了真怒了。
宜萱此刻心緒已經平和,便安慰額娘道:“您現在生氣也是無益,事情已經不可扭轉,不如想想怎么為熙兒籌謀,叫他能更安全些。”——弘歷真的是想要害熙兒性命嗎?——誠然,戰場上刀劍無眼,的確比在京中下手來得容易許多!但是,熙兒還是個小孩子啊!就算真的害了她,對弘歷又能有多大好處呢?!
弘歷是乾隆,是做過六十年皇帝和好幾年太上皇的人,眼界不至于擱在晚輩身上這般低吧?隱隱間,宜萱總覺得弘歷的謀算只怕沒有表面上那么淺顯……
按理說,與其對熙兒下手,還不如對她動手,來得更有打擊力!她可是時兒巨大的助力,單憑在汗阿瑪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和她固倫公主的身份,就能給時兒極大的助益。
之前李家抬旗之困,便是被宜萱輕描淡寫地化解了。照例說,弘歷應該更恨她才對。
暗自嘆了一口氣,弘歷的心思,她的確揣測不出來。
李佳氏長長嘆了一口氣,“弘歷此子,奸蓄詭藏,計謀更是叫人防不勝防!有他活著一日,我就一日不得安枕!!”
宜萱苦笑了笑,“可汗阿瑪現在卻覺得弘歷是個忠臣孝子。”——汗阿瑪如此輕易便信了弘歷,這也著實出乎宜萱的意料。她的汗阿瑪,是何等多疑,怎么便如此輕易相信了如今看似“改過自新”的弘歷呢?難道他忘了弘歷當年的野心了嗎?當日汗阿瑪在長春仙館殿外偷聽,她也明白白說出了弘歷的野心,明明給汗阿瑪打過如此深刻的預防針了,怎么汗阿瑪還是如此深信了他?!
如此,也只能說是弘歷的演技著實過人!也是他隱藏的本事厲害,竟然沒有被粘桿處查到絲毫把柄!一個屁股底下干干凈凈的皇子,所以一直信任粘桿處的汗阿瑪,就信了弘歷了?
面對這弘歷再度席卷而來的計謀,宜萱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了。因為不曉得他的目標是誰,所以除了為熙兒保駕護航,竟是不曉得該做什么旁的預備了。(未完待續。)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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