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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山莊。
派過分的寧靜。
昨夜深夜,他服用了曼珠沙華,然后進入湯泉中專心排毒。
而后天剛亮,科爾沁郡王齊默特多爾濟便突然前來挑釁。
一切都如他猜想的那般。
子文看著躺了一地橫豎昏死過去的蒙古人,忍著喉嚨的腥甜,吩咐道:“都抬去廂房!”
“咳咳!!”子文扶著胸口劇烈咳嗽著,他看著咳得滿手的烏黑血漬,不禁苦笑了笑,“這個身體,還真是不中用啊……”毒已經排除大半,但剩余的分量,已經融入了五臟六腑,也足夠讓這個身軀毀滅了。
而接下來,四貝勒應該要來了吧?
果然子文剛想到這點,一個家仆躬身進來稟報道:“莊主,不好了!四貝勒爺帶著大隊侍衛已經闖進山莊了!!”
“咳咳!!”子文再度干咳,又咳出大口的黑血,他咬牙吩咐道:“不必阻攔!”
轉身子文取下掛在墻上已經許久不用的神臂弩,又取了一支白羽箭矢,將手上沾染的毒血,輕輕抹在了箭矢的尖兒上。那箭矢是黑鐵打造,抹上紫黑的毒血,自然分毫看不出來。
聞著血液里散發的曼珠沙華的飄逸清香,子文輕輕笑了。
正堂外,弘歷從頭到尾是一身護防嚴密的精鐵盔甲,頭上紅纓盔,身穿鎏金甲,連手臂之處都佩戴了精鐵打造的護具,當真是防衛得一絲不漏!!
隨從有精猛的侍衛百余人,個個訓練有素,高大孔武。侍衛一進入溫泉山莊,直接就圍困了子文所在的正堂。一張張犀角弓拉開如滿月,掛上鋒利湛湛的箭矢,只得主子一聲令下,便萬箭齊發。
侍衛用三層遁甲將弘歷護衛團團,儼然是一副不給任何人可趁之機的機會。
弘歷如此防守嚴密,可見是對子文何等警惕,又是何等堅決地要永除后患!
這個時候。前方的鏤花隔扇門吱呀一聲開啟。所有人的神經全都緊繃了起來,又是是弘歷,他殺意騰騰的丹鳳眸子死死盯著從里頭走出來的手握神臂弩的男子。他看上去臉色蒼白,仿佛孱弱無力的書生一般。
但弘歷早已調查得清清楚楚,可是連年羹堯手下的精勇殺手動都不了他分毫!!
可如今——
弘歷露出了得意的冷笑,他身中劇毒。又面對精猛強兵,斷然是插翅難逃的!!
弘歷揚聲道:“納喇星徽!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扣押科爾沁郡王,你可知這是死罪?!!”弘歷聲音高亢而義正言辭,他用蔑視的眼神看著嘴角流出黑色毒血的男子,仿佛只需他一聲令下。眼前之人便會被射成一個死得不能再死的刺猬!
子文抬頭看著壓城的黑云,東風乍起,冷肅逼人。他的臉上卻帶著微笑,淡淡的、清和的微笑。子文的聲音亦是淡淡:“齊默特多爾濟為何而來,四貝勒比我更清楚!”
弘歷冷笑,他自然清楚,怪就只怪齊默特多爾濟愚蠢,稍稍一攛掇,便來挑釁了,他冷哼一聲:“少跟本貝勒拖延!立刻交出郡王,否則本貝勒一聲令下,便要了你性命!!”
子文突然仰頭哈哈大笑,“都這個時候了,四貝勒還要逗趣嗎?難道我交出齊默特多爾濟,你就真的會秋毫無犯?!!”
弘歷臉色一陣惱羞,他謀劃了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奉旨前來的機會,又怎會放過眼前之人。弘歷轉而臉含殺意,“既然你都明白!本貝勒也便不與你廢話了!!”他手臂一揚,作勢便要下令射擊。
子文卻淡淡捏起那只涂了他鮮血的白羽箭矢,臉色露出了款款的微笑。
弘歷死死盯著子文臉色的反應,見他竟然還是不慌不忙,竟還要以一弓一箭來翻看著百駕拉滿的犀角弓!簡直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但子文的微笑,終究讓弘歷心中掀起了一抹不安,弘歷揚聲道:“本貝勒勸你,還是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你要是乖乖受死,本貝勒倒是可以給你留一具全尸。”
子文突然再度咳嗽,大口的污血從口中噴涌出去,他平淡地用袖子擦掉污血,拉起了神臂弩,“我的身體的確是不行了,所以需要速戰速決了!”
弘歷呵呵笑了,他指著身前的三層護盾,嘲諷地從護盾縫隙中看著大口吐血狼狽不易的子文。
子文卻停頓了一會兒,“不過這個時候,四貝勒應該很想知道,自己到底為什么會來這里吧?”
弘歷不禁一愣,他做了六十載皇帝之后,退位為太上皇,實則到死都從未放下權力,他死在嘉慶四年,御養心殿病逝。原以為一生圓滿,卻沒想到在此醒來的時候,居然回到了,他十六歲的時候。然而一切都不同了,他生母沒有被抬旗,他也不再是那個深受皇考栽培的兒子,甚至連他的原配發妻都成了弘晝的妻子!!
他無法接受這一切!身為帝王的他做不到皇考百年之后,對著弘時那個昔日手下敗家俯首稱臣!所以,縱然明白和弘時察覺太過懸殊,他仍然精密布局,寧可拼死一搏,也絕不屈膝為臣!
可他發現,他面對的不僅僅是弘時,弘時背后那個原本在皇祖年間便死去的懷恪公主竟然沒有死,而且她對皇考有著巨大的影響力,生生讓他對李家的計謀全都化作了夢幻泡影。那一刻她就明白,欲除弘時,必先除懷恪,可欲除懷恪,便要先除去將她保護得嚴嚴實實的納喇星徽!!
所以才有了如今的一系列計劃。
到時候,只需對汗阿瑪說,納喇星徽意圖殺害科爾沁郡王,他為保護郡王,所以不得不殺納喇星徽。那樣汗阿瑪也不能責怪他,懷恪縱然恨他入骨,他也早已為懷恪也安排好了一個完美殺局。而弘時的嫡子已經必死無疑,到時候,他就可以搬回敗局了!
可一切都即將成功的時候,納喇星徽卻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子文面色的笑容絲絲縷縷,仿佛掌控了一切一般,“不知四貝勒記得不記得,誠郡王之弟七貝子的嫡福晉納喇星月?”
弘歷神色一凝,他是在納喇星月死后才來的,自然對此人不甚了解,因為她好歹是皇家福晉,所以暗中查誠親王府的時候,也查了她一份。此人似乎和懷恪交惡,后來更因散播懷恪與納喇星徽奸情之時,而被汗阿瑪暗中賜死。
子文微笑道:“納喇星月,其實跟四貝勒差不多,她也并不屬于這個世界。”
弘歷心中震驚,但臉上卻不露分毫,“哦?那又如何?!”——反正是個已死之人,還能對她造成得了絲毫危害嗎?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子文面帶輕笑,繼續道:“納喇星月因為某些意外因素,所以她是最恨萱兒的人!所以死后,他在三生石畔的化魂池前,以靈魂湮滅為代價,讓你帶著帝王命格來到這個世界!”——她倒是聰明得緊,知道誰最能威脅萱兒的性命。
弘歷聽著這番玄之又玄的答案,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但是他既然能到回到年少之時,境況還迥然不同,何嘗不是玄之又玄的事情。如此一來,納喇星徽的說法說不準真的有那么幾分可信。
但是弘歷輕蔑地笑了,“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可也改變不了你將死的命數!!”
子文點頭,贊同地道:“不錯,我的確將死。可是——”子文眼梢散出凜冽之色,“可是四貝勒,你——也要陪我一起死!!”
說完這句話,子文喉嚨中再度一陣腥甜,他生生忍了下去,飛快地將神臂弩拉滿。
“保護主子爺!!”侍衛高呼,一眾舉著護盾的侍衛層層嚴絲合縫地擋在前頭。
子文卻微笑著看著那厚重的護盾,輕輕松了手,旋即“嗖——”的一聲破空之聲,那支白羽箭矢劃破了空間與時間,也以不可擋之勢穿破了精銳的護盾,連破三層,只刺向后方的弘歷。
“哈哈哈哈——”弘歷的狂笑聲劃破長空,護盾落下,他捂著自己被那支白玉箭矢刺破的肩膀,笑得得意而張狂,“納喇星徽!!你箭過果人、百步穿楊又如何?!你縱然射傷了本貝勒又如何?!!你已經沒有箭矢可發了!!然而本貝勒一聲令下,你就要赴酆都城了!”
子文渾身一個踉蹌,方才的一記箭矢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法力,他看著弘歷刺破的肩膀,流出的血液中也含了些許的黑絲,他撲通倒在了地上,眼前迷離而模糊。
“是啊,我該回酆都城了……”子文喃喃道。
“回酆都城?”弘歷一時間有些不解,為什么是“回”而不是“去”?!!
子文揚聲笑了,他撐著最好還沒有模糊的神智道:“四貝勒,你可想知道我是誰?!!”
弘歷死死盯著前方地上已經嘴唇發紫,臉色發青,儼然活不了多久的納喇星徽,卻依舊防備甚深,絲毫不敢上前。
子文笑著看著弘歷,道:“我可以理解你,做了一世帝王,的確很難做到對旁人屈膝!我,亦、如、此!!”子文一字一頓地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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