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蔬菜事件圓滿解決,夏麗做為當事人除了調回門市繼續賣菜外,另外扣了一個月的獎金,據說十幾塊呢,肉痛了好些天,但總的來說懸著的心算是落地了。
之所以能落得這么輕的處理結果,據說是因為王解放在單位領導那里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擔了下來,并立下了軍令狀,在未來半年重新種出幾車白菜賠償蔬菜公司。
對于重新種出一批好菜,在市里的技術員解決了種菜爛心的問題后,王解放有著堅定的信心。
尤其是整件事驚動了城關鎮新來的張鎮長,上桃村是城關鎮轄區,張鎮長特意去看了上桃村的蔬菜大棚后,拍著王解放的肩說:“此事大有可為。”
有著張鎮長的話,王解放覺得他能劈開一片天。
另外,公司的爛心菜也在公眾的監督下統一處理,先是挖去中間的爛菜心,然后甩賣給養豬場做豬飼料,養豬場的東風大卡車,足足運了一車多,許多人都是看到的。
一些不利蔬菜公司的謠言也就隨風散去。
母親還得到了單位的獎勵,獎金二十塊錢。母親給葉梧桐買了一條連衣裙,最新式了,足足花掉十二塊錢,另外八塊錢母親藏在了枕頭底下。
一個晚上母親爬起來將這八塊錢數了又數,數到最后眼眶紅紅的。
“媽……”葉梧桐趴在床上看著母親。
母親點了一下葉梧桐的額頭,笑中有淚的道:“桐桐叫,以后媽定能帶著你過上好日子的。”
這一次葉梧桐突然明白了母親的那種不安和惶恐。
離婚對于一個女人的影響有多大,不用說是非常大的。它讓母親對未來有一種無所適從,而這次蔬菜事件雖然不是發生在母親身上,但因為跟母親緊密相連,母親在這種不安和惶恐之下,不由的會想著,如果是發生在她身上呢?事情最后會怎么樣?
所以,母親一方面是基于對單位的這種責任心,另一方面卻是基于那種不安和惶恐,她盡力把事情當成她自己的事情去解決,她就想看看,自己有沒有成事的本事。
如今事情圓滿解決了,母親從這里面重建了一種自信,離婚又怎么了,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又怎么了,她一樣能遇山開山,遇水搭橋,所有的問題都不在是問題。未來,她不怕了,這一刻母親的心安寧了,對未來充滿了自信。
前世正是蔬菜事件打擊掉了母親的自信,而這一回,卻是蔬菜事件重建了母親的自信,這或許就是一種圓融。
風輕云淡,這時代的人們努力的生活,而時代的潮流依然奔騰向前。
對內要搞活經濟,對外要開放,這是國家確定的新的經濟方針。
面對這樣的經濟方針,新任的張鎮長下了一盤大棋。
要想富,先修路,這是哪一個時代都明白的道理,張鎮長決定要將城關城通往四鄉的路修好,然后再建兩個農貿市場,以農貿市場為紐帶徹底帶動城鄉經濟。
不過這一切都得要錢哪。
于是張鎮長通過關系引來了幾位港商和外賓。由此接待港商和外賓的事情就是這一階段的重中之重。
梅市雖不是昆劇之鄉,但因為出過幾位昆劇大家,所以昆劇在梅市是一個很受歡迎的劇種。
這次電影院上演的是由梅市昆劇團排的大戲《桃花扇》,是昆曲四大名劇之一。
隨著電影電視的風靡,戲劇越來越邊緣化了,昆劇團也在尋求著出路,這次招待外賓便也是一次機會以。
想著后世,青春版《牡丹亭》一出,著實讓人驚艷,讓習慣了城市快節奏的人們也能沉浸其中。
葉梧桐記得曾在網絡上看到的一段話。
歷史象一堆灰燼
但灰燼深處仍有余溫
我們的任務不是翻扒已經冷卻的灰燼
而是把我們的手伸進灰燼里
去觸摸那抹余溫……
后世,葉梧桐之所以成為昆劇票友,有一部份或許是奶奶的遺傳,另外一點便是想感受那余溫中的絢爛。
快到點的時候,葉梧桐早早就約上了阿春婆,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兩人一路去了電影院,然后便沉浸在那古老的藝術里。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這青苔碧瓦堆,
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
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臺棲梟鳥。
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
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隨著劇中人物蘇昆生的這段哀江南,一部大戲漸近尾聲。大戲散場,葉梧桐扶著過足了戲癮的阿春婆走出電影院。
電影院里太暗了,這一出來眼有些花,兩人便在電影院門口站一會兒。
“自古興亡多如是,五十多年了,當年鳳家人也不知飄零在何處?”這時,一位身著灰色西裝的老人站在電影院門口,頗有些感慨的道。
“姚先生放心,我們定會為您找到故人的。”邊上葉白慧道,這段時間她就負責招待來梅市的貴賓。這位姚先生是從香港來的,也是一個地道戲迷。
“姑姑……”葉梧桐叫。
“喲,桐桐。”看到葉梧桐,葉白慧一臉歡喜的笑,隨后想起什么似的又扯了葉梧桐低聲的問:“桐桐,你們最近再找房子要搬出梧桐大院?”
“嗯。”葉梧桐點頭。
“住的好好的為什么要搬啊?”葉白慧問。
“家里房子太小,小舅舅要處對象,這沒房子沒人愿意來啊。”葉梧桐道。
葉白慧點頭沉思著沒說話了。
“你是……”這時,那西裝老人看著阿春婆卻是一臉動容的叫了起來:“你是鳳阿春。”
見這情形,葉白慧和葉梧桐都不由的瞪大眼睛。
“這個姓很久沒聽人說起過了。”阿春婆笑呵呵的道,然后邁著一種很悠閑的步調走了。
梧桐里鳳家是一個傳奇,傳說鳳家是崖山后人,傳說鳳家在明清兩朝均是一代巨賈,財富堆積如山,傳說民國時鳳家人傾盡家財支持強國,只是到了建國后,鳳家人就從梧桐里消失了。
阿春婆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好幾次大清早,葉梧桐都看到姑姑早上在阿春婆的早點攤上幫忙。夜晚,小姑姑又陪著阿春婆在梧桐樹下納涼,塵封的故事便在夜風中流淌。有時那位姚先生也在,阿春婆也未刻意避開,一如平常人相待。
而盡管談了很多,但也許除了那位姚先生,誰也弄不清阿春婆到底是不是鳳家人,每回說起這個,阿春婆總是呵呵一笑而過,也就再也沒有人深究了。
正如那句話所說,歷史已成了灰燼,大家翻扒的不是已冷卻的灰燼,而只是感受灰燼里的余溫。
最后那位姚先生捐資在梧桐里建鳳凰祠,以此紀念鳳家人,同時還捐建四條公路,這一下子就為城關鎮的經濟藍圖插上了翅膀。
感謝席夢穎,檸檬糖紙的平安符,知我何世我何人的香囊,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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