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夏麗暫時分在后勤上。[燃文書庫][]”晚上,母親幫父親臉盆里兌好熱水。
“那你就先做著,我再想想別的辦法。”父親接過毛巾擦著臉,他所謂別的辦法也就是找人再調一個好一點的單位。
“你別操這心,我們是國家的人,國家還能不管我們哪。”母親揮揮手。
國家的人,這便是這年月工人的驕傲。別看你小商販子賺錢,可在人眼里就是頂不上一個正式工,這是一種歸屬感和榮譽感。
這年月的工人,自覺不自覺的就把自己同單位和國家融為一體。而且一個工人進了單位,此后生老病死,單位都管,每個工人都有一種很濃的安全感。所以,后來的下崗,就是把這塊已融進一個大軀體的血肉生生的剝離開來,那時候,每一個個體都沉受著撕裂的痛楚。
“也不是這么說的,現在許多廠效益不好,國家就算想管也不一定都管的過來啊,咱們還是自己想法辦。”父親道。
“我心里有數。”母親扶著父親進了房間葉梧桐兌了一杯蟲草茶。
父親喝了幾口就迷迷糊糊了,身體虛弱,使得父親精神不振,只要一坐下,沒一會兒就會睡著了。
母親給父親身上蓋了小被然后出了屋,從外間扯了根電線和燈泡,掛在洗衣臺的掛勾上。鎢絲燈發出昏黃的光亮,自來水龍頭的水嘩啦啦的注入大木盆里,將盆里的臟衣服浸透。
葉梧桐一手拿著小凳子,一手提著搓衣板坐到盆邊,給衣服打肥皂。
母親也坐小板凳上,葉梧桐打好肥皂,母親就搓著,只是搓著搓著那手就停了下來,夜空中傳來幾聲悶雷,晚風輕拂,發出昏黃燈光的燈泡在風中輕輕搖擺。
“媽……”葉梧桐輕叫一聲。
母親回過神來,繼續搓著衣服:“桐桐,你說媽該咋辦呢?”
離婚的時間不長,江寄紅卻養成了習慣,沒事跟女兒嘮叨:“媽不想待單位后勤,單位后勤那就是養懶人的地方,媽現在可不能懶哪。調個單位媽是想的,可是難哪。你爸這人清高,他一桿筆誰都曉得的,可他寧愿在石灰場待了十年,也不愿求人調單位。當年,他只要隨便彎個腰,找人說兩句好話,調個抄抄寫寫的事情并不難的,可他就不愿意。現在你爸這個樣子了,媽能讓他去給人說好話嗎?去給人送禮?不能的,就算你爸愿意,媽不愿。”母親咬著牙,發著狠勁兒。
“那媽想咋樣?”葉梧桐悄聲的問,重生以來,在悄然間,母親已改變了很多,她期盼著母親的前行。
母親放下衣服,兩手緊緊的握著拳頭:“閨女兒,媽想自己出來賣菜,這一攤子媽熟啊,菜源,銷路媽心里都有個數,媽能做好。”江寄紅像在給自己鼓勁兒。
“媽想那就去做啊,我覺得成。”葉梧桐鼓勵著母親。
“可媽這心底空落落的,在單位里吧,煩心事也多,可再多的煩心事,媽的心都是塌實的。可這要是出來了吧,以后要真有了事情,誰管咱哪?”江寄紅臉上有一絲惶恐。
這種事情葉梧桐也解釋不好:“媽,再過幾年,我長大了,我管您唄。”
葉梧桐這話讓江寄紅眼一紅:“嘿,我閨女兒就是疼人。”江寄紅感動兩手捧著女兒臉,一陣搓巴著,糊了葉梧桐一臉的肥皂泡。
“媽……”葉梧桐大叫。
母親失笑連忙拿毛巾擦著葉梧桐的臉。
“咳咳……”屋里父親咳聲不斷……隔壁,奶奶壓抑的咒罵聲:“葉家這是遭了什么了,怎就不能平平安安的……”
靜了幾天,奶奶又奇異的回復到了原來的狀態,家里人松了口氣,沒有變的更壞,但也失望,奶奶仍沒從心結里走出來。
母親的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陰晴不定,咬著牙發出一股子狠勁:“好,媽下決心了,明天就先到各處走走看看,把路子打點好。”
事情想是想不周全的,只有做才能做周全。
“嗯。”葉梧桐點頭。
后院門處響起腳步聲。
“白慧,怎么這時候過來?”母親站起來問。姑姑如今住在鎮政府宿舍里。
葉梧桐看了看屋里的掛鐘,已經快九點了,后世九點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但這八十年代,九點已經是快要睡覺的時候了。
“嗯,大嫂,同學結婚,剛吃了喜酒過來。”葉白慧道。
“哈,鬧洞房了吧?”母親笑問。
“可不是,都鬧沒邊兒了。”葉白慧搖著頭笑道,那些節目讓她想著都臉紅。
“都一樣的,以后啊,你的也少不了。”母親笑著,姑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葉梧桐已經倒了杯茶出來,葉白慧坐了下來靜靜的喝著茶水,又聊了一會兒天,跟屋里爺爺說了幾句話便起身:“那我過去了,一會兒太晚不好。”
“唉,路上小心點,我送你。”母親擦干凈手。
“不用了。”葉白慧道,葉梧桐背著書包抱著睡衣睡褲:“媽,明天星期天,我今晚去姑姑那里睡。”
“那成,別吵你姑姑啊。”母親叮囑著。
葉白慧將葉梧桐手里的東西放在她的包里,然后牽著葉梧桐的手走出了梧桐大院。
剛出得梧桐里路口,一個人影從路燈的陰影下走了出來。
“周賓,你堵在這里干什么?”姑姑瞪著眼。中等個子的青年男子,下身穿著一條喇叭褲,上身里面一件白襯衫,外面穿著一件夾克衫,是時下很時髦的打扮。
葉梧桐瞪著周賓,就說嘛,小姑姑不可能沒來由的這時候跑家里一趟。
“我這不怕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嘛,我送你。”周賓笑道。
“不用,你回去吧。”姑姑沉著臉道。
“那不成,出來的時候,同學可是一個個吩咐了我的,一定要把安全送到家,若是出個什么事情,我可是要負責的。”周賓橫里擋了姑姑的路。
“周賓,這么晚了,你送我回去,只怕也是要負責的吧?”姑姑氣道。
葉梧桐自然明白,這年月可不是后來開放的年月,夜里,一個男青年送女青年回家,基本上也多是男女對相的關系了。
“甘之如飴……”周賓這話明顯有些裝那啥的。
葉梧桐一步上前,重重的書包砸在他的頭上,發出“咚”的一聲響,然后用勁一推周賓大叫:“壞人,抓壞人……”
“你干什么?死小孩……”周賓完全沒想到葉梧桐突然發難,頭被砸的生疼,又被葉梧桐推了一把,整個人撞在一邊的電線桿上,后背也生疼,樣子好不狼狽。
“桐桐。”小姑連忙把葉梧桐拉到身后,又問周賓:“你沒事吧?孩子不懂事兒,你別跟她計較啊。”她倒不是擔心周賓,是擔心萬一真傷了周賓,桐桐倒霉。
“誰啊?出什么事了?”周圍住家有人開窗,這年月是學習雷鋒的年月,每個人都時刻準備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沒事沒事,小孩子胡鬧。”周賓連忙解釋,又瞪了一眼葉梧桐,轉頭對葉白慧道:“那成,我就不送了,好心全被當成驢肝肺。”
周賓說著揉著腦袋就走,他是不敢留了,那死小孩渾的很,真要鬧起來他吃虧。
“你呀……還挺兇……下回可不能這樣啊,真傷著了人怎么辦。”姑姑看著周賓遠去的身影,沒好氣的點著葉梧桐的額頭,語氣里滿帶笑意。
“說的,對待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葉梧桐揮手一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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